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不,不是我,是我亲戚。”孟湘马上解释,又将景郢的症状形容了一下,他又问了几个问题,便了然于胸。
“我大概了解了,你等一下,我去取药。”于廉不慌不忙地往屋子里走,跟刚刚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湘站在院子里,不大一会儿肩膀上便落上桃花瓣,她捻了一片呆呆地望着。
“九……”
“这是好了?”孟湘笑吟吟地扭头看她。
于廉一手拿着一样东西,呆呆地瞧着她,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禁不住眼角微红,“嗯,这里是解毒丹,每日服用一粒,三日便可痊愈,然后,这是养颜膏,若是挠破了皮,或者以后留了伤疤,都可以用的。”
孟湘瞧了瞧,他一手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瓶,想必那里面便是解毒丹,另外一只手上的盒子看上去好像有些眼熟,跟文抱珏给她的很像。
“还有……”他扬了扬嘴角,那笑容宛若清风拂面,“既然已经来了,我把你家大郎的药也给配好了。”
宝珠拎着几包药走了过来,恭敬道:“二郎君,已经准备好了。”
于廉办事体贴温柔,她还未说出口他便已经考虑到了,孟湘低声道谢,又问价钱,于廉却一力推辞。
“于郎中这般,下次可不敢来找你看病抓药了。”孟湘笑着道。
两人僵持,于廉无奈只得说了,却远远小于那些药真正的价钱,她心里也明白,便将这份恩情埋进心里,依照他说的钱数付了钱。
孟湘提着药出门,于廉一直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位置送她,一直送到门口的桃花树下。
“你这里的桃花开得可真好。”她随口道。
“这整个河渠县的桃花都是在青州赫赫有名的,更何况那一年一度的盛会桃花神母祭也要开始了。”于廉伸出手,不大一会儿,便有一瓣落入他的掌心,“据说每年都要从各村的祭舞人选中选出最出色的一人,为桃花神母跳祭舞。”
见孟湘听得认真,于廉便忍不住多卖弄了两句,“听说你们村桃源村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属于自己村的祭舞人选了,总是请别的村子里的神婆来跳,恐怕花费不少。”
“若是被选上在桃花神母祭上跳了祭舞又有什么好处?”
“好像说会有一百两银子,还会有机会被选进青州教坊,从此便是官家的人了。”
孟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灼灼桃花映入其中。
第四十二章 跟踪
纵使于廉一送再送,却也不能将她直接送回家去,孟湘一再推辞,他便也只有恋恋不舍地停在路口的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眼瞅着她离开。
孟湘拎着药往下走,到了山脚一处歇脚的凉棚处停了停,便继续走。
刚走了两步,她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好像有人从那凉棚处一直跟在她身后,她决心试探一下,便假装鞋子里进了沙子,扶着一棵树准备脱鞋,并借机朝身后望了一眼,她身后果然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停在一棵树下,装作看风景的样子瞅来瞅去。
她暗道不好,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跟何人生了仇怨,而且,只有她孤身一人,甩掉这人不简单。
没法儿子,孟湘只得往城门的方向去,正好里出外进的人还不少,她便脚步轻盈地在人群里辗转挪移,最后借着一辆马车挡住身形,偷偷望着那个跟踪她的男人抓耳挠腮,最终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城门。
她刚刚舒了一口气,谁料脑袋上便“啪”的一声被人用扇子打了一下,她恼怒地瞪了过去,正与一双眼角上挑的含情眸相对,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则不讲究地仰面躺在马车里,正好脑袋露在外面,此时,正笑意满满地看着她。
他虽然长得好,但孟湘的怒气却没有减少一分,她冷冷道:“阁下真是好儿郎,净欺负到我等妇孺的身上来了,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也不知道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娘子莫怪,我影影忽忽看到有个人,便以为是哪个偷儿,便想当头棒喝一下,谁料竟然误伤了小娘子,实在惶恐。”他说话的时候便有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
孟湘一皱眉,怪不得他说影影忽忽呢,原来竟是个醉鬼,要计较也是要跟清醒的人计较,这人醉醺醺的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吧,她立时转身便要离开。
“娘子且慢。”那人在背后喊了一声,可孟湘理都没有理会就径直出城了,行了一段距离,便有一辆青布马车赶了上来。
那人掀开车帘,先是朝孟湘拜了一拜,才道:“先前是我莽撞了,娘子休怪。”
孟湘未看他一眼。
那人失笑地摇了摇头,却也不回车厢里,只坐在车沿边,一脚曲起,一脚随意地垂下,手里捏着个水囊仰头便灌了一口,风带来淡淡的酒香,孟湘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半眯着那双含情眸,低垂着头,似乎要随着马车的晃动睡死过去。
马车跟着孟湘行了一段距离,孟湘实在忍不住道:“你要往哪里行?”
那人捏着眉宇间的方寸之地,声音带着些似醒非醒的沙哑,“我无来处,无去处,自然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孟湘翻了个白眼,心里倒也明白他这是跟定自己,原本以为自己骗走了狼,谁知道又招来了老虎。
“你还想跟多久?”她毫不客气地问。
那人摸了摸鼻子,却只陪着笑,不说话。
看来这人不是轻易能甩开的,可是孟湘不明白他为何要跟着自己,又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她停在路上,马车也停了下来,她看着他,他半眯着眼睛,一副熏熏然的样子。
孟湘笑了,“之前我觉得你是个醉鬼,现在却觉得恐怕你是一只清醒着的,所谓认作偷儿也是借口吧?”
他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笑道:“娘子聪慧,怪不得……”他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儿便又咽了下去,“然而,我醉了的时候才是最清醒的时候,如今我便是醉着的。”
他好像在暗示着什么,可孟湘却猜不透,便道:“那你载我一程吧,既然你非得要跟着我。”
他将折扇在手中转了转,笑道:“要是娘子你早作决定,我们可能早就到目的地了。”
孟湘“呵呵”冷笑两声,“我一个寡妇自然要注意些。”
那人沉默了一瞬,而后真诚道:“我很抱歉。”
孟湘摆了摆手,提着裙摆就要蹦上马车,那人退后一步,伸出手去,“我拉你一把。”
孟湘看了看他,便将手伸了出去,那人先说了声“失礼了。”便握着她的手一个用力,将她拽上了马车,他为她掀开车帘,“你进去坐吧,我坐在外面。”
好像知道她是个寡妇之后,他就褪掉了那层轻浮,整个人便多了几分可以信赖的气质。
“我能知道你是谁吗?”在钻进车子里的时候,她问道。
那人想了想,又摇头笑了笑,“告诉你也无妨,我想我那糟糕的名声应该还没有传到这里来的。”他看着她,那双含情眸里像是蓄满了故事,看上去颇为苍凉,“我名为秦藻。”
孟湘果然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家在桃源村,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有块大石头上写着‘桃源村’三个字。”说罢,她便没有再看他一眼,扭身进了马车里。
那人长长叹息一声,拍了拍车夫的肩膀,“你都听到了。”
车夫是个膀大腰粗的敦厚汉子,他点了点头,便甩起马鞭催促着马快些跑。
马车跑的毕竟比骡车快,没过多久,便远远地望见了那块石头。
“到了,虽然这样很对起娘子你,不过实在抱歉,我要跟着你一同去。”
这人是认错态度良好,可惜就是不改,明知是错,我道歉,可我还是要做,孟湘真不知究竟该说他固执好,还是坚定呢?不过,为什么偏偏就盯上她了。
孟湘无奈道:“就随你心意来吧,反正我也不会在这个村子里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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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这才像是找到了可以补偿的地方一样舒了一口气,诚恳道:“一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还请你到时候不要客气,毕竟我实在心中有愧,可是因为事关友人,我不得不如此。”
孟湘没有说话,可这辆马车行到村口,便让闲来无事坐在这儿的一堆婆娘炸开了锅,嘁嘁喳喳地讨论个不停,一会儿说这是村里那个嫁出去的女儿回来了,一会儿又说这是那个做行脚商的在外挣了大钱回来,还有的说这是官老爷下来找文家二郎的。
她没有露头,在车里小声指挥着马车往她家门口驶去,后面跟着一堆婆娘想来看看究竟是哪个坐着高头大马的马车回来了。
结果还没到门口,就听到文虎娘熟悉的叫骂声——
“你的娘就是个生儿子没□□儿的贱货,只有她那样的女人才养出你们这两个小白眼狼,两个不要脸的贼,两个混账玩意儿!”
“老子我今天撕烂你那张臭嘴!”
孟湘只听孟子期一声怒吼,便急忙出声道:“期哥儿!”
等她下车一看,孟扶苏正死死地拽着像头斗红了眼的小牛一样的孟子期,而孟子期则冷冷地盯着文虎娘,寒声道:“你骂我们可以,可是骂我娘就是不行,你自己干过什么缺德事儿,你自己清楚,要是不清楚,我也可以帮你说说。”他狞笑了一下,“争取让每家每户都知道。”
跟着马车过来的婆娘们没有想到竟然会赶上这么一出好戏,便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文虎娘究竟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儿,结果,这么一数,她做的孽好像还挺多。
“你,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竟会胡说八道。”文虎娘神色惶然,却提高嗓门大声吼了回去。
孟扶苏却只是对着她冷笑,看的人心里凉凉的。
“这是怎么了?”
文虎娘猛地扭头,看见孟湘来了,就一把扑了过去,嘴上还叫嚷着,“你个杀千刀的死寡妇!”
却不妨突然钻出个男人来,还是从未见过的,只见他拎着把扇子,在她的手臂上轻轻一敲,她的双臂就一酸,抬也抬不起来了。
“妖怪!妖怪啊!”文虎娘张狂地大叫着,恨不得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孟湘的身上,把她给烧死最好,一点都不顾念孟湘的恩情。
秦藻摇了摇头,打开扇子轻轻摇了摇,“我可不是什么妖怪,若是不信的话,你不如去问问知县,你们的知县大人是知晓我的。”
这些人不过是村里的小民,看来人坐着马车,又认识知县,知县在这些人眼里便是顶大的官了,故而,没有人敢造次,连切切索索的声音都小了好多。
“老二,他说他认识知县,你可见过他?”众人的安静便突显出一道声音来,众人都朝他的方向看去,就见少族长文抱珏不知道何时尽管也在人群中,拿着扇子摇摇晃晃的,而他口中说的老二,自然就是文抱璧,可他这番话是要坑孟湘,还是要坑文抱璧啊。
孟湘盯着文抱珏摇扇子的手看了看,又扭头看同样是在摇扇子的秦藻,这才发现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文抱珏摇扇子别扭。
第四十三章 友人
文抱璧冷冽的视线落在秦藻的身上,语气却很是有礼,“敢问阁下是?”
秦藻将扇子一甩,那柄扇儿就沿着他的手腕飞舞了一圈,最终回到了他的手中,他稍微认真了些,道:“我乃秦藻。”
“秦学士?”
秦藻惊诧地挑了一下眉,苦笑道:“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称我为学士。”
文抱璧立刻整理衣衫朝他拜了一拜,“让学士您受惊了,学生仰慕学士文采风流已久,今日一见如耳听仙乐。”
见此人果然有不凡的出身,那文虎娘吓了一跳,眼神扫来扫去不知想些什么,嘴里却嘟囔着,“合着就欺负我们无权无势的百姓啊,孟子期那个小兔崽子打了我家文虎就算白打了?我呸,都是一丘之貉!”
孟湘板起了脸,原本的美艳变成了冷艳,“子期,这是怎么一回事?”
孟扶苏回头看了孟子期一样,慢慢松开了牵制他的手,淡淡道:“好好说。”并暗示性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孟子期猛吸了一口气,似乎努力要将一腔怒火压制下去,绷紧声音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牵扯到我的家人。”他挡在孟扶苏身前,扬着下巴张狂道:“我揍他我道歉,但他辱骂我家人,他也必须要给我道歉。”
“放你个狗屁!”文虎娘一口吐沫差点啐到他的脸上,“就你那个破鞋娘怎的,还骂不得了吗?只是骂了两句而已,瞧你们一个个吊死鬼的样子,把我家文虎打成那个样子,他可是我们文家的独苗,我们文家的宝贝疙瘩,是你这个杂种能比的吗?”她满嘴的污言秽语,实在让周围看热闹的相亲都听不去了。
秦藻皱了皱眉,似乎要说些什么,就只见孟湘飞快地蹿了出来,“啪——”的一声狠狠地掌掴了文虎娘,瞅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孟湘又一个反手掴了她一巴掌,周围非但没有人拦着,还看得颇为痛快,在这个村子里就没有几个人是不讨厌她的。
孟湘掐腰道:“嘴巴放干净些,不要以为我们孤儿寡母是好欺负的,这只是给你个警告。”说着,她的目光透着一种凶狠和暴戾,隐隐有血色在她眼底翻滚,她狠狠地揪住了文虎娘的衣襟,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已经红肿起来的脸颊,居然开心的笑了起来,怎么看怎么诡异,“呵呵,你要知道我想要让你倒霉的话,可是有很多方式的,毕竟……”她挑起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毕竟有很多你是看不见的哟。”
孟湘语气轻快,手一松,文虎娘蓦然往后倒了一下,却又被她亲热地扶住了,白皙的手指温柔地整理着她的衣襟,却让文虎娘觉得惊悚极了。整理完了衣襟,她便懒洋洋地唤了一声,“子期,过来道歉。”
孟子期有些不乐意,看见文虎娘像是被吓的丢了魂魄的样子又暗暗高兴,便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扭过脸,拜了一下,“我很抱歉,咳,给文虎陪个不是。”
说完,孟湘便将他拉到身后,自顾自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来按在了她手心里,“医药费我也给了,也希望大娘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了。”
恐吓完人,又来卖好,文虎娘却不得不受着,文抱珏也指责她,“大娘你就多多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吗?你简直就是我们村里的一大祸害,回去好好想想吧。”再配合着文抱璧在一旁抱着手,像是怒目金刚一样瞪着她,她腿一颤便攥着钱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掉了。
“哼——”孟子期刚想要说什么就见自己娘亲死死瞪着自己,莫名的心里一怵,就说不出话来了,孟扶苏叹了口气,拉了拉他的袖子,而后作出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道:“大家还是散了吧,这也到傍晚了,田里的耕种的人也该回来了。”
虽然这帮闲人都很好奇孟寡妇身边的男人是谁,不过连少族长和那个黑面和尚都来驱赶了,便也只能颇为不甘心地散了。
“麻烦诸位了。”孟湘微微低头,身体还在微微发颤,看得人于心不忍。
秦藻没有说什么,只是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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