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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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湛怎么想也想不到他跟宁祈到底积了什么仇什么怨,能让宁祈对他总是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臣想跟国公爷说些事。”宁祈说话一点也不忌讳谁,明明是不想让宁右在场,他倒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这情景好像…宁祈拉着何湛要说什么闺房话,不好有男子在场。

宁右心无芥蒂,说:“我去厨房看一眼,凤鸣王留下吃饭么?”

“多谢安王,臣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宁右点点头,又同何湛打了声招呼才走出会客厅。宁祈请何湛到偏厅中,神神秘秘的,像是真有什么紧急的事。

等确定四下无人后,宁祈才压着声音说:“皇上要让睿王去处理梧桐殿的那两位。”

何湛一听,惊了一身冷汗。那两位还能是哪两位?太上皇,还有他那个被废的太子,说是两位,可不单单是两位。与之牵扯的亲族,都要由宁晋解决。

前世在玉屏关身受重伤的是宁晋,回京的行程往后拖了好几个月,等何湛回京,那两位已经被处死了。今世回来得早,这两位还被囚禁在梧桐殿内,却不想景昭帝会吩咐宁晋去处理他们。

这不是把宁晋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何湛说:“睿王怎么说?”

“睿王没想太多,直接答应了。如今余党蠢蠢欲动,伺机报复,皇上虽派人去清理,可一直找不到他们的行踪。若睿王处死那两位的事传出去,本王怕余党会将矛头对准睿王。”

何湛低头想了片刻,往宁祈跟前走了走,问:“如今宫中的御林军是不是你在控制?”

凤鸣王眯了眯眼,警惕地看向何湛:“你什么意思?”

何湛:“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想求你帮个忙。”

“说。”

何湛:“让我见一下那两位。”

宁祈揪住何湛的领子:“少耍你的那些小聪明!何湛,这不是儿戏!”

何湛浪着调说:“你看你,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我脑子里都是小聪明,您脑子里都是大智慧,行了吧?”

看宁祈死死拧着眉头,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看的脸。何湛心中万分惋惜,解释说:“你放心,我知道分寸,我这辈子还有好多福没享呢,不会作死地把自己搭进去。我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那位,想很久了。宁祈,你帮帮我。”

宁祈松开他的衣领,何湛赶紧躲开好远,将被他攥得皱巴巴的领子理平整。很好,这很有宁家人的风格。

宁祈说:“本王会尽快安排,你做好准备。你想办法藏着点儿,别让安王知道。”说完,宁祈又皱起眉:“好端端地来安王府做什么?”

何湛故作伤心状:“哎,孤苦老人无子赡养,辗转各家蹭口饭吃,还要被你骂吗?你这种铁石心肠的人,怎么能理解我这种无家可归的人?!”

“滚!”

宁祈拂袖,黑着脸离开偏厅。

第73章 真相

梧桐,乃凤息之地。

何湛穿着黑色披风,头戴风帽,原本算不上强壮的躯干似乎要被宫中的黑暗给吞没掉。前方引路的宫人是凤鸣王的人,提着小灯笼小步快走着,脚下竟没有一点声音,像是浮在空中。

殿门被推开,冰冷的地面上泛着寒气,一股阴风将宫人的灯笼吹灭,何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宫人嗤嗤笑了两声,拿出随身带的火折子,将殿内一盏宫灯点亮。

宫殿内终于得了一丝光亮,梧桐殿里昏黄的烛光摇摇曳曳,不安地跳动着,却将殿里的寒意驱散开。

“爷,杂家在外头等着,莫要耽搁了时辰。”

殿门被宫人一点一点关上,将如霜的月光关在外头。

何湛往东偏殿方向望去,却发现那里已经不是一间卧室,而是铜墙铁壁的牢房,像是笼子一样。何湛走近,手抚上冰冷的铁栏,却被寒得缩回手来。

“是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何湛一下屏住呼吸,他眯了眯眼,才发觉墙壁底下端坐着一个人。那人仿佛坐得还是皇位,端坐如钟,尽管昔日凛然的气势已经大颓。

何湛凝住气,将头上的风帽褪下。

那人从黑暗中探出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何湛的脸,喊了句:“孟爱卿?”

“我是何湛。皇上您应该记得我。”

废皇从那一片黑影中爬出来,爬到了何湛的面前,扶着冰冷的铁栏缓缓站起身。一双眼睛瞪如铜铃,似乎要将何湛看得一清二楚,过后他笑了一声,说:“算来也有十年了吧。你长得可真像啊。你跟你父亲,很像。”

何湛不惊不慌:“原来你也知道。”

“这天下,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呢?不过有时候坐在那个位置,就得要当个聋子,瞎子。”废皇伸出枯槁的手,摸了摸何湛的脸,何湛没有躲开。废皇说:“没想到…最后会是你来看我…也不枉朕曾那么信任孟爱卿。”

何湛说:“我来送你上路。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废皇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勾起一丝丝诡异的笑容来:“宁晋回宫那天,这里也能听见乐音,监牢的宫人说你现在效忠于他,之后你还被朕的那个弟弟封了忠国公。”

何湛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当初,你为什么非要置我爹于死地?”

废皇歪头,想了一会儿:“孟爱卿他不是在姜国享受他的荣华富贵吗?”

何湛隔着铁栏抓住他的领子,咬着牙说:“我是说,我父亲和母亲!我爹曾救过你,你幼年时,他在老虎嘴里,把你救下来。我娘…他是你的亲姑姑。”

“你是说何爱卿和皇姑姑啊?怎么会是朕要置他于死地呢?朕手上的血不少,可唯独没有何大忠的,那是他自己撞死的,关朕何事?”

何湛眯起眼睛:“看来这里的寒冷不禁侵蚀您的身体,也在侵蚀您的记性。皇上是不记得当初赐我父亲死罪的事了!?”

废皇握住何湛的手,瞪着眼睛,大笑出声:“朕做了什么呢?朕就在朝堂上坐了一会儿,按照靖国律例给他定罪而已。如果判刑也有罪的话,你怎么不去找宋安索命呢?何湛,朕是皇帝,朕为什么要何大忠的命?何大忠是什么样的人,朕比你清楚。他辅佐过朕的父皇,也辅佐过朕,他忠于朕,忠于靖国,忠于天下黎民百姓!他是靖国的大功臣!”

“可你,却要他死!”

“不是朕要他死!是跪在朝堂下面的人嫌挤,嫌他碍眼!谁让他笨,他蠢,不肯贪污!不肯合谋!他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异己’。”

“所以到底是谁?是谁陷害他?房岳秀?符世明?岚郡王?六部的那几个人?还是他们都曾参与过这件事?”

废皇笑得愈发癫狂,笑得眼睛都快流出泪了:“冰冷的牢室的确让朕的记性变得不好了,你那么年轻,你想想庭审那天…有一个人,他最该出现,可是却没有出现。那个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何湛的手渐渐松开,努力让自己回忆起当天在朝堂上的人。

一个最该出现却没有出现的人…

何湛的眼睛越睁越大,废皇的笑声也越来越大。何湛狠狠地抓过他,废皇的脸一下撞在铁栏上,可他还在笑。何湛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一样:“你撒谎!”

“朕记得…你以前生辰的时候,他还带着两个娃娃去忠国公府,送了你一把木刀当贺礼。你很开心,在他面前起誓,以后会用那把木刀好好保护这两个孩子,把他们当弟弟看。他还笑你,说你是他们的叔叔。”废皇说,“朕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通过你,朕就能看出他的目的。”

“你撒谎!”

“朕太了解朕的那个弟弟了,他拉拢何大忠,是想用何大忠来威慑朕,让朕不敢夺了他的权。”

“你撒谎!”

“可惜啊…何大忠他效忠于靖国,效忠于朕。”

“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何湛拽着他的领子,将他的头狠狠往铁栏上撞,怒声道,“告诉我!真凶是谁!是谁要害我父亲!是谁!”

废皇看何湛发怒,笑得更加开心了:“可你居然在效忠宁晋,居然被朕的弟弟封了个‘忠’国公。哈哈哈哈哈——”

“你是想利用我去复仇?你想让我夺了景昭帝的位子!”

“你?你是谁?忠国公?一个‘无权无势’的忠国公?仰仗的还都是他的皇权。朕为何要利用你?朕,又为何要骗你?”

何湛将他推倒,将弯刀从袖中掏出来:“说实话!你信不信,我能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直到你死为止。”

废皇笑眯着眼:“你身上流着的是姜国狼血,你这副杀人如麻、虚伪狡诈的样子,跟你父亲如出一辙。你不是忠国公的儿子,他绝不会将刀对准皇帝,即使是一个身处囹圄的废帝。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好好利用你身体里的血液?难道你不想坐那个位置?我那弟弟还是个王爷的时候,就能控制朝中所有人的生死,就连朕,都被他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想跟他斗,就要坐上那个位置。”

他撑起身,盯着何湛的眼睛:“只有你俯视他们的时候,那些人才会认罪,才会跪着跟你爹娘磕头认错。”

何湛拿着一枚钥匙,将铁门打开。何湛将废皇拖至黑暗处,刀刃抵住他的脖子:“你闭嘴。”

“皇姑姑当年自焚,她是为了什么?”

“你没资格问。”

“她是为了你啊。为了你和何德,她用自焚来博取朕的亲情和愧疚,让朕觉得朕对不住她,放了你,放了你哥哥。你哥还在远疆吧?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朕撇着嘴笑,“可惜朕不是皇上了,不知道新皇会不会念着一点亲情,有那么一丝丝愧疚,让你哥回来。”

何湛握着匕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眼角滚出泪来:“你、撒谎!”

废皇闭上眼睛,一派的安详,微笑着等待死亡的降临:“你知道朕说得是真是假,何湛,你心里清楚。平时那些被你放置的疑惑都会在此刻涌上来,你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只有身处黑暗中才能看见黑色的影子。”

血,溅了何湛一脸。

血滴滴答答顺着刀刃流下来。

他跪在那里很久很久,手扶地面,撑着没有力气的身躯站起来,身子一走三晃地走到另一侧的西偏殿去。

那个牢室里关着太子,他的精神已经失常,畏畏缩缩地缩在角落里,看何湛走进牢室,怕得要命,一边哭一边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放过我!放过我!”

何湛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手起刀落,没有半分犹豫。

他身上的披风浸了血,何湛站起来的时候,刀尖并着披风衣角一起滴下鲜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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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带血的刀收回腰间的鞘,一步一步迈了出去。

为什么何大忠会不愿他再去清平王府?

为什么何大忠不愿他再跟宁左宁右亲近?

为什么宁平王将自己儿子的满月宴办成皇子规制,皇上都不曾怪罪?

为什么前世的何大忠和何德会在守卫森严的天牢中“畏罪自杀”?

为什么前世他查了那么久都没能查到幕后推手?

为什么根深蒂固的忠国公府会在一夜之间湮灭于火海?

为什么…

为什么…

“爷,事办妥了?”宫人见何湛出来,挥手将守在殿外的小太监们遣退,急忙忙地迎上来。

扑鼻而来的全是血腥味,呛得宫人差点呕出来。他不敢捂鼻子,生怕这位阎王还未杀尽兴,将他一并也杀了。他说:“事不宜迟,您赶紧随杂家走吧。明儿宫里宫外都会知道太上皇和旧太子死于暴毙的消息,奴才一定会办得妥妥的,您别忧心。”他掏了一方帕子出来,殷勤道:“擦擦脸吧。”

何湛没有说话,接过帕子,将脸上的血擦得一干二净。

现已入深夜,宫中万籁俱寂,穿梭在夜色中的只有几队巡逻的御林军,见了领着人的宫人,他们就当没看见,立刻改变巡逻的方向。

宫人引着何湛过宫中的长街,因此处空荡,没有可藏身的地方,宫人的脚步走得极快。

猛地,那宫人被拖入黑暗中,瞬间没影了。何湛正欲拔刀,可他也被猛地拉到黑暗中,是月色照不到的地方,背后是冰冷的墙,这一小块豁口正好能将人的身形完全挡住。

“果然是你!”冰凉的手抚上何湛的脸庞,将他的风帽往后褪了褪,“谁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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