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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寝殿,颜墨梵还未醒,眉头紧蹙,眼角挂着泪痕,睡得并不安稳。博婉玳在床沿坐定,伸手在他额头探探,又将手伸入锦衾中,与他的手十指相扣,还能发觉他的手时不时的在颤抖。

在床沿稍坐片刻,直至颜墨梵的手不再颤,脸上神情也放松了些,博婉玳对宫侍交待几句,摆驾前往瑶欣宫……

“婉玳,你相信我吗?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金公子莫明的就掉到池子里,冰就碎了,他沉了下去……我与良贵君急着叫人,凤后先跑了过来,却……”萧煦生着急的很,说的语无论次:“我们要上前扶凤后,谁知良贵君也滑了一跤,当时场面很混乱,我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了生儿,你别着急,朕会调查的。”博婉玳轻拍的他的手臂,微蹙眉头:“但是,这段时间,可能你不能出瑶欣宫,朝堂上……”

“你相信我……”萧煦生听着博婉玳说的话,象是信他,其他的话,他已经是听不进耳去。

“朕说过,朕的生儿不会害人。”博婉玳抹去萧煦生的泪:“对不起,生儿,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我正好可以呆在宫里习字、学宫规,我要把字写好,把宫规背熟,再也不闯祸,我不能再让你为难,不能再给丢脸。”萧煦生含泪向博婉玳保证,就如当初一定要嫁给她时,一样的坚定。

“你,你会常看我吗?”小心翼翼的问她,生怕她回答个‘不’字。

“会,朕会常来。”博婉玳欣慰的点头,随后笑问:“朕饿了,生儿留朕用膳吗?”

“你在这等着,我去让他们安排。”萧煦生不等博婉玳回答,就拔腿往殿外去,与宫侍一起在膳殿安排午膳。

就在萧家一家人在正厅围坐,为萧煦生唉声叹气担心时,他却是如过节般开心。

兰林殿

“主子,您这招真灵,这是不是就叫那什么捕蝉什么后的。”土儿对秦华祁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秦华祁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敲:“那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唉哦。”土儿痛得直撮脑门。

“但本宫这招还不算,本宫不过是帮他补上一刀。”秦华祁挑眉,又抚了抚小腹笑道:“多亏了有它,否则,本宫这不敢这般。”

“主子还说,吓了奴侍一跳,您怎么能拿它开玩笑,万一……呸呸……呵呵,奴侍可没说。”土儿往后闪了闪。

“本宫怎么会让它出事,那个贱人不就是个肉垫子吗?”秦华祁不以为意。

“奴侍听说,陛下今早上朝了。”

秦华祁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极不甘心,他有了身孕,陛下都不曾踏入兰林殿半步,那个贱人落了胎,她却免了五日的早朝,那贱人不简单。陛下废后怕是不可能了,要想把那贱人从凤后宝座拉下来,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不能让他活着。

“主子,凤后那皇嗣没了,他已经没了靠山,那位置估计坐不长。”土儿发现秦华祁的异常,相处这么久,多少也能猜着他想什么,连忙安慰:“您宽宽心,来日生下皇女,到时还怕那废后不成。”

“你懂什么?”秦华祁斜了他一眼,满心满眼都是妒意。

“姓金的如何了?”没了之前的笑意,秦华祁沉声问道。

“好些了,兴许这一两天便能下地,他刚才还让奴侍来,谢主子为他向陛下请旨,让他留在宫中养病。”土儿见状,收了玩笑心思,一本正经的回答。

“你可有告诉他,凤后醒了?”

“有告诉他,他说等好了,就去要向凤后请罪。”

“看来他不单只是狠,还很聪明,不愧是世家嫡子。”秦华祁眯眼斜线土儿:“这次懂得把脏水泼到皇贵君身上,难保下次不会泼到本宫身上,但现在本宫还要留着他,收拾那三个。”

“明日本宫要向陛下请旨,自闭于兰林殿内保胎。”秦华祁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挤出话来:“本宫倒要看看,那贱人怎么死。”

第89章

“主子……”颜墨梵醒来时,映入他眼帘的是禄儿含泪的脸。

颜墨梵有点不相信自己是醒着,闭上眼又缓缓睁开,才惊喜的发现眼前的这张脸是真的。

“禄儿……真的是你,你,你们终于回来了?”激动的想要挣扎起身。

“陛下下旨,叫奴侍与福儿一同回宫侍候主子。”禄儿立刻坐到床沿将他扶起,为他披了件白狐毛裘:“福儿与石儿到御膳房去给主子备点心,主子一会儿多少用点,石儿说主子晕睡了几日,昨日醒来到现在,除了药,什么都没用过。”

“是她让你们回来的?真的是她?为什么?她要更恨我才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颜墨梵呆呆的看了他许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无力的喃喃,随后又失声痛哭:“我没有护好他,一直自诩聪明,到头来,我才是最没用的一个,谁也护不住,父母、家人、你们,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我没用,还活做什么……”

颜墨梵又象疯了一般,用尽力气,猛捶自已的脑袋,险些晕厥过去。

“主子,您别伤着自己,小皇子还会回来,您还年轻,等身子调理好了,还会再怀上皇嗣……”禄儿连忙紧紧抱住他,不让他乱动,含泪安慰着,见他渐渐安静下来,才转过脸,抹泪。

福儿两人备好点心进来,就见着禄儿坐在床沿,无声的落泪,颜墨梵靠在他的身上,晕晕沉沉,无力的抽泣。福儿立刻上前,悄悄拍了下禄儿的肩膀,轻声道:“你快别哭了,主子心里够难受的了,不劝劝他反而自已在抹泪,他看着岂不是更难受,快起来?”

禄儿起身,福儿替他扶住颜墨梵,掏出绢帕轻试他的眼角:“主子,您宽宽心,事已至此,更要好好调理身子,早日再怀上皇嗣。奴侍听许总管说,如今陛下已经在调查此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人为,您这个样子,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颜墨梵转过头看向他,想着那天发生的事,只觉脑中一片混乱,不由得伸手扶额。

“主子,先用点小食,这几日什么都别想,好好调调,身子调好了,一切便都好了,您这个样子,谁看着,心都不安的。”福儿见状,帮他揉了会儿太阳穴,随后让禄儿将冰糖百合血燕承上来,勺起一勺,递到他的唇边:“陛下下了旨,等您好了,便可以出昭阳宫,到时奴侍们服侍您去御花园赏梅,散散心。”

“陛下准我出昭阳宫?”颜墨梵对这一消息有些意外,完全无视血燕,惊讶的向福儿确认。

“是,陛下早晨来过,让人剪了好些梅枝,整个华凤殿都插满,您闻闻,这殿里全是梅香味。她自己还留在殿内,到近午时才走,陛下才走不一会儿,圣旨便到了,您今后可自由出入昭阳宫。”福儿笑着如实回话,侧目看向殿内摆设的花瓶的几处台面。

颜墨梵抬头正好望见金丝香檀如意翘头桌,桌上的羊脂白玉瓶内,红梅枝似傲似娇,亭亭玉立。

低头含泪扬唇轻笑,开口吃下唇边的血燕,温润爽口,入腹顿感暖心舒脾,随后轻声吩咐石儿:“今日晚膳备些酸甜菜式……”

“好,奴侍这就下去吩咐。”石儿一听便知凤后想让陛下过来用膳,又见着颜墨梵能吃些小食,一扫近几日的阴郁,欣喜的行礼退出。

“你们受苦了。”颜墨梵眼蒙薄雾的看着福儿:“是我害了你们……”

“主子,您看您,好端端的又哭,我们哪有受什么苦,哪里的差事对我们来说不都一样是差事?浣衣局的差事虽比其他地方辛苦些,可那新鲜事儿多了,闲时也乐呵着呢。”福儿浅笑道,又勺一口血燕递了过去。

“是呀,主子,您不知道,原来那地方什么人都有,犯的事也是千奇百怪……”立在一旁的禄儿接福儿的话,说着浣衣局的趣事:“奴侍在那里认的一个哥哥,竟然是因为当年先帝的皇贵君从他身边路过时,他太紧张,放了个屁,被打入浣衣局的,罪名还大的很,居然是毒害皇贵君,他估计是奴侍见过的唯一毒害君侍而不死的人了,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洗衣裳特快……”

“行了,你就是为了偷懒认下这哥哥,主子您不知道,这禄儿入浣衣局半年了,真正洗衣裳的时辰加起来,不到半个月,都是那哥哥洗完自己的份,再回过头来帮他洗。”福儿笑着提起禄儿的偷懒大法,随后佯怒:“他倒好,坐一边乘凉,也不知道过来帮帮我……”

“福儿哥哥,我可没愉懒,我那时可是天天盯着昭阳宫的宫侍呢,不然怎么给主子递条子?再说,你洗衣裳的功夫,也不输那哥哥。”福儿不服气的扬眉反驳,突然象想到什么似的:“对了主子,几日前,奴侍遇着初一了……”

“初一?可是让他天天出宫去看父亲的那个宫侍,他可知道,颜家如今怎么样?”颜墨梵一听他们提起初一,虚力的问,颜家被他连累的二百多人,他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知不知道我父母如今可好?”

“奴侍问了,只是他也不知道,颜家被抄的那日,他便被带回宫中,如今在兰林殿当差,上月来为良贵君取宫装……”禄儿如实禀报,颜墨梵听的很失望,福儿转过脸,对着禄儿微蹙眉头,禄儿立刻打住,不再说下去。

“以后你别在主子面前提起颜家。”服侍颜墨梵躺好,福儿将禄儿拉到正殿,轻声道:“你没看到主子好容易宽了心,现在又给搅的……”

“福儿哥哥,你说我们怎么会一点也听不到颜家的消息,你不觉的奇怪吗?”禄儿有些担心的问道。

“也不算奇怪吧,在宫里,打探宫外的消息都难,何况是刑部大牢里的,好了,慢慢来,但没有确切消息时,不要再在主子面前提起,免得他难受。”福儿想想说道。

禄儿点头应下。

寝殿内,颜墨梵转身向内,轻抚小腹,回忆之前能感觉到的小腹微动,想着那个可怜的孩子,睁着眼无声的落泪。

博婉玳再次到昭阳宫寝殿时,已经是撑灯时分,以为他还在睡,悄悄脱了靴,坐到床上,探头到床内,轻轻转过他的身体,不想,颜墨梵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她。

“吵醒你了。”博婉玳轻轻试着他眼角的泪:“怎么又哭,你身子虚,总这么哭更伤身子。”

“没睡。”

博婉玳放开他,转身象是要下床。

颜墨梵心底突然一阵空,伸手紧紧搂住她,闭上眼,象是怕睁眼她就不见了:“别走。”

“不走,朕只是去让他们传膳进来,你吃点东西。”博婉玳心底一阵暖,也伸手拥住他,轻拍着他的背。

“别走。”颜墨梵又重复这两字,其他一概不理,现在他只想在她的怀里偎依一会儿,好好沉淀下悲痛哀伤的阴郁心情。

博婉玳不再说话,只这么静静拥着他不动,只在他落下泪时,俯头轻轻吻去,此时,她会感觉颜墨梵的手臂将她拥的更紧些。

许久后,博婉玳才开口:“吃点东西,就当陪朕,好吗?”

颜墨梵不作声,只点点头,却不放手让她离开,博婉玳只得高喊宫侍摆膳进来,颜墨梵这才松了手。

待两人用过晚膳,颜墨梵心情也好了许多,沉吟许久后,终于决定,鼓起勇气面对现实:“陛下,那件事查的如何?”但问出口时,双眸还是无法抑制的泛着红。

博婉玳一直都在注视他,看着他心情逐渐好转现在却瞬间沉到谷底,将他搂着更紧靠自己怀里些:“还在查,事发突然,可能需要几日时间,你也放宽心修养几日,这件事,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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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是臣侍的错。”颜墨梵泪又滑了下来,不管这次失的是不是他的孩儿,后宫是他打理的,发生这样的事,他都有责任:“没有尽职护住皇嗣,让陛下又失了皇儿,臣侍罪该……”

博婉玳狠狠的吻住他唇,许久才松开些:“不准说,答应朕,再不说那个字。”

颜墨梵凝视她片晌,微点了下头,伸手,抚上她青黑而疲惫却闪着波光的双眸,顺着眼角、鬓边、脸颊轻轻抚着。博婉玳闭眼感受那丝丝滑过的冰凉,心底越来越暖,微转过头,让它抚上自己的唇,轻启朱唇小啄一口,惹着颜墨梵微扬眼角,虚弱得淡淡一笑。

收回手,颜墨梵主动吻上她的唇,吮吸中感觉一丝腥甜入口,松开了些,轻轻对她的唇吹着气:“很疼吧。”

“不疼,很舒服。”风吹在唇上,冰冰凉凉,酥酥麻麻。

“今夜不走?”

“不走。”

颜墨梵这才安心的闭上眼,失血过多的身体极容易疲惫,不久就沉睡过去,博婉玳拥着他侧身躺下,沉静中带眷爱的笑,今夜,她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90章

次日早朝,朝堂依旧陷于口角乱战之中,吵了一个上午,但博婉玳的态度却很坚决,在没有查出真相前,不会仅仅凭借猜测,给君侍定下罪名,以免奇君的悲剧再次发生。

这个借口虽然牵强,众臣却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此时,御史又站了出来:“请陛下将皇贵君禁足,陛下连失了两位皇嗣,臣等也悲痛之极,如今良贵君已有身孕,宫中不能再发生任何不测。”

萧言玲执着笏板的手发抖,御史这话,摆明就是说萧煦生害死前两个皇嗣,可她此时不能发作,免得朝堂上再生事端,对儿子更加不利。

博婉玳没有同意,极其强硬驳回了御史的谏言,并愤怒的退了朝。

朝臣们算看明白了,陛下这是不充许任何人提皇贵君的不是,萧言玲欣慰的向博婉玳离去的方向望去,稍稍放下心来。

寒家一派的官员个个敢怒不敢言,寒云更是气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御花园内,草木压霜,唯有傲梅在白雪枝头闪着点点嫣红,寒暮雪手持小剪,悠闲的观雪赏梅剪枝。

可巧,看见萧煦生抱着手炉,与一行宫侍从小道上经过,走到遣香池边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结成晶莹的冰面,蹙着眉头发呆。

寒暮雪眯眼,雍容华贵的缓缓向他走去,戏谑的冷嘲:“皇贵君想来是个极有城府之人,以前臣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这么冷的天,还能在这池边,又想着要算计谁呢?可惜,今日这冰面结的厚实,想再推个人下去,怕是破不了这冰层,不过,倒还是会被跌出个包来的……”

“我没有将金公子推下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萧煦生气愤得反驳:“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推金公子落水?”

寒暮雪见他还在理直气状的否认,沉下脸,厉声质问:“你说你没做过?我的孩子折损时,我还想你不会是心狠手辣、人面兽心之人,怀疑自己会不会冤枉了你,可是现在,你还敢说你没做过?金家公子落水时,众人闻声赶出,我亲眼所见,你就站在他的身后,你还敢说你是冤枉的?看你平日就如一个不黯世事之人,不想却这般狠毒,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你推金公子下水,无非是想将凤后引到宫院中,那日陛下的寿诞是凤后下旨备办,他自然是最不愿看到席间发生任何意外,所以你事先在院中的地面上倒了些水,让雪结成冰,一片湿滑,然后设计让凤后焦急的赶了过去,那时天已渐黑,凤后又有近六个月的身子,如何看得清地面、躲得过去。你好阴险……”

“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做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掉入池中,可是我没有推他……”萧煦生大声辨解:“陛下都已经相信我,她知道,我不会害她的孩子。”

“你这贱人还在狡辨,那池水离岸边足有两尺多高,他自己跳入池中不成?还有我服用的血燕,明明内务府已经查验,为什么你要清点?为什么经你一清点,就被下了药,你还说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寒暮雪歇斯底里的怒愤高喊,渐渐越来越悲伤:“陛下?是,在陛下面前我不如你更能讨她欢心,你是她的表亲,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无时不护着你,哪怕你杀了她的孩子……可是我呢?我在她的眼里却什么都不是,我从来都只能小心翼翼的服侍她,好容易有了孩子,我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却被你这个阴险之人害死,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禽兽,还我孩儿的命来……萧煦生,你还我孩儿的命来……”

寒暮雪越说越是悲怆,最后举起手上的小剪,疯了似的要向他冲过去,他的宫侍们连忙将他紧紧拉住,萧煦生的宫侍也急忙上前护住主子。

寒暮雪边哭喊边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宫侍们的束缚。

“我没有害你的孩子,我那时只是点了物件的数量便命宫侍领去,之后你也一直有用那些血燕,也都好好的,就那一片血燕被下了药,你凭什么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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