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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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听到禀报,再一次把手放在姜樰的额头上,确定她并没有烧起来,于是命人好生照看,这才去了外间。

“说说看,都查到了些什么。”他在盘龙椅上坐下,喝了口浓茶,皱眉。

何全做了十年指挥使,查案办事雷厉风行,魏恒便不信他将那人揪不出来。不过,也许是时间匆匆,这回何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把握。

“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何全的双眼因疲惫而泛着少许血丝,他顿了顿,接着道,“线索中断,臣只查清了事因,却没有查到主使。”

“中断?”

“是,陛下请听臣详说。鉴于娘娘的马匹是莫名失控,才引发事故的,看着像是马匹中毒,所以臣先去了马厩。不想,马倌陈立却已经毒发身亡。据另一当值的马倌赵珂交代,当天早上原本应该是他和陈立一起送马到猎场的,但临行前他突然感觉肚子痛,陈立见他难受,便说可以替他找个人去送。赵珂急于去茅厕,没有多想便将名牌交给了陈立,至于他找的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

魏恒颦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臣接着又去了猎场,从猎场那边得知,确实应该是陈立和赵珂一起来送的。至于两人长什么样,接马的人只认名牌,故而也并不清楚。”

听到此处,魏恒已将诸多可能性猜了个大概。

“依朕之见,猎场周围设有不少帐篷供女眷休息,顶替赵珂来送马的人大可利用这些帐篷,换装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而你的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是也不是。”

“陛下英明。”何全点头,“确实只有这一种可能。”

“行宫门禁可有查到何人只进未出?”

这个查法最简单有效,何全不是没有想过,但实际情况并不如魏恒所想的那么简单。他正是在这一步上犯了难。

“陛下,行宫不比皇宫,出入盘查并不严格。毕竟都是来南山狩猎游玩的,各位大人及家眷出入十分频繁。故而,门禁只查入,不查出。嫌犯拿到赵珂的名牌,从马厩出行宫,然后易装以本来面貌进来,如果身份不存在疑问,守卫不会拦他。”

魏恒听到这里,知道这条线算是断了。何全经验比他足,办事他向来放心,既然何全都没能查出来,那这条线就可能真的查不下去。

他默了片刻,又饮了口浓茶,转而问起别的:“小猎场的木栏杆你可曾查过,为何一匹马能轻易撞开?”

“臣亲自去看过了。小猎场的木栏杆坏掉,主因是年久失修。多年风吹日晒,不止破掉的那一处,还有很多地方也都松动了。不说别的,单说娘娘的马冲出去的那一块,确实没有人为损坏的痕迹。”

木栏杆坏掉,这也只能怪监管不力。在这一方面,他自己也该背上一定的责任。他继位之初便说过,不兴土木,不劳民伤财的话,下边儿的人便不敢轻易提哪儿该修了。

魏恒听得扶额,再浓的茶也解不了他此刻的头疼。经历过上一世,他隐约知道是谁干的,现在只不过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除了贺家,大概没有别人了。昨夜至行宫已经很晚,各官员及家眷都早早就寝,只有她那里迁宫,有过走动。

给马下毒的人可能就是利用了这个时间,擅自离开内宫,去马厩动起手脚。不仅如此,这个人还应该与陈立相熟。

“行宫户籍登记所是否安然无事?”

“倒是没事,但找遍了也没找到陈立的户籍册子。”

陈立的这条线索彻底断掉,又让他给猜对了。

早已见过贺子芝本来面目的魏恒,几乎确定就是她所为。但他烦心的是,眼下还不到点破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安抚姜家。

至少,在他收网之前,姜家不能得罪。

“明日一早,你去找大将军,把你查到的据实以告。如果他不满意结果,告诉他可参与查探,一旦找到罪魁祸首,则由他亲自处理。”

何全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禁军由皇帝直属管辖,办的事从不会让除皇帝本人外的人插手,皇帝竟然随便一句话便开了这个先例。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过于重大,那姜威又是个横行霸道的,一旦听说查不到始作俑者,指不定又会耍什么样儿的威风。

皇帝这么处理,也是出于无奈,他只好领命。

何全离开时,已经到了未时。

这一日谁也不轻松,挨到现在都是强撑。但魏恒并不觉得困,只要一看到他伤痕累累的皇后,他就难以静下心。

上一世就是在这南山行宫,她遭遇不测。没想到这一世悲剧险些重演,这南山哪里还称得上龙骨福地。

“先喝汤药吧。”

“还是先喂粥吧!”

“粥哪儿喂得下去,娘娘嘴都不张!”

“汤哪儿饱肚子,娘娘虚弱着呢,光喂药有什么用!”

他这头正在犯愁,青霜和白芍倒是争执起来,为了个该喂汤还是该喂粥,谁也不让谁。两个丫头都是一心为了主子好,吵吵嚷嚷,魏恒听进耳朵反倒心情好了些许。

“把汤药给朕,粥一会儿能张嘴了再吃。”他在床沿坐下,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里。姜樰毫无知觉,在睡梦中眉头不展,也不知是因为做了什么不好的梦,还是伤痛太难受了。

白芍赶紧把手里的瓷碗递上去,先前还说要先喂粥的青霜见皇帝要亲自喂药,也就不敢再争执,乖乖把粥放进食盒。

魏恒还是第一次喂人吃药,这才发现喂药只是看着简单,实则并不比他批个折子容易。姜樰昏睡着总也不张嘴,药灌进去一半,洒出来一半,到最后金蚕丝的被子被汤药打湿一片。

好容易折腾完这一碗,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温度又降下去了一些,他便又安心一些。

许是被扶起来喝药,又或者碰到了她的伤口,姜樰变得不安分,迷糊中嘴里不知嘀咕起什么胡话。

“为……么。”

听到她说话,魏恒心头一激,赶忙凑近耳朵去听。屏息听了半晌,他却并没有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那大概是“为什么”三个字。

她起先还气音微弱,反反复复地说“为什么”。过了一会儿竟越说越大声,咬字逐渐变得清晰,竟似在质问谁一般。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倒霉骑了匹疯马?青霜听得莫名其妙,与白芍对视一眼,都不明白。

大约又像那天晚上,做噩梦了吧。魏恒轻轻摇她的肩,试着将她摇醒。这一摇不打紧,姜樰突然睁开眼睛,眸光涣散,竟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

☆、第19章 怀疑

大约,没有任何一个词可以准确形容魏恒此刻的震惊。

姜樰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要杀她。他尽量说服自己,她只是受了惊吓,做了噩梦而已。然而她分明很虚弱,那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的怨气却令人胆寒,让他很难相信这只是受惊吓了。

“魏恒!”

“……”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质问完这一句后手上的力道忽然轻了,本就没能掐稳他的脖子,这下干脆松手整个人又晕了过去。

魏恒处在震惊之中,隐隐约约听见她口中仍在念着什么。

“为什么……真心……换不来……真心。”

这一句他听得最是清楚,不知为何背后突然冒起冷汗。

这一句实在不像是才十七岁的她说出的,而像是上一世,入宫七年,在经历过绝望与死心之后的她发自内心的话。

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冯唐吓得险些去扯皇后的手,青霜与白芍则已经吓傻在原地。

为什么真心换不来真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噩梦让她问出这句话,联想起昨夜她也是做噩梦,魏恒越发觉得这处行宫有问题。

皇后本来好好的,为何到了这里就接连做噩梦。还是说,上辈子的怨气残留在这里,侵蚀了她的内心?

不对,这解释不通。一切都重来了,哪里会有什么怨气,自己又何时杀过她。他觉得自己简直慌到了极致,连这都想得出来。

他宁愿相信只是一场过分可怕的梦。

白芍被吓得够呛,看到皇帝愣神,一时慌张起来。姜樰那样掐皇帝的脖子,虽然连红印儿都没掐出来,但这种举动也够得上弑君的了。

“娘娘只是做噩梦了,求陛下千万不要怪罪娘娘!”她砰然跪地,一边说着,一边拉青霜也跪下。

青霜这丫头适才只顾着担心自家主子去了,待回过味来,才想起那可是大罪,战战兢兢地跟着求情。

魏恒岂会有怪罪的意思,他心底唯有数不尽的疑虑。

“皇后从前是否时常梦靥?”

青霜答:“并不曾……陛下一直宿在崇光殿,想必也知道娘娘没做过什么噩梦。这一次,肯定是受到了惊吓才至如此的。”

白芍也跟着解释:“娘娘自小就不爱做梦,噩梦更是少之又少。”

两个丫头都这么回答,魏恒便又觉得是这行宫的问题。从姜樰在皇后宫前的踟蹰,到昨夜噩梦,再到今天梦靥,和在宫内时实在太不一样了。

下次秋猎,再也不能带她来了。

“把你们的担心收起来,一点小事,朕岂会怪罪皇后。”

魏恒忍不住设想,假如在上一世,姜樰这样问他,为什么真心换不来真心,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她的真心其实已经换到了他的,可叹可惜可悲,他却被困在权位争夺的泥潭中,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到,又谈何告诉她。

————

贺子芝整晚睡不着觉,倒不是怕查到自己头上,不说魏恒帮不帮她,只要有父亲在,保管她会没事。她愁的是姜樰没死,反倒让姜威又狂妄几分,她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更加难过。

不出意外,魏恒这边为了安抚姜家,会加倍独宠姜樰。而她,只能空顶着昭仪的位分,形同被打入冷宫。纵使魏恒有心拿她与姜樰争宠,也是有心无力。

贺家如果不能起到制衡姜家的作用,皇帝迟早弃之,另择他用。自己的身子为何如此不中用。

分明很困,但她在床上一直躺到近晌午也没能入睡歇息片刻,直到姜威领着禁军来这里查人,她才不得不起床梳洗。

姜威倒还算给她脸面,许她先梳洗打扮,吃点东西垫垫底,才开始叫问话。

她想到了魏恒未必会深究,也想到了父亲会替她摆平,又怎么会没想到会由姜威亲自查案呢。查不出究竟何人所为,为了安抚姜家,魏恒势必会这么做。

她早猜到了。

而素来与父亲做对的姜威会先查她,这一点,她同样也猜到了。该如何应对,她胸中已有对策。

“世伯来本宫这里,想要问些什么?”

珠帘轻摇摆荡,将两人隔开。姜威微一挑眉,挑了块看着顺眼的点心放进嘴里,又饮了一大口茶,才回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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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只说了三个字。

“问良心。”

贺子芝一怔,问:“……世伯何出此言?”

姜威先是一笑,捋了捋短須,才徐徐称赞她道:“到了这个时候还稳得住,你果然是贺齐的女儿,谁要是小看了你,那可是要倒大霉的。阿樰她性子直,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论起手段,当不及你万分之一。”

听着语气竟像是玩笑话。

贺子芝感觉脊背微僵,语气淡淡,口中仍是那句话:“……世伯……本宫不懂您在说什么?”

姜威早就领教透了贺齐的圆滑与背后的手段,对于贺齐的女儿,他向来都不认为是简单的。知道前夜贺子芝迁过宫,几乎不用想,他就已猜到是谁动的手。

只是贺家人手段阴招玩儿得好,他素来不是对手。若是当真去查,不一定能查出来,反倒可能让自己被套进其中,没了心思打理别的事。如此一来,恐怕得不偿失,他又怎么会入这个圈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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