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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哟。”谢凝懒懒地趴在池沿上,笑道:“如何?跟了朕这个无权无势、随时能死去的皇帝,后不后悔啊?”

“奴婢不后悔。”琼叶摇头,认真地表忠心。“奴婢觉得陛下是有大智慧之人,若是……若是有机会,必是一代明君。只是如今群狼环饲,陛下……陛下艰处境艰难。”

“是啊,朕现在好艰难,谁的脸色都要看。”谢凝故意逗她,“琼叶,你说说,朕要如何是好呢?”

琼叶想了想,道:“陛下将那宫女赐给太尉,奴婢觉得陛下太英明了!”

“你这话这么说的?”谢凝好笑,“方才没听到钟世子的话么?他对朕可恨铁不成钢,要朕将太尉杀了呢!”

“可陛下现在方才登极,贸然与臣下不和,这不是明智之举。先帝在时,后宫争宠之事层出不穷,奴婢见那些新晋的嫔妃们,若是不能跟掌事太监一条心,也要想办法安抚他们,再将他们除掉。”琼叶说着就白了脸,跪下道:“奴婢妄议朝政,求吾皇降罪。”

“无妨,降什么罪?朕现在除了能打你几个耳光疼自己的手之外,还能做什么?”谢凝摇头,抬手道:“来,扶朕起来。”

琼叶忙将她扶起,一边为她更衣一边道:“陛下还有夏侯将军呢!”

“夏侯淳是朕最后一道防线,朕不能轻易用他。”谢凝叹道,“否则的话,朕又为何用那等后宅妇人的手段对付陆离呢?”

琼叶不解:“奴婢……奴婢愚昧。”

谢凝道:“你可知陆离那母亲与美妾是何人?”

琼叶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十二岁便因家族获罪入宫,六年来从未听说过宫外之事。”

谢凝眯着眼睛笑了,冯氏的事是三十年前了,琼叶不知道也是常事。

三十年前,冯氏还只是个从六品礼部主事的庶女,按理说嫁个小官吏也差不多了。但冯氏偏不,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找到了机会,闹死闹活地要嫁给安定侯做侍妾。须知侯府的妾与侍妾还有几分区别,妾毕竟也是个名分,但侍妾也不过是陪床丫头罢了。冯主事如何同意?然而冯氏竟与安定侯珠胎暗结,用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让安定侯将她硬抢进了府中。

此后冯氏凭借过人手腕与心机,在后宅里混得风生水起,接连为安定侯生下三个儿子。虽说前两个儿子都在宅斗里早夭了,但小儿子陆离十分出息,继承了她叛逆嚣张的个性,先是挤掉他的兄长拿到了安定侯府的爵位,再拿到太尉之位,将公主休了,一跃成为整个京城最炙手可热之人。

不过,也不必对琼叶说得这般详细,只要达到她想要的目的就行了。

“那朕便告诉你,陆离的母亲,如今的陆老夫人,是先代安定侯的妾。而且,一开始被抬入安定侯府时,连个妾的名分都没有,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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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琼叶惊呼,“安定侯竟敢宠妾灭妻?这……这不是要获罪的么?”

大梁律法,以妾为妻者刑三年,安定侯竟敢做这样的事?

“老侯爷自然不敢,就算他的正室已死去多年,他也不敢,所以现在老夫人只是老夫人而已,并非诰命夫人。”谢凝道,“至于那个妾……”

她的语气顿了顿,道:“那个妾是冯氏表妹之女,算起来也是陆离的表妹,从小养在侯府的,青梅竹马。五年前,冯氏便做主纳了妾。”

“可是……”琼叶看着她的脸色,小心地说:“那时候……您……陛下您……”

“朕刚嫁进安定侯府。”谢凝面不改色地说,“但皇室衰微,冯氏自然也能欺负到公主头上。再者,陆离并不疼惜朕,朕在侯府中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回想起来,回宫这几日,倒是朕难得的几天舒心日子了。至少,朕想做什么,便能耍心机做什么,不必担心疾苦贫病。”

“陛下……”琼叶心疼得泪汪汪的,哭着说:“陛下此后真龙护体,自然一切安顺,诸位明主都在天上保佑着陛下呢!奴婢看那宫女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回头她进了安定侯府的门,必定大闹一回,折腾冯氏与那个什么妾,为陛下报仇!”

“行了,一切都是过去。朕并非为了一己之私才将宫女放到安定侯府的,不过就是想让太尉头疼几天,别打扰朕的事。”谢凝摸摸她的头,窝在床头,“将朕昨晚看的卷档拿过来。”

琼叶小心地服侍着了,满心期待着安定侯府的天翻地覆。

安定侯府也确实被谢凝的一道恩赐搅得风浪三尺平地起,冯氏与她的侄女,也就是陆离之妾林翎儿一夜没睡好。

林翎儿是哭了一夜,伏在冯氏的膝盖上呜呜地抽噎着。“老太太,您说这算什么?侯爷怎能将一个宫女领回来?他将妾身置于何地?妾身……妾身好委屈啊!”

“行了,别哭了。”冯氏虽然心疼这个姑娘,因这姑娘有她年轻时狠辣的风范,但冯氏这些年在安定侯府不是白呆的,她深知宫女这件事,女帝给足了安定侯府面子。

国丧期间与宫女有染,便是不敢降罪,只消斥责几句,让满城都知晓安定侯府的作为,安定侯府在京城中也要颜面扫地。但谢凝没有这么做,而是趁夜色将人悄悄地送来了,还带了诸多赏赐。

谢凝这是明明白白要跟安定侯府结盟之意,冯氏越想越觉得机会难得,也懒得理嘤嘤啼哭的林翎儿,推了她便要找儿子去。

第16章 耳目

大梁朝的惯例,国丧头十天不必上朝,也就是说,没有皇帝的传召,大臣不得入宫。但日常的事务还是要处理,因此,冯氏在家里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陆离给等回家。

“七郎。”

“母亲。”陆离行礼,“您有话说?”

冯氏将丫鬟小厮们都屏退下去,问道:“女帝如今到底是什么心思?”

陆离反问道:“母亲为何这样问?”

“七郎,娘并非参与朝政之意,娘只是担心。”冯氏在侯府后宅中虽心狠手辣,但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儿子,心里莫名忌惮。“只是如今她成了女帝,从前咱们这样对她,娘心中……怕得很。”

冯氏一生只在后宅中蹉跎,对朝政局势半点不懂,在妇人们心中,皇帝总是至高无上的,手握生杀大权,十分可怕。

陆离并不打算告诉她,如今的皇帝也不过能指挥那一队羽林军罢了,若是不拉拢一方势力,她也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不想谢凝再被人看轻。

“母亲,这些事有儿子在,您不必多想。”陆离道,“您只管将后宅管理好,对了,那个宫女,你看着点,告诉林氏注意分寸。”

说完就是一拱手,“儿子还有事要忙,母亲,我先请安告退了。”

“哎……”冯氏还有话想问,但陆离已经走远了,方向竟是内宅。

如今的太尉府也就是从前的永定侯府,是□□年初敕建的,还保留着前朝的古朴幽雅,也是典型的三层结构。正门与仪门之间是太尉官衙,仪门之后是正房,正房之后才是内宅。

正房东边还有个小小的院子。

陆离轻轻推开院门。

“吱呀——”

这本是谢凝的院子。

陆离恍惚中仿佛还能看到十六岁的谢凝,撩起门口的帘子,一双眼睛期盼又不安地等待着。而后双眼一亮,连狐裘也不披了,就这么跑出来,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到了他面前才想起礼仪,怯怯地叫道:“侯爷,您、您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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