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她双目犀利地看着黎氏兄妹,过了一会,便转头问长孙陈文钺:“月荣是你的伴当,你看该怎么处理?”
这是要把事情交给陈文钺了。
黎氏兄妹都不由心里一松,纷纷朝陈文钺望去。
陈文钺跟黎月荣同吃同住,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感情也不差的。
陈文钺去年进了金吾卫,做了正四品的御前勋卫之后,一直记挂着黎月荣的前程,已经与他约好今秋围猎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取个好成绩。就算不能进金吾卫,能进五军营或三千营也是非常不错的。
此事也得到了平阳侯陈雍的默许。
陈家男丁少,他可是陈文钺的得力臂膀,黎月荣觉得陈文钺定然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
陈文钺面色冷凝道:“这事情归根到底还是插花评比时埋下的伏笔。”
黎月澄闻言心中一喜,果然是要将问题推到纪清漪身上,然后轻轻揭过去了。
“清漪,你跟我说,你夺月澄的插花了吗?”
纪清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钺表哥,那山茶插花是我自己做出来的。”
“好。”陈文钺笑了:“只要你没做错事,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月澄,你怎么能污蔑冤枉清漪呢?”陈文钺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毋庸置疑:“快跟清漪道歉。”
黎月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角含泪看着陈文钺:“钺表哥……”
黎月荣没想到陈文钺竟然这样,当即反驳道:“文钺,你相信清漪的一面之词,这样有失偏颇,对月澄不公平!”
“哦?”陈文钺突然就笑了:“月澄在你面前哭诉一番,你不论青红皂白就陷害清漪,你们这叫兄妹情深。我听清漪的话,给她撑腰,这就叫有失偏颇。月荣,你护着你妹妹,难道我就不能护着我妹妹了?”
“话不是这样说。”黎月荣嘴角微抿:“清漪夺了月澄的插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谁看见了?有证据吗?你说的大家又是谁?”陈文钺突然拔高了声音,怒道:“我妹妹蕙质兰心,冰雪聪明,能辨兰识兰,能从山谷中挖出春兰名品,能被奉尚夫人夸赞,一盆小小的插花又如何能难的倒她?”
“就因为你们没看到,所以就怀疑她抢了月澄的花,简直可笑之极!”
“你们兄妹二人会联起手来陷害她偷花,再多陷害她一个枪花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
“若非赵家来人,清漪如今就要受罚,盗窃的罪名也会一辈子跟着她。你们也太歹毒了!”
陈文钺的声音震耳发聩,太夫人听了就暗暗点头。
黎氏兄妹是她的娘家人不错,但她更看重的,却是侯府的名声。
长孙维护家人,并不因为对方是他的伴当而拖泥带水、举棋不定,这一点难能可贵。
黎月荣感觉到陈文钺的怒火,心里害怕,声音显得有些发虚:“文钺,我是做错了,不过是想给清漪表妹一个教训而已,你后面说的那些,绝对是没有的。”
“我的妹妹,何曾需要你来教训?”陈文钺冷笑道:“咱们是亲戚,从小一处长大,你客居我们家时间也够久了。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也不敢耽误你,月荣,也是你出去闯荡挣前程的时候了。”
这话一出,黎月荣的脸色登时变得蜡白,黎月澄更是瘫软在地。
这是要撵他们兄妹的意思了。
本来再过几个月,陈文钺就会带黎月荣参加皇家围猎,举荐他的。
可现在,这一切都泡汤了。
完了,完了。
黎月荣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锦衣玉食的生活没了,如花似锦的前程也没了。
黎月澄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抱着太夫人的脚哀哀哭求:“姑祖母,我错了,月澄知错了,我不该跟哥哥说内宅的事情,可我真的没有要害清漪的心,我真的没有……”
她不能走,她还没有嫁给锦表哥,她不甘心,她绝对不甘心。
纪清漪也泪流满面,原来这就是被人疼爱的滋味。
陈文钺摸了摸她的头,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傻丫头,有我在呢,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钺表哥哪里知道,她这是喜悦的泪水呢。
上一世黎月澄之所以能在平阳侯府兴风作浪,一方面是仗着太夫人的疼爱,另一方面是仗着她有个好哥哥。
黎月荣先是在平阳侯府的帮助下进了五军营,后来跟钺表哥一起上战场,钺表哥战死沙场,黎月荣却荣归故里,年纪轻轻就被授五军都督府正四品指挥佥事的官职,前途无量。
今天一事,黎月澄如何处置不重要,重要的是黎月荣。
打蛇打三寸,就如她的三寸是弟弟清泰一样,黎月荣也是黎月澄的命门,黎月荣坏了前程,黎月澄也成不了气候了。
对于黎月澄而言,因为她而让哥哥与前途失之交臂,那种后悔愧疚的滋味定然会让她永生难忘。
☆、第24章 交心
黎氏兄妹哪肯就这样离了侯府呢,自然是抓住最后的机会苦苦哀求太夫人的。
太夫人却迟迟不开口,只在心里暗暗思量。
纪清漪也好、黎月澄也罢,她将人养在身边,说到底还是希望她们俩以后能有出息,能给平阳侯府带来好处。
她娇养着她们,请了先生教她们认字、插花、礼仪,只为了她们能嫁个好人家,给平阳侯府带来一门得力的姻亲。
可纪清漪跟黎月澄又不同。
纪清漪是清泰的亲姐姐,而清泰是她小女儿宛娘唯一的血脉。她希望纪清漪嫁的好,希望她能庇护清泰。
所以,哪怕纪清漪屡屡闯祸,她也总是百般容忍。可纪清漪让她太失望了,她觉得纪清漪只会给清泰带来麻烦,没有能力庇护清泰。
没想到纪清漪从别院回来,长进了不少。
几次交锋下来,也让她看清楚了,纪清漪并不只一味的冲动鲁莽,黎月澄也不是那般温顺乖巧。
可见人都是在逆境中成长的。
黎氏兄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败坏陈家名声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简直其心可诛。
黎月荣断断是不能留的,可黎月澄却可以留下做磨刀石,有她在,纪清漪只会成长的更快。
太夫人打定了主意,就道:“文钺,这事情是月荣所作所为,月澄其实是不知情的。”
她摩挲着黎月澄的头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月荣离开平阳侯府,月澄禁足一个月。”
陈文钺没有回答,而是问纪清漪:“你觉得呢?”
纪清漪明白,黎月澄是太夫人亲眼看着长大的,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了,便是小猫小狗养了这些年,也有感情了。
顺水推舟赶走黎月荣,留下黎月澄,不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给太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何乐而不为呢?
纪清漪恭恭敬敬道:“我听外祖母的。”
黎氏兄妹若是真聪明,就该放弃黎月澄,保黎月荣的前程。只可惜,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什么了。
太夫人就朝纪清漪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太夫人推开黎月澄:“杜嬷嬷,带澄姑娘回去禁足。”
黎月荣再次跪地道:“谢太夫人,月荣给您磕头,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身体,月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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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月荣走后,太夫人沉默着坐了一会,然后用比平时柔和许多的声音对纪清漪道:“过了年你又长高了许多,身上的衣裳都有些紧了。明天叫裁缝进府,给你跟宝灵各做几套新衣裳。你身边的大丫鬟也该添上一个,过几日就叫人牙子进府,你自己挑。”
纪清漪知道,这就是补偿了。
第二天裁缝进府量尺寸的时候,陈宝灵就道:“人要是走起运来,那真是大罗神仙也相助,要不是赵家人及时出现,你肯定又会被送到别院去了,你这一回真是太幸运了。”
本来她打算给纪清漪求情的,要是求情不成就跟着纪清漪一起去别院,这样既可以出去玩,又可以避开顾娘子,简直一举两得。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她的计划给搅合了,真是气人。
她一副很遗憾纪清漪没有倒霉的样子,让纪清漪不由对她翻了一个眼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本来就是清白,冥冥之中自然有神仙护体,这就叫好人一生平安。”
陈宝灵听了,却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没想到你竟然也能说出来这么有道理的话,这也是神仙相助的缘故吗?你从前只会泼妇骂街般叉腰瞪眼骂人胡闹,这几天变化真大,竟然也能出口成章了。”
“去你的!”纪清漪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你才泼妇骂街呢。”
陈宝灵就追着她打闹,姐妹两个闹了好一会,才笑着并排躺在纪清漪的床上。
纪清漪乌压压的秀发就铺在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衾上,那雪白的脸,修长的眉,水波潋滟的大眼睛,因为笑太厉害而微带娇喘的呼吸,让陈宝灵看呆了。
“呆子,你看什么?”
纪清漪拿了手指在她面前晃。
陈宝灵脸上一热,喃喃道:“纪清漪,我记得你明明长得很讨厌,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漂亮了?你刚才那个样子,若是男子见了,一定会被你迷住的。”
这是什么话!
纪清漪想起从前的事情,身子就是一僵,她正想反唇相讥,却不料陈宝灵已经翻身下床,拿了她的镜子照个不止:“我皮肤没你白,嘴巴没你红,眼睛也不像你的眼睛那样水光潾潾的。明明你比我还小几个月的,刚才量身高的时候,你竟然比我还高。”
她气馁地把镜子丢在一边,闷闷不乐。
真是个孩子。
纪清漪就道:“你眼睛比我大,鼻子比我的鼻子高挺,双唇丰润,性格活泼,分明就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真的吗?真的吗?”陈宝灵就拿了镜子照,按照纪清漪说的,认认真真地照,越看越是欣喜:“是真的,是真的,我虽然没有你漂亮,但的确也很漂亮。”
她突然红了脸,拉了纪清漪的手问:“纪清漪,你说,琛表哥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他喜欢的女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纪清漪心头一跳,想着徐令琛看自己时的目光,想着那一盒还没有吃完的糖人,突然有点不敢直视陈宝灵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
“我真是傻了!”陈宝灵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怅然若失道:“我都没见过姚大小姐,你又怎么能见过呢?她可真是好命,跟琛表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琛表哥眼里心里都是她,虽然他人在京城,却牵挂着姚大小姐,隔三差五就派人回山西给姚大小姐送东西,这般两地相思,鸿雁往来,真让人羡慕……”
纪清漪听着,只觉得有一股万箭攒心般的疼。
上一世她蠢笨不堪,竟然会信了他的话,信他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子弟,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十天后就出征,有很多事情准备,临走前会来看她,说他出征回来就会去平阳侯府提亲。
她欢喜极了,又是甜蜜又是担忧,怕他出意外。
侯府派人接她回京城,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只等他回来提亲。
第二天,她跟着黎月澄一起去参加插花节,听到周围小姑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姚大小姐真是好命,竟然得了宁王世子的青睐,得他呵护备至,出征前还不忘来看她参加插花比赛。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主座上坐着一个美貌的少女,那就是姚大小姐姚仙蕙,她旁边坐着一个五官精致到极点的青年男子,他一袭锦衣,犹如鹤立鸡群,正对着姚仙蕙笑,二人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陈家的,只知道自己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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