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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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徐敛眉再度陷入昏迷,这一回,她睡了整整五天。任旁人为了她如何紧张,她都不知道。

终于在某一个傍晚醒来时,她惘然四顾,只觉腹中饥饿非常,整个身子都提不起半分力气。过了很久,她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寝房里显然已清理一新,一点血腥气都闻不到了,可她感觉到自己胸口上包裹的纱布里,总好像还冒着些隔夜的血锈味。

她真是钝了,连这样的刺客都能伤到自己。

“你醒了?”

沙哑的男声响起,一个人影过来,蒙住了窗外透进的夕光。徐敛眉睁了眼,尚且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感觉那暌违许久的气息又萦绕在她的周身,让她未免如惊弓之鸟般咬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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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为何会在此处?”她开口,声音极干涩。

柳斜桥将水盆放在一边,坐在床沿,看着她温声道:“您太累了,易将军和鸿宾他们送您回来休息,御医给您开了药;前几日,又来了个刺客……”

“本宫问,本宫为何会在此处。”她冷冷地道。

柳斜桥笑了一下,“这里是您的府邸,您不在此处,还应该在何处呢?”

她没有笑。

柳斜桥道:“在下说过会等您,便会一直等您的。”

徐敛眉盯着他,许久,神色是冰冷如雪,心底却只不过是一片荒芜。“那刺客死了?”

“死了。”他道。

“是你杀的。”她说。这不是个问句。“我记得,你用的左手剑。”

他点点头,也不避讳,“在下见您受伤,一时情急,下手便没了轻重。”

她微微眯起眼审度他的表情。他却一派安然,扶着她坐起身来给她洗漱,几乎算是小心翼翼在伺候她。她没有抗拒,或许身子仍有些倦怠,而况这副身躯与他总是熟悉的,她甚至都用不上羞涩。随即他吩咐鸿宾将饭菜摆到了床边来,鸿宾看着公主,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柳斜桥却挥手让她退下了。

他给她搛好了菜,鱼骨头都小心剔掉,才递到她的嘴边。她张口咬下,那味道让她一时怔住了。

“喜欢么?”他轻轻地问她。

她淡淡地道:“劳累你了。”

他摇头,“您隔了一个半月才回来一次,说什么劳累。”

她默然。

用过了膳,却又有些困,她不想起身,便道:“让燕侣将本宫积压的文牍取来吧,本宫便在这里办了。”

“取是取来了。”他拿过来一册书,坐在灯边翻了翻,“但您的伤还需要静养,在下奉劝您莫再为国事劳神了。”

她盯着他,“先生又在读《吕览》?”

他笑笑,念出一句:“事随心,心随欲。欲无度者,其心无度。心无度者,则其所为不可知矣。”

她静了良久,“是本宫心无度了。”

柳斜桥放下书,朝她沉沉地道:“殿下言重了。心无度的,一直都是在下啊。”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将精力耗费于这种无聊的辩难。他向来是舌灿莲花,她说不过,偏还有时被他诳住,真是愚蠢。

“殿下,”他侧眸望去,眼底有些复杂的神色,她统统没有看见,“您……”他动了动喉咙,却似乎这样一句话对他而言亦是艰难,“您这回伤得有些重,便在府里多留些时日,可好?”

她微微挑了眉,不说话。

他对她这样一副神态根本没有办法。他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傲慢的,他不会愿意磨折掉它,可他有时候,也真是怕极了她的傲慢。

“我是说,您回来吧。”他低声道,“上回……是在下……”

徐敛眉的脸色变了。

“您这样同我赌气,旁的人见了,却会焦心的。”他低压了眉,“整个徐国都仰仗着您,便我……也是仰仗着您的,殿下。”

她冷冷地睨过来,缓慢地道:“先生是在威胁我?”

他苦笑,“在下如何敢威胁您?在下同您相识这样久了,可曾有过一句话是威胁您的?”

这话说得急了,难免有些顶撞。他是有委屈的,可是那委屈的棱角却被他自己用心血一点点熬得平了,痛到麻木之后,他再说出这样类似于委屈的话,甚至还会惶恐。

所以他很快又道:“抱歉,殿下。”

他走过来,撩开床帘,见她抱膝坐着,并没有看自己一眼。他坐在她床边,静了片刻,道:“抱歉,殿下。我往后,再不会这样……不知好歹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

一声抱歉,像是一块石头砸了地,像是一片尘埃被拂去,像是悬了太久的刀,终于扎进了不相干的血脉里。痛,但尚且不会死,就在那劫后余生的惊愕里,又潜生出卑劣的企盼。

她过去不曾这样对待过任何人;而今她尝试了,才知道这是爱情的滋味,才知道这种滋味,真是有不如无。

(二)

闻知公主终于醒来,几位大臣连夜赶去探望,向公主禀报一些不能拖延的事务。柳斜桥便安静地去了后边的房间,不来打扰。

终于到夜半过后,大臣都离开,公主也必须要入睡了,柳斜桥便给她端来了一碗药,说是御医开来,让她安心养神的。他捧着药碗轻轻地吹了很久,才一勺勺不厌其烦地喂给她。她不看他,低着眉喝下,却被那苦味呛了喉,表情有些古怪。他也不言语,每一勺虽然缓慢、但总是坚定地递过来。

“苦么?”待她终于喝完那碗药,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拭过她唇边的药汁,她的眼睫颤了一下,却转过了脸去。

“苦。”她终于回答了他一句,一个字,内里却好像藏了千万根针,将他的心都戳得疼痛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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