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1)
门禁这才锁上了。
林鸳背靠在门板,仰面看着面前神色不快的叶景琛,不知死活地哼了声:“干嘛,刚刚还没撩过瘾呢?”话刚出口,看见大神沉沉的颜色,顿时心生悔意。
果不其然,某人的低气压几乎瞬间转化为行动,锁着她的手肘,微微弓了腰,和她的视线平行,四目相对,声音低哑:“怎么办?我好像……有点不能控制自己。”
林鸳被他眼底起伏的情绪镇住,之前的气焰瞬间灭了大半:“什……什么?”神呐,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只要到了大神面前,她的气场、脾气就都不见踪影?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修长的手指点在林鸳的肩头,又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地游弋到腰侧,大腿侧面,“还有哪里?”顾海庭这个不知死活地臭小子,都动到他的人身上来了?找死。
林鸳被他的手指撩拨得不知道眼睛能看哪里,直到听到他的话才会过意,噗嗤笑出声来:“这不都是工作需要吗?有什么可在意……”这话说给叶景琛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作为艺人,身为演员,镜头前、聚光灯下的逢场作戏根本在所难免。
“我在意。”叶景琛的唇贴在她耳侧轻语,“我刚刚恨不能公告天下,林鸳是叶景琛的女朋友,有胆的先来问问我同意不同意……”轻叹了声,“小林子,要么我们公开吧。”
林鸳垂眸,长睫微颤:“……再等一等,好不好?”
“等什么?”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头,“年底你和s.k解约之后,如果愿意,可以来我工作室,想做些什么都由你。”s.k那条该死的艺人不许恋爱的规定,让它见鬼去。
“我不是说这个,”林鸳看向前方的目光有丝不确定,“……阿琛,你觉得,现在的我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了吗?”
叶景琛扶着她的肩,退开身,静静地看向她:“你这是什么话?”
“我是说,你认为不管是公众,还是你的家庭……都能接受我吗?”包括你自己。这一句被林鸳藏在心底。
“我早说过,你是我女朋友,我老婆,与旁人何干?”话虽是这么说,叶景琛到底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身在复杂的社会关系当中,双方都是公众人物,他自己身后又是叶家庞大的背景……他怎会不知道公开关系对于林鸳来说是多么大的考验?为了那一天林鸳更自信从容,他一直在扶着她努力。
林鸳探身垫脚,凑近他的面颊,在他温润的唇上一啄,又退回原处,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你知道吗……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我看着你和魏璇,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
“什么?”
这是第一次,林鸳主动献吻。
叶景琛原先沉郁的心情瞬间拨云见月。
“我想想,那应该是七年前的7月”
七年前的七月,林鸳高考刚刚结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几年课程读得跌跌撞撞,到底她的天资是好的,查询成绩的时候稳稳地上了一本的分数线。
填写志愿的时候,其他毕业生都在和家长商量,而她,独自坐在临时租来的单室间里,看着唯一的窗里投进来的夏日艳阳落在面前的a4志愿纸上。
填吗?填哪一所学校,对她而言真的有意义吗?
所谓家徒四壁,所谓家破人亡。这八个字,她占了个周全。
莫说高额的大学学费,就是下一周的生活费在哪里,对她来说都还是未知数。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填报高考志愿,无非只是圆自己的一个梦而已。
第二天就要去学校交志愿书,林鸳甚至已经决定那一天都待在打工的地方,干脆不去学校的时候,周学睿带着小鱼来了,还有为数不多的现金。
周学睿将信封放在小小的书桌板上,轻声说:“别放弃,我供你。”
然而林鸳却很清楚,周学睿早已封笔多年,收养了小鱼之后生活并不宽裕。何况,他还和自己一样始终在攒钱,想试一试送小鱼出国治病。即便勉勉强强凑齐了学费,学杂费、生活费还有卢筱蕊欠下的债务,小鱼的医疗费……都依旧是一个个的无底洞。
终究,周学睿的一句“你只有闯出天地来,小鱼的将来才有希望”说服了她。最终,林鸳在志愿书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n大的志愿,那是从前,叶景琛还未出国的时候最想念的学校。
交了志愿书之后的林鸳,比之前更加忙碌。在其他高三毕业生都忙着旅游、疯狂放松的时候,她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每天游走在各种场所,兼着一份又一份的差。
清晨在学校附近的包子店收银,早餐高峰结束的时候在隔壁的网吧换下夜班的网管,直到午餐时间下午班的网管来了,她又去隔了几条街的面馆帮忙午高峰端洗盘子。午餐高峰过去,熄了灯大厨们都在大堂里午睡的时候,她会去市中心的活动中心领当天的传单,在街头派发玩每天的300份广告单页领取日结的微薄酬劳,而后再骑车去罗衣巷的酒吧一条街,做侍应这是那段时间里,她所有的兼职工作里报酬最丰厚的一份。也只有每天领了小费和日工资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离大学毕业证书又近了一步。
林鸳周旋在各色人群里的能力,或许就是那段时间练就的。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终于在一次小混混酒吧斗殴的时候,林鸳不幸被牵涉其中,就在她以为破碎的啤酒瓶就要兜头砸过来的时候,围观人群里的大叔替她挡了一臂。
她和咖啡店老板言坤,就是这么认识的。
相识的时候,林鸳穿着某品牌啤酒的白色泡泡袖衬衫,和绿色迷你背带裙,腰包里放着打火机和小费钱,本来的面目几乎要被霓虹闪烁和浓妆艳抹掩盖得半分不剩。
庆幸的是,言坤却看见了她眼神里的倔强和不甘。
之后,林鸳终于摆脱了每日疲于奔命地赶场生涯每晚在言坤的咖啡店里学着冲调咖啡,白日在他朋友做店长的kfc店中收银。偶尔,言坤还会介绍一些临时性的报酬丰厚的活给她。
亚堃实业的开业典礼礼仪小姐的活,就是言坤给她介绍的。
是的,自从叶景琛出国、卢筱蕊出事,林鸳独自挑起生活重担之后,她的婴儿肥就随着青春期一去不复返,到高中毕业这一年,她早已出挑成在打工场所也会被搭讪的小美人。白皙、沉默、神秘,这样的美人,对于混迹社会的人而言,无意是充满诱惑的。
直到开业典礼当天,换好礼仪小姐的修身旗袍,跟着一众二十来岁的美女一字排开,听从领队讲解的时候,林鸳才猛然惊觉亚堃实业居然隶属于叶氏集团旗下,换句话说,叶景琛是这家企业实打实的少东家。
看着投影仪上打出的稍后上场时候她们需要走位、递送道具的各位领导、嘉宾的照片,林鸳险些要落荒而逃。那个笑容温暖,气质超群的年轻男人,穿着高档休闲服倚在一匹白色骏马身边,领队语带崇拜地说:“这是少东家叶景琛,想必你们中间有些人之前就知道他,算得上是华人马术第一人。这一次特意回来支持家族企业扩张……”
后来领队又说了些什么,林鸳是通通听不进去了。
直到她跟着一群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姑娘站在台边,各司其职,看着跟着董事长叶长松一起出现在红毯上的叶景琛时,这个挺拔如玉的王子殿下和记忆里的温和少年终于重合起来,她几乎摇摇欲坠三年了,这三年里她变了那么多,而他,却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活动结束的时候,林鸳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后场领报酬,没有料到竟会在走道里与叶景琛偶遇。没等林鸳从慌乱里理清思绪,同行的一个美人已经先一步上前去倾诉衷肠。她就躲在众人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叶景琛的反应。
一如记忆里的校草叶景琛,他微笑着听完,感谢美人厚爱,然而还没等走到婉拒的这一层,涂粤琴恰巧经过,留着及腰长发的端庄少女挽着她的胳膊,两人走来的时候,狭窄的走道里馨香一片。
这是林鸳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叶景琛的母亲,涂粤琴,第二次见到这个女神范的少女,穆清澜。
时至如今,林鸳早已记不清当时涂粤琴具体说了些什么,然而她高高在上的语气和神情却牢牢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末了,涂粤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做事之前,先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话刚说完先前告白的美人已羞愤离去,最后甚至连酬劳也没有找领队拿。
人都走了,涂粤琴旁若无人地说:“越是底层的姑娘,越是心气高。没头没脑地来攀高枝,也不怕脖子伸太长卡着气。”说完,揽着叶景琛的胳膊离去。
林鸳隔着众人,看着涂粤琴左右各挽着金童玉女离去,直到人都散了,她脑海里还回旋着涂粤琴的话,就像她说的是自己。
*
“那会,我看着你们下楼的背影,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认,也没有勇气相认。”
漫长而沉重的一段回忆,说完的时候,林鸳感觉精疲力尽,左脚踩着右脚跟,把足下的细高跟鞋踢开,光脚踩在套房柔软的地毯上。
顿时轻松无比。
就像此刻对他坦白心迹后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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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脱下高跟鞋,娇俏而疲惫的姑娘,沉默了许久的叶景琛一言不发地将赤脚的她打横抱进屋里,轻柔地将她放在床边坐稳了,他才松开手,站在她面前。
“那天在现场,你身边的姑娘要上台送奖牌的时候,你稀里糊涂地也跟着要上台,还好被工作人员拦下来,”他语气平稳地回忆,“后来该轮到你上去送花束的时候,应该给爷爷的花你却给了司仪。”
原先红着脸坐在床沿的林鸳,不可思议地抬眼看着他,又听见他缓声接着说:“哦,你下台的时候还险些崴了脚,是被人扶下去的。”
“你?”她满以为他绝对没有认出自己,怎么会……怎么会记得这些细节?
“全场心不在焉,想不注意到你都难。”
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虽然你真的变了很多……”叶景琛的声音忽然极为温柔怜惜,“瘦太多了,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在想,我的小圆脸被你丢到哪里去了?可是变得再多,你这双眼睛我总还是能认得。”
可是他分明没有露出半分认出她的神色。
林鸳有点消化不了大神给的信息,坐在床沿直发怔。
叶景琛叹了口气,上前揽过她,让她贴在自己身前:“我妈那人……当时对你有些偏见。”不仅仅是偏见,几乎算得上是歧视。
当年他高中未结束,就收到了大洋彼岸的全额奖学金邀约,离开之际,当时的林鸳还叫“卢鸳”,还是个圆润乖巧地小姑娘,每次提起分离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又不敢说,只默默站在朋友堆里看着他。无论什么时候,他转身,都会看见那双嵌在小圆脸上的漂亮凤眼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他出国之后,和她保持着每周一次的email联络。当时的网络还不发达,手机q、微信乃至视频聊天都还是浮云。能在长长短短的书信里互相问候,已属不易。
这样的通信往来持续了一年多,忽然有一天,总是24小时内回信的她断了联系,无论他发多少封邮件也再没收到过半分消息。再然后,在他多方打听之下,才听闻她和母亲遭遇了车祸,母亲重伤不治,她侥幸逃生。
相识多年,叶景琛自然知道林鸳和母亲相依为命,家境不差,但也算不上富庶。几经打听,知道林母欠下不少债务,为了还钱,林鸳托人变卖了屋子还债交学费……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林鸳自己同他诉苦或是求援,而他也没有办法同她取得联系。无奈之下,叶景琛将自己的生活费跨洋转给了当初在学校的哥们之一,托他转交林鸳,希望能帮她缓解一二。
没有想到所托非人,这仁兄得了巨款之后用在他处,被发现之后干脆地招了钱的来源,很快这事就被涂粤琴知晓了,身在大洋彼岸的叶景琛被好一番数落,从此经济被管控,再也没有多一分闲钱,也不许轻易回国。
国内有个叫卢鸳的小妖精,家庭状况一团糟,之前成天围着叶景琛转不说,现在还越过大洋骗自家单纯儿子的钱,这个印象在涂粤琴的心中根深蒂固,无论叶景琛在越洋电话里怎么解释也无果。
直到后来叶景琛偶然地在马术方面展露天赋,获奖连连,才终于得以经济独立,建立起他自己的人脉圈。而这时候,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打听到曾经形影不离的小跟班卢鸳的下落。
因为他不知道,卢筱蕊去世之后,得知真相的林鸳毅然将名字从卢鸳改回了林鸳。
叶景琛轻轻地抚摸着林鸳柔软顺滑的长发:“我爸还在世的时候,确实曾经有过一些很对不住我妈的事。因为他心软还滥情,对方多半都是些身世清贫的姑娘……次数多了,我妈就越来越偏激,她其实不是针对你。”
林鸳闻言,抬起头和他对视,勉强笑着问:“那现在呢?”
“你有你自己的事业,你的发展空间,”叶景琛看着她虽媚却纯净的眼,温柔地说,“你的一切并不是依附我而存在。这样的你,她有什么可质疑?”
为了等候林鸳的成长,也为了自己有能力从s.k独立出来成立工作室,摆脱万恶的“禁恋令”,他已经等了这么久。而现在,他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林鸳抿唇:“你拿过国际大赛的奖牌,拿过国内重量级的影帝,接戏都是男一号,接广告都是一线品牌……和你比起来,我好像跟很多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涂粤琴看来,依旧不过是小明星攀高枝而已吧。
“傻瓜,”叶景琛在她小巧的鼻尖一刮,“你就打算停步不前了吗?”
林鸳闻言一愣,就听他继续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放下手头的戏,出来参加巡宣?这部戏如果能替你攒下人气来,《女王》也好,《浮生三事》也罢,都非常有可能送你进一线。尤其是《浮生三事》,绝对的女主戏,剧本好,导演强,冲刺来年的影后也不是没可能。”
“影后?”她连想都未曾想过的荣耀,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探囊取物似的。
“你要有信心,亲爱的,”他笑着轻声说,“好歹你也是影帝的女人。”
林鸳脸一红,双手一推从他身前退开:“谁是你的女人?”暧昧的说辞,听得她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在主动献上香吻之后,才将叶大神“请出”了套房,关上房门倒在床上的林鸳,脑海里回旋着他的那句“好歹你也是影帝的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竟真的觉得,素来随遇而安的自己,或许是该好好地拼一拼了。
辗转入梦,当真一路顺遂,与叶景琛一起斩获桂冠,比肩而立。两人在华丽舞台,聚光灯下牵手昭告天下,就连涂粤琴也含笑坐在台下。
正当春风得意之际,忽然台下雾蒙蒙的一群人中有人开口:“你们知道她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短短的一句话,甚至不知道是谁说的,硬生生将林鸳从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前心后背都已汗水涟涟。
*
次日下午,片方给几位出席天津站的艺人安排了专车送行。
与方洛一同收拾好行李下楼来,电梯门刚开,就听见有女声在争执。
林鸳推着行李箱本不打算理会,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看见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背影,竟是穿着一袭碧蓝长裙的吴卓玛。
方洛并不认识吴卓玛,朝喧闹处看了眼,撇嘴:“又是魏璇。”
“魏璇?”
方洛看向正在咄咄逼人的红衣女人:“那个红色皮衣的,叫ada,是魏璇的新助理。看她这么嚣张,多半也是被魏璇指使……呵,到处拿人当枪使,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倒霉了。”话还没说完,却见着身边的林鸳已经丢下行李箱,走近人群。
吴卓玛原先已经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女人骂得魂飞魄散从未接触过外界世界的她哪里见过这么多国骂精髓,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不要脸”后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忽然被人从身后揽了肩膀挡在身后,吴卓玛回头一看,带着黑色鸭舌帽戴着无花黑口罩,浅灰色长风衣,内搭白t铅笔裤,全身简洁素净却气场犹在的年轻女人有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不是她的阿鸳又是谁?
吴卓玛当下破涕为笑,正要开口相认,却被林鸳眼神制止了。好在她虽然单纯,但并不笨,知道林鸳大约是并不想披露身份,也就安静地被她护在身后。
“大庭广众下用污言碎语辱骂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很low,”林鸳穿了细高跟,足足比ada高出半个头来,居高临下语气森冷,“你要么回去问问你家艺人,若是被狗仔拍到,她是认你还是不认?”
尽管林鸳戴了口罩,ada依旧认出她来。到底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她想林鸳总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护着这个山里来的土包子吧。这么一想,ada勉强辩解道:“她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清楚。自己不要脸,就别怪别人不给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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