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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二人在湖州明着赈灾,帮灾民安置新居,施粥施米,发放赈灾银两。暗地里却加大动作,调动奉命随行的圣上亲卫将当地的各位大小官员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经过一个多月的明察暗访,抽丝剥茧,终是将这次水灾背后的事实查了出来,谢堇言当即便同白成联名上书,将这件事的始末原原本本地上报给了皇上。
当次日皇帝在早朝时,说话声中带着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怒气,让侍监将这份奏折念出来的时候,惊掉了一众大臣的下巴,某些官员竟有些站立不住,冷汗淋漓。
奏折中的内容,即是这次水灾背后调查后的真相:原来,此次水灾与其说是天灾,倒不如说是*,天降暴雨,堤坝坍塌,究其原因竟是当地官员为中饱私囊,贪墨了上面拨下来修造堤坝的银子,因此在修造堤坝时偷工减料,用的材料也大多是些质量极差的残次品,这样的工程,平日看着倒还好,根本瞧不出毛病。可当这样的真正的天灾摆在面前时,这等工程就仿佛如纸做的一般,轻轻一戳便溃不成军。
当日早朝上,皇帝便立马下令让大理寺连同刑部彻查此次贪墨案,经过数日的调查后,便发现谢堇言二人在湖州查出的仅是冰山一角,立即加大调查力度,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湖州大大小小的若干官员,竟是除了个别以外,其余大部分全都牵扯其中,于是纷纷落马,全都被请到刑部与大理寺的牢房喝茶。
刑部动作很快,当即便招呼这些一开始还嘴硬着不肯认罪的官员尝了尝刑具的滋味儿,果不其然,刑具的效果极其明显,行刑才刚开始,许多人便吓得屁滚尿流,连连求饶,大声喊着自己招了,湖州知府还供出了一份名单,名单上写的正是这场贪墨案背后的一些人,刑部尚书在看到名单之后立即派人送往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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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此时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到外面侍监说刑部尚书有奏折呈上,便放下手中的笔,让他进来。
接过奏折,展开一观,当即便气得摔了书案上的一方端砚,怒喝道:“国之蛀虫!竖子尔敢!”
身边随侍的侍监立马下跪求道:“皇上息怒啊,皇上息怒,龙体为重。”
“朕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看看这奏折上写得什么?居然有如此多的京城官员牵涉其中,而朕所谓的国之栋梁、肱股之臣呢?居然连这等事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发生都发现不了,连起码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都做不到!朕养着他们做什么!一群废物!”皇帝止不住的怒道。
“给朕拟旨!湖州知府贪墨朝廷调拨修筑堤坝银两,偷工减料导致水灾泛滥,百姓流离失所,抄其家产,秋后处斩,其余相关官员,按所犯罪名轻重,所犯轻者革职抄家,所犯重者流放三千里。”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尤其是还牵扯到京中的一些官员,最终在这场贪墨案中丢官抄家者足足有二十余人,湖州知府被下狱收监判为秋后处斩。这件案子声名之大影响之广,足以让这件事过去后还让提起者无不噤若寒蝉。
此时容筝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思绪渐渐回到现实。
用手撑着额头,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了思索:她记得很清楚,在前世这个时候,顾行舟还未入职,因此那件事他便没有参与其中,而今生的他提前进入了羽林卫,如今已经位居羽林卫指挥使,而前世原本在这个位置上的白成,现在只是副指挥。
若不出意外,此次皇帝派往前往湖州赈灾的人选,多半会是谢堇言同顾行舟。
虽说已经知晓他亦是重生的,应该小心的事他定不会忘记提防,可容筝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担忧,怕是上辈子的事让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犯了因噎废食的错。
摇了摇头,将脑子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去,容筝开始认真地想着,既然顾行舟是必须去的,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替他准备些去那边所用到的必需品。
她很清晰地记得,前世水灾发生不久,灾区便爆发了瘟疫,染上疫病的人不计其数,严重者还没等到朝廷派来的太医便去了,凶险异常。来势汹汹得连谢堇言都差点染上。
容筝正思索着,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担忧,在心里暗道:此次定要叮嘱顾行舟向圣上言明,水灾过后易发瘟疫,须得带上几位太医同去,也好在灾区刚出现瘟疫的时候便控制住,最大限度地护住百姓们。
顾行舟瞧着容筝撑着头闭上眼,以为她困了,便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阿筝?可是乏了,再走一段就到虞府了,别在车上睡,小心受凉了。”
容筝听到便睁开了眼睛,一双雾蒙蒙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顾行舟瞧,像是要把他看进心里去似的。
顾行舟不由得愣住了。
他记起上一世,他走后,容筝老是拿着他送她的金钗出神,像是要透过那支钗看到他一般,而她此时的眼神,便同那时候极为相似。
他心神一动,语气颇为温柔,带了些问容筝:“阿筝,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支金钗?”
容筝忽的一笑,那笑容竟似万千桃花开放,惊艳了一地时光,启唇答道:“你送我的及笄礼,自是记得的。”
看着顾行舟在刹那变得火热的眼神,容筝不禁莞尔。
之前,当她在听到顾行舟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是否睡着了的时候,心中忽的就酸涩得不像话,就这么不想再继续瞒着他了。
为什么一直瞒着他,她也说不清,之前或是怕被顾行舟当成异端,怕他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心里也清楚,不该用这样的想法去揣测顾行舟,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之深,深到无论她变成怎么样,他都永远不会嫌弃她,可容筝不敢,她不敢冒险,哪怕只有一丝的不确定,她都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发生。
后来当她发现顾行舟也是重生之人的时候,就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同他摊牌,与他说清楚,这一纠结,便纠结到了现在。
而此刻,终得与他相认。
你好,顾行舟,我两世的爱人。
顾行舟此时只觉得满心的不可思议,原来,阿筝也是重活一世的吗?
当他听到容筝回答的时候,心中巨震,虽说他问出那句话的本意只是为了试探,实在是未想过这个猜测是真的的可能性,当容筝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以后,他的思绪还有些恍惚,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开口说话,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想问阿筝是不是也知道了他亦是重生,也想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更想问,上一世,她是怎么在那漫长的时间里熬过来的?
一时之间有太多踌躇,一开口,竟是一句惊得容筝半日都未回过神来的话。
他说:“阿筝,你或许不知道,上一世,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
容筝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努力说服自己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过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所以你的
意思是……前世你身死之后,魂魄便回到了盛京?”
顾行舟点点头,回答道:“是,许是因为在我幼时以为高僧送我的一串佛珠的缘故,我那时并不惧怕日光,得以日夜陪在你身边。”
“我看着你悲痛,恨不得替你痛,我从来没有像那时一样痛恨过自己,那么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圈套,送了自己的性命,害得你憔悴了那么久。”
“我看着你藏起那件嫁衣,便想到当初走之前说让你绣好嫁衣等我来娶你的话。”
“我看着你常拿着那支我送你的钗独坐窗前,独自垂泪到天明。”
“我看着你凤冠霞帔一身红妆与谢堇言拜堂成亲,又嫉妒又羡慕,那本该是属于我们的。”
“幸而,老天垂怜,给了我再一次机会。”
“容筝,相信我,这一回,我定不会再丢了你。”
☆、第10章 水灾
有些人,他们之间或许只需一句话就能替对方办好想办的事,或许只需一个眼神交换就能懂得对方的意思。
容筝同顾行舟,就是这样的人,在两厢话说开以后,互相便默契的没有再多问,总之,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时间。
当容筝被顾行舟送回府后,转头便看见二哥刚进门,正吩咐身边的长随把自己的马牵回马房去,瞅了瞅他身上,已然被大雨淋了个透,雨水还正不断地从额头上滴落下来。
容筝看他这副样子,很明显地看出是他方才铁定是出门去了,此刻才刚刚回家。
刚想开口询问他去哪儿了,便低头看见了他手中握着的一个首饰盒子,心中顿时一乐,当下了然,便晓得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再过几日就是阿婉的及笄礼了,二哥定是去给阿婉挑礼物了。
便眼带挪揄地对二哥打趣道:“二哥啊,这样大的雨,看把你淋得浑身都滴着水,这是去哪儿了啊~”
虞砚瞥了她一眼,把手中的盒子收入袖中,面不改色地回道:“倒也没去哪儿,不过就是去了你同行舟刚刚离开的那家铺子对面罢了。”
“……”容筝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暗戳戳地想,二哥这性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虞砚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边问道。这幅模样,好像他不是刚从外面淋雨回来似的,不见一丝狼狈,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优雅。
容筝鼓着嘴气呼呼地应道:“没有了!你快回房去吧,记得吩咐小厮给你烧热水沐浴,再喝点儿姜汤再休息,免得染上风寒。”
“晓得了,你也快回去吧,身子这么单薄也别站在这儿吹风了,要不然行舟知道该心疼了。”扔下这么一句话后虞砚便头也不回地往房中走去。
容筝:“……”
容筝回到房中时,丫鬟早已烧好了热水。在沐浴过后,她坐在妆台前由着白兰替她擦拭着头发,一边在心中思索着:前世因为那场贪墨案,阿婉父亲得罪了靖远侯胡文英,缘由是事后被处置的一批官员中,有一位是他的子侄,他那位子侄被判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就连他也被牵连得被皇上不喜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还被落井下石的政敌参了一本内宅不修,宠妾灭妻。
其实靖远侯家中那点破事儿,京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他不喜嫡妻偏宠小妾的事曾经闹得人尽皆知。之前他虽然也因此事颇让人诟病,可是此人倒也有些才干,在皇帝眼前也是排得上号的,便也没人去提这件事了。
此时看见他倒了霉,便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他头上拉,气得胡文英那段时间连饭都吃不下,平日美妾的轻声细语此时听来也觉得厌烦的很。
因为谢堇言是手中握权的宗室,白成又是深受重视的皇上亲卫,都不是他动得起的人。柿子要挑软的捏,最终胡文英把报复的矛头对准了孟永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胡文英虽然不是君子,但也深谙此道。
并没有等太久,终于在第二年的一场科场舞弊案爆发时,被他找到了机会。
那时孟永业被皇上任命为此次秋闱的监考官,因为爆出了科场舞弊这等丑闻,胡文英便立即指使人诬陷孟永业也参与其中。
皇上虽然信任孟永业,但还是先下令将他收监,让刑部彻底查明这件事后再议。其实皇上此举是为了保护他,免得他在风口浪尖上,反而不好。
可惜孟永业始终不能体会到皇上的苦心,终是因为不能忍受被冤枉,在狱中留下一封血书后便自尽身亡,以死明志。
皇上在听闻后便大怒,下旨让刑部加大调查力度。随即也叹了口气,语带寂寥地对身边的侍监说道:“孟永业此人,虽可为直臣,如尖刀一般破开朝中的沉疴顽疾,却注定做不了名臣,太过刚正,非善啊。”
“皇上英明。”侍监低头附和道。
随后刑部查明真相,证明了孟永业的清白。阿婉的母亲在家中听闻这个消息后,便留书一封给孟祖父和孟祖母,希望他们以后照看阿婉,以后便毅然决然地追随亡夫而去。
阿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登时就大病了一场。
那段时间中,她形容缟素,面容憔悴,用以泪洗面来说也毫不夸张。父亲与母亲的相继去世对她的伤害还未过去,之前与她定亲的人家却又在此时找上门来退亲。
就当容筝以为这一回阿婉必会撑不住了的时候,她却犹如雨中青竹一般柔韧,虽饱受打击,却始终直着腰坚持了下来。
容筝暗暗在心中想道:阿婉父亲虽说是直臣,可却真是算不上是一个好父亲;她母亲也是个好妻子,却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倒也不是说他们这样就不是不爱阿婉,而是他们最看重的,都不是阿婉。
他们都完成了自己心中的执念,却独独辜负了阿婉。
不过她又想到,总之这辈子有她,有她二哥,现在又加上了个同是重生的顾行舟,怎么也不会让阿婉家中走上辈子的老路,便又高兴起来。
这一世,从小开始,她便始终坚持不懈地在阿婉那儿喋喋不休,总是见缝插针地对阿婉刷着她二哥的好感度。
“阿婉啊,你别怕我二哥,其实他人真的很好的。”
“阿婉啊,我别看我二哥总是冷冰冰的不说话,他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罢了。”
“阿婉啊,……”
慢慢的,阿婉便不怕二哥了,有时还会主动同他说上几句话,每次过后,容筝都能从二哥那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的雀跃,别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就是能看出来!
于是这么些年过后,当他俩都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双方家中首先考虑的都是对方,前世那户与阿婉定亲的人家,还未出现便没有了机会,这样也好,省了她的麻烦。
容筝估摸着等到阿婉及笄后,两家定亲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她无比期待着那一刻。
这场暴雨果然连绵不断地下了三天三夜,湖州的事也不出容筝同顾行舟的意料,第一时间便传入京中。
有些话一旦说开,很多事便容易办了。容筝与顾行舟商量过后,便决定由顾行舟暗中推波助澜,让这件事由另外一位御史向皇上递上奏折,换下原本应该在此次上疏的孟永业。
这回向皇上递上奏折的御史名为周臻,是当朝皇后娘娘周氏的娘家族兄,由科举入仕,颇有才干,而且直中有弯,心中有丘壑,做这件事相比孟永业来说更为合适。前世他因比孟永业迟一步听闻这件事才被抢了先,这一回,顾行舟特意安排了人在他下朝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议论这件事,让他提前知道,早做准备。
周臻此时刚下朝回家,正坐在轿中昏昏欲睡,昨夜研读了一整晚的书,今日精力便跟不上了。
唉,人老了就是不如年轻时精神啊。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将他从困顿中惊醒。
“哎你听说了吗,湖州那边发大水了。”一个声音说。
另一个声音立马接道:“你也听说啦?我听我一个亲戚说的,说那边的堤坝被水冲塌了,大水把周围的人家都冲了。”
“是啊,听说死了好多人呢。”先前那个声音附和道。
“唉,真是惨呐。”又是后面那个声音。
“就是说啊。”先前的声音又接了一句后两个人便渐行渐远地走了。
周臻听罢,心神一动,赶紧吩咐轿夫加快脚步,往家中行去。
第二日早朝快结束时,周臻突然站出来往前一步,大声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皇上揉了揉额头,说道:“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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