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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瑶。”穆景瑜轻喊。

“恩?”林幼瑶抬眸。

“江宁之行,有你相伴,甚善。”穆景瑜缓声说道,声音平静的,却也是肯定的,不带丝毫疑问。

林幼瑶愣了一愣,随即她忽然嫣然一笑,朝穆景瑜看了过去,她眨了下眼,眼眸瞬间波光潋滟,晶亮的神采中带了一丝儿狡黠:“殿下说的是相伴,这伴字怎么写?”

穆景瑜抬了眉眼,望向她,不明所以。

林幼瑶一字一顿:“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两人就是一个整体。相伴相伴,是两个人的事情,没有第三人。

穆景瑜灵慧以及,立刻明白了林幼瑶的意思。

“幼瑶。”他低声唤了一声,声音拉长了,带着些许叹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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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瑶忽然觉得自己和穆景瑜之间,就像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博弈。

他喜欢她,想睡她,想得到她的全部。

她也喜欢,也不是不想睡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让林幼瑶耳尖微微发烫……

可是她也想要他的全部,要做他的唯一。

她为他费了不少心思,她知道他费的心思也没有少了半分。

然而,她知他心性沉稳,意志坚定,从十四岁开始,成了端王府的主人,历练丰富,思想观念早已形成,坚不可破,想要动摇他的思想,谈何容易?

只是他坚定,她又何尝不是呢?

林幼瑶掀起马车的帘子,江宁城的街市清冷而空旷,虽谈不上混乱,却也是一片萧条。

她垂了眼,这江宁之行,才过了几天,还有不少日子……

☆、第94章 不是故意的

晚饭过后,穆景瑜和林幼瑶照例进了真园的书房。

穆景瑜在书案前坐定,从笔筒里拿起一管笔,抬头朝林幼瑶看了一眼:“幼瑶,来帮我磨墨。”

“嗳,恩。”林幼瑶施施然走到穆景瑜的旁边,在砚台里倒了些许清水,她拿起桌上的一块墨条,一手握着广袖,一手握着墨条在砚台里打起了圈圈。

她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穆景瑜的身上。过了一会儿,她歪了歪头,对穆景瑜的举动十分疑惑。

只见穆景瑜手里握着一管毛笔,他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这管毛笔,又用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毛笔的顶端,随后他把这管毛笔放下。接着,他从笔筒里又取出一管毛笔,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用手指感觉一下笔端,又搁了下来。随后,他再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毛笔。

如此,反反复复的,穆景瑜已经检查了七、八支毛笔了。

林幼瑶瞄了一眼书案上的笔筒。笔筒是用上好的竹节所制,而这笔筒里,林林总总的插了有二十来支笔。她心里讶异,殿下这是要把所有的毛笔都检查一遍?

她还没有来得及出言相问,就听穆景瑜自顾自的解释起来:“这真园的书房,我才来了几天,对这里的笔墨用具不是很熟悉,我也不知道哪支笔,适合你用。”

林幼瑶握着墨条的手一顿,原来他是在给她选毛笔。

她的目光定在了穆景瑜的手上,这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一只手弯曲着手指,握住一管毛笔。另一只手撵了一下笔端,食指上因为常年书写而形成的茧子清晰可见。

她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砚台。砚台里的墨汁越来越浓稠,浓黑的墨汁在烛光下,随着她的动作一圈一圈的泛着光晕。

“幼瑶,你就用这支。”穆景瑜道,他将选好的笔给林幼瑶递了过来。

“好。”林幼瑶轻声应道,伸手去接笔。

只是,她,不知怎的,不小心把手放错了位置,堪堪捏住了穆景瑜握着笔的手。她的整个手掌就那么覆住了他的手背,掌心立刻传来他的体温,还有男人略有些粗糙的皮肤和突起的指骨触感。

穆景瑜一顿,抬眸看向林幼瑶,眼眸里浮现出似笑非笑的促狭。

林幼瑶心里哀嚎,这回她真的不是故意吃豆腐的。她闭了下眼睛,默默的把手移到了笔管上。

刚刚接过笔,林幼瑶听到书房门外有仆人通传:“殿下,江宁府府衙主簿简以善求见殿下。”

穆景瑜收了促狭的眼神,一抬眉眼,沉吟道:“简以善?”

他略作了一下思考,对林幼瑶道:“幼瑶,你先去那里坐着。”

待林幼瑶在小桌前坐定,穆景瑜才对着门外喊道:“传他到书房来。”

走进书房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这男子身形颇瘦,长相白净,一副书生的模样,身上穿了一件半旧的袍子。

一进书房,他就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给穆景瑜行了个礼:“殿下。”

穆景瑜坐在案前,微微挥了手:“起来说话。简主簿,你来这里,可有其他人知道?”

江宁城是楚国南方重镇,他作为端王世子,没有圣旨是不得离京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暗中在江宁布下自己的眼线。为了掩人耳目,他布下的人手都是官位低而职务重要的。

比如这简以善,只是从八品的小官,却负责记录江宁城账务进出。

不过他此次前来巡视水患,并没有打算动用布置在江宁城的眼线。

简以善直起身:“回殿下,没有人知道。下官没有告诉任何人。一路上也仔细留意着,无人跟踪尾随。”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问道“你求见本殿,是为了什么事?”

“殿下,是这样的……。”简以善话说到一半,看了一眼小桌前的林幼瑶。他生生的把话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穆景瑜顺着简以善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后他回过头,淡淡道:“无妨,说吧,她是我的人。”

林幼瑶看到简以善的目光,知道他是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借口回避一下,却冷不防听到穆景瑜那句“她是我的人。”

她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吐槽,谁是你的人了?哼。

她别过了头,一想到刚才自己竟然紧紧抓住人家的手,现在又被当着别人的面,说成是他的人,她的耳朵尖尖又不自觉的烫了起来。

而那简以善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对着穆景瑜又行了一礼:“是,殿下。”

“恩。”穆景瑜淡淡的看着简以善。

简以善接着说道:“下官前来,是为了赈灾银两和粮食市价的事情。”

穆景瑜心中讶异,竟是为了赈灾银两和粮食市价而来?他不动声色:“恩,接着说。”

“下官身为江宁主簿,平日负责记录江宁府衙银钱的进账出账。”简以善道。

“恩。”穆景瑜应了一声。主簿的职责就是记账,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赈灾银两的账目,下官却没有经手过,而是由梁同知另外请人做的账。”简以善说道。

“哦?是府衙其他的主簿吗?”穆景瑜问道。

“也不是,是梁同知请专人做的。”简以善摇摇头,顿了一下,朝穆景瑜看了一眼,这才接着说道:“下官有个好友是江宁钱庄的管事,听说最近梁同知忽然在江宁钱庄存了许多银两。”

穆景瑜皱了眉。

“这一个月,存了约莫有八千两。”简以善道。

穆景瑜凝神片刻,狭长的眸子里渐渐凝起了冰渣:“本殿知晓了。”

“还有一事,殿下。”简以善道。

“恩?”穆景瑜抬了眉眼,清冽的目光不清不重的放在简以善的身上。

简以善连忙说道:“梁同知的小舅子还是江宁府最大的粮商。”

穆景瑜眼眸一缩:“还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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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这是肥了谁?

“正是。下官不敢诳语。”简以善说道。

穆景瑜低头陷入了沉思。

官商一体,这在楚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官的需要钱,商人需要权。双方各求所需,联姻就可以形成双赢的局面。

这原也没什么,但是在灾年,粮食价格那么高,官府又是需要买粮之际,这就显得十分不一般了。

同知一职掌管江宁府衙农商银两事务。水患之际,赈灾银两是由江宁同知梁品昀负责的,而采买世面上的粮食也是由梁品昀一手操办的。

如果梁品昀的小舅子就是江宁最大的粮商。那就等于一个管着赈灾银两的官,拿着赈灾的银两,买自家的粮食,赚官府的钱。从同知这个官职的角度来讲,稳控市面的粮价自然是他的指责,水患之年,价格自然是越平稳越好。但是从梁同知个人的角度来讲,他的小舅子是粮商,这粮价自然是越高越好。

穆景瑜想了片刻,接着问道:“简主簿,江宁府采买的粮食,有多少是向梁同知的舅家采买的?”

“回殿下,约莫有七八成。”简以善道。

七八成?穆景瑜心中惊讶,狭长的眸子里凝出极寒的冰霜:“本殿知道了。”

“简主簿,还有旁的事吗?”穆景瑜道。

简以善道:“没有旁的事情了。”

“恩,你先退下吧,今日来我这里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了。”穆景瑜道。

“是。”简以善道。

穆景瑜轻轻挥了挥手让简以善退下。

简以善离开之后,穆景瑜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随后他转过头,喊了林幼瑶:“幼瑶,看来以工代赈的事情先要缓一缓了。”

林幼瑶托起腮,眨了下眼,问道:“殿下,是因为刚才简以善说的那些事情吗?”

穆景瑜叹了一声,点了下头。

林幼瑶歪着脑袋,说道:“刚才简以善说,梁品昀在钱庄里一下子多了八千两的存银。他一个同知,靠俸禄哪里来那么多银两?他是负责赈灾银两进出的,可是却没有用府衙的主簿记账,而是另外请了专人来记账。我看呀,这梁品昀肯定有问题,他一定贪墨了赈灾的银子。”

“恩,确实如此。”穆景瑜道。

“真是挖我大楚的墙角,镐我大楚的羊毛。”林幼瑶道。

“此外,据简以善所说,官府的粮食都是向梁品昀的舅家采买的。”穆景瑜道。

林幼瑶道:“官府赈粮赈灾需要很多粮食,要实行以工代赈也需要很多粮食。如果官府都向梁品昀的小舅子家买粮食,不是肥了梁品昀他们全家吗?”

穆景瑜颔首:“所以以工代赈之法虽然很好,我们却要稍微缓一缓,待时机成熟之后,再试。”

林幼瑶低下头,认真思考穆景瑜所说的话,所以她忽略了穆景瑜下意识的说了“我们”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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