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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如此小心,李清漪的孕中反应也没好多少。她这一回的孕事反应比之前怀贝贝要激烈得多,竟是闻不得半点油腥味。晚膳的时候,一桌子菜都吃不下,只好将就着炒青菜用了碗白粥。

不用人说,裕王都知道这不行。他左右问了一圈,太医都快被他磨得头疼了,半月的功夫,他比李清漪瘦的还快。黄氏这个做娘也操心得很,早晚来瞧,心里着实是放不下,要不是还有一大家子的事等着,她估计就住在王府里头了。

最后,还是李清闻这个做长姐的挺身而出:“我怀荣哥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有些经验。要不,我来照顾漪姐儿吧。”

李清漪心中微微一动,却仍旧有点不放心,说了李清闻几句:“你那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呢。要是来了,梅姐儿、荣哥儿还有姐夫可怎么办?”

李清闻这几年因着替谢俊成官场应酬又见了许多事和人,心胸和眼界也跟着开阔了许多,原先的温柔意态下又有了几分干练和从容闲适,语声含笑:“你要不嫌弃,我就带梅姐儿和荣哥儿一起来。至于你姐夫,他如今翰林院里杂事多,我精力不够怕是顾不上,正想着纳个妾伺候他呢。再有,家里老太太又是不服老的,家事也正好一并交了她,省得啰嗦。”她对李清漪一笑,似有几分玩笑,“我难得想着偷个闲,你别是不欢迎吧?”

天啊,这还是她温柔深情的大姐吗?

李清漪都要被李清闻这忽然大变的态度给吓傻了,少见的呆了一下。

还是边上的裕王动作快,知道李清闻乃是最适合的帮手,立马就替李清漪拍板定下了:“姐姐若是来住,无论是王妃还是我都可放心了。梅姐儿和荣哥儿也是可人疼的,正好带来小住一段时间,也好叫王府里头也多些生气。”

说罢,裕王从桌上端了盘桂花糕,拿了个递给正在边上玩的梅姐儿:“梅姐儿,要吃这个吗?”

梅姐儿大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过被教的很有礼貌,先去瞧了眼李清闻的态度,见她没反对,这才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甜甜的道:“谢谢姨父,”说罢,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双颊晕红,扭扭捏捏的凑过去拉裕王绣着龙纹的袖角,“姨父,可以再给我一个吗?弟弟也要呢……”

梅姐儿今年才六岁,穿了一身明紫色绣长枝花卉的长袄和素色云纹裙,好似雪团捏的,雪玉可爱,明秀乖巧。

裕王见她眉目之间也颇有几分李清漪的影子,爱屋及乌,心里很是喜欢,哪有不依的道理,连忙把一整碟桂花糕递过去,笑盈盈的道:“拿去,都是你的。”

梅姐儿眨巴了一下明晃晃的大眼睛,却也不贪心,先是拿了一块,想了想又拿了三块。

她小人儿腿短,蹬蹬蹬的跑过去先递一块给李清闻,奶声奶气的说:“娘,你吃,”然后再给李清漪和裕王一人一块,“姨父、姨母,你们也吃。”等分好糕点了,梅姐儿这才安安心心的拿了剩下的两块和弟弟荣哥儿一人一个分了。

屋中几人见她这般小大人的做派,都忍俊不禁,心中很是喜欢。

李清漪不由笑着打趣了一声:“每回见着梅姐儿,我都要笑几回。若是孩子都和她似的可人疼,多生几个也是好的。”

裕王忙接口,喜洋洋的道:“那就多生几个。”他倒是巴不得生一连串的孩子——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脚下再拉两个……

李清闻被这两夫妻的对话逗得一笑,笑着斜睨两人,颇有几分打趣的模样。

李清漪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出几分羞恼来,双颊微微泛红,瞪了裕王一眼:“又不是葫芦藤——一串儿就能生好些。你要想多几个,自己去生!”

梅姐儿这会儿忽而听到这话,插了一句,小大人似的教导李清漪:“姨母,姨父是男人,不能生的。”

“这你都知道啦?”李清漪见她那认真的小模样又听得那样的话,笑得不行,最后只能捂着肚子靠在裕王肩头,身子仍旧笑得发颤。

反倒是裕王,面色颇是复杂,最后只好也跟着李清漪笑了一会儿。

几人说说笑笑又有童言童语,时间过得确是十分快,李清漪心情正好,顺嘴吃了几块糕点和水果,倒是少见的好胃口。

用过午膳,裕王被皇帝叫去,梅姐儿带弟弟荣哥儿去院中玩闹,李清闻这才悄悄和李清漪说了几句贴心话。

“你别多心,我这次要来和你姐夫或是谢家都没关系。不过是我这几年想通了许多事。”她叹了口气,“说句实话,你姐夫人也不错,事事都周到,只是我和他求的不一样罢了。他娶妻,求的是举案齐眉,绵延子嗣;而我却是想要一心对一意,求而不得,自然是意难平。”

李清漪本有几分疑虑,听她这般说,心中不由一动,抿了抿唇:“那你怎么又想开了?”

李清闻道:“我这前些时候和你姐夫几位同僚的夫人小聚叙话,碰上了位夫人,她倒是比我还可怜。辛辛苦苦的养儿教女、操持家业,好不容易才等到夫君高中,自己也以为自己是苦尽甘来了。没想到,病了一场,夫君和她商量纳妾,娘家送妹妹过来小住,只一对儿女在床榻前嘤嘤哭着……她气的险些背过气来,靠着那点儿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好了起来。”李清闻抿了抿唇,温柔的眉目带了点怅然之色,遥隔着窗户遥遥的看着外头嬉闹的一对儿女,唇角弯了弯,“那位夫人与我投缘,悄悄劝我说‘人活着才是最要紧,要是死了,什么都便宜了旁人,连一双儿女都要瞧人脸色,何苦来哉’。我一想,确是这个理——再如何,我也有梅姐儿和荣哥儿,何苦和那人钻牛角尖过一辈子?”

李清漪微觉恻然,一时竟是应不得声。

李清闻瞧她面色,不由一笑:“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她塞了一颗梅子到李清漪嘴里,少见的嘟囔了两句,“你现下有了孕,本是不该和你说这个的。只你自小便是个多思多想的,倘若不说,少不得又要想这想那。”

她这模样,倒有了几分少时闺中与姐妹打闹时候的影子。

李清漪口中嚼着酸甜的青梅,唇齿生津,心里也是又酸又甜。她慢慢把头靠在李清闻的肩头,小声道:“姐姐能想开,也好。无论如何,我总是站在姐姐这边的。”

有了李清闻在,裕王府上下确实是可以松了口气。

李清闻自小和妹妹一同长大,照顾惯了人,现下重又把这照顾妹妹的活拾起来,倒也不慌不忙。她知道李清漪见不得油腥,特意用鸡汤或是鸽子汤来熬粥,把上头的油一点一点的捞出来,细心的不得了;或是令人拿了江虾和小鱼,去了虾壳、去了鱼刺,然后再来煮粥、做汤或是裹了面粉来炸着吃;还有慈和特意从白云观送来的酸酸的腌豆角……这般吃了几个月,李清漪原本剧烈的反应倒是渐渐少了,人也跟着也渐渐显怀,双颊丰润,渐渐发胖起来。

也不知怎地,她怀这一胎比之前更加艰难,心情也不似原先那般期待又欣喜。孕中情绪反复,有些话闷在心里不好和裕王说,只得和边上的李清闻说几句。

“陛下少时便体弱多病,后来又好丹药,前两位太子都是病逝。景王世子和贝贝又都是夭折,我就怕……”李清漪手抚着自己的隆起的腹部,又担忧又害怕,压低了声音道,“倘若这孩子也有病,那可怎么办?”

这模样,就好像她六岁时候噩梦起来,无助又仓皇的抱着姐姐哭问:“可我生病了啊,要是好不起来,我会不会死啊,大姐姐……”

“你别多想,”李清闻好久未曾见到这般的妹妹,心下一软,就像是小时候安慰妹妹似的,把她搂到怀里,轻轻的抚了抚着她的乌发,道,“会没事的。”

李清闻的声调亦如当年温柔,手指拂过长发,有节奏的、轻轻的按摩着李清漪的头皮,安抚她的情绪:“漪姐儿,姐姐在呢,姐姐陪你。就算是贝贝……她也会陪着你的。”

李清闻的声音就像是春风,暖暖的拂过耳畔,“我们都爱你。”

是啊,我们都爱你。我们都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得到你应得的幸福。

李清漪只觉得浑身好似泡在热水里,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和酸楚。她眼中一湿,用手环住李清闻的腰,咬住唇忍住那点儿哭声和软弱,小声道:“谢谢你,姐姐……”

第69章 生子(修时间)

李清漪和李清闻姐妹感情好,日子越过越是轻松,谢俊成却是一点也不轻松。

原本,对于李清闻去裕王府照顾裕王妃,谢俊成是举双手赞成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目前的形势。虽说皇帝没封太子,可也只剩下一个裕王这个儿子,现今屡屡召裕王入西苑,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一清二楚。现在的裕王妃说不得很快就能成为皇后了。至于裕王妃腹中的孩子,倘若是男孩那就是嫡长子,未来的小太子。妻子能去照顾,实在是走大运。

再者,李清闻走前,也着实是好好安排了一顿——先是把谢老夫人送来的丫头抬做妾室来伺候谢俊成,再把家事交给谢老夫人打理,也算是方方面面顾及到了。

谢老夫人终于得以重出江湖,对着一屋子恭恭敬敬的丫头婆子还有家里的账本,心里舒坦,难得说了媳妇一句好话“往时是我瞧错了,你媳妇的确是个懂事的”。

谢俊成那时候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心里挺妥帖的。他想着,家里有母亲管着,屋里有个柔顺乖巧的妾室伺候,妻子儿女又在裕王府里,确确实实是方方面面都照顾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这般的日子过了几个月,他便有些受不住了。

首先,如今的谢家和当初的谢家已是不同,有个词叫“与时俱进”,但谢老夫人老胳膊老腿,思想还停留在过去的辉煌里,她的管家法子自然也略有些跟不上了。

谢老夫人管家,至多不过是差遣丫头婆子干活,翻翻账本瞧底下人有没有偷溜耍滑,谢俊成官场上的应酬,她是一点儿也不懂的。偏偏谢俊成是个圆滑的人,志存高远,翰林院里头颇有几个熟识的同僚好友,彼此交际往来,送些东西自是免不了的。谢老夫人不知里头门路,全凭喜好和揣测,这家送这个、那家送那个,不一会儿就给谢俊成添了一堆不大不小的麻烦。到了最后,谢俊成只得自个儿抽空来拟礼单,一点一点的嘱咐自家老母,忙碌烦躁之时颇是想念李清闻在时的事事周到。

再者,屋里的侍妾也略有些烦人的小算计。

谢俊成新纳的妾室姓吴,叫吴月。原本,吴月在谢俊成身边做丫头伺候的时候,他觉得这丫头不错,恭顺温柔、细心周到,事事都能替他想到。等到吴月成了吴姨娘,肚中的小心思便渐渐多了起来——她想要个孩子。真说起来,男女之事,你情我愿,谢俊成自然是乐意的,可他白日里日日繁忙,到了晚上总有些时候是累得不想理人的。吴姨娘却不想管这个,她心里清楚:像自己这样的身份是必要有个孩子傍身的,现下李清闻不在家,乃是个大好机会,自然是一夜夜的缠着谢俊成,好早些怀上。这般一来,好事都成了坏事,谢俊成被逼得都不想回房了。

谢俊成一贯是不喜欢和李清闻说那些“爱”或是“不爱”的,他觉得,俗世夫妻,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求的太多反而是自欺欺人。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隐约摸到了一点爱的影子——正是因为李清闻爱他,所以才会不说一句、事事周到的替他处理各项事务;正是因为李清闻爱他,所以才会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体贴照顾他……

因为爱,才会有忍耐、包容、付出以及牺牲。

他看着吴月望着自己时那看似温柔的目光,心中忽然不觉打了个冷颤:人说至亲至疏夫妻。倘若夫妻之间当真没有一点情意,那么这漫长的人生,该多可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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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漪的产期是在嘉靖三十九年的三月份底,也不知怎地,一直等到四月初都没有一点迹象。

裕王每天都提着一颗心,每回给肚子里的孩子念书都忍不住念叨几句“儿子,别调皮了,赶紧出来吧……”,到了后头简直父亲的架子也不摆了,都快成求了。

因裕王一直没和李清漪分床,夜里也睡得不安稳,只一点儿声音就能惊醒。

不过短短时间,裕王整个人都快被这迟迟不肯出生的孩子给折磨得神经衰弱了,垂头丧气的和李清漪说:“等他出生了,我看小名也不用费心想了,就叫‘迟迟’好了。什么都迟一步!”

李清漪没法子,只得安慰他:“没事,我正好锻炼锻炼呢,多攒点力气,生产的时候才好啊。”

事关李清漪,裕王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好搪塞,还据理力争:“我去问过太医了,若是再拖得长一些,孩子太大,就麻烦了。”他咬牙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偷偷和李清漪说道,“要不,用药催生吧?”

这话他也就敢偷偷说,真要是被皇帝听见了,非得抽他一顿不可。

李清漪也很想抽他一顿,没理他,直接就扶着如英如玉的手去院子外头走路锻炼了,只留下裕王一个烦的只抓头。

等到了晚上,沐浴过后,两人躺在床上,裕王还是忍不住又把那事给说了一遍:“要不,用药催生吧?我问过太医了,只要控制好药量,不会伤到孩子的。”他顿了顿,又道,“父皇那里,我去说便是了。”

李清漪在这事上一点也不让步:“不行,谁知道能不能真的控制好药量……”贝贝的事到底还是叫她心有余悸,对于第二个孩子自然是格外慎重。她想了想,伸手穿过薄被握住裕王的手,柔声和他说话,“放心吧,会没事的,孩子乖得很,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裕王手心湿漉漉的,听了这话却仍旧是忧心忡忡:“我就怕……”

话声还未落下,李清漪忽然抓了抓他的手掌,小声道:“等等,”她侧头去看裕王,神色间颇有几分复杂,喃喃道,“好像,是要生了……”

裕王和她对视了一眼,立时就呆住了,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跳起来,只披了一件外衣,一边叫一边往外跑,把隔间候命的稳婆和太医都给叫进来了。

羊水慢慢的顺着大腿根流下去,李清闻不觉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自语道:“你不会是被你爹爹吓得要出来了吧?”她摸着腹部的动作又轻又软,就像是抚慰肚子里的孩子一样,“不要怕,他只是说说而已。爹爹和娘一样,都很爱你……”

屋中的灯火被点亮了,整个裕王府的灯也都跟着亮了起来。训练有素的稳婆把李清漪围了半圈,看了看情况才道:“宫口开了,不过还要再等一会儿。”

很快便有人拿了热腾腾的野山参炖鸡汤一连喂了李清漪几口,吃了几块糕点,最后又给她含了几片人参。

这时候,腹部的阵痛并不算剧烈,李清漪躺在床上,裕王则是半跪在床边,紧紧的握着她的左手,强自镇定的安慰着她。

李清漪倒还撑得住——她这几个月一直都积极运动,就为这这一日能平安生产。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腹中的阵痛开始密集起来,一阵又一阵的,李清漪咬着唇忍着痛,额上已有细细密密的汗水。

裕王虽是早前已经见过一次这般的场景,此时依旧觉得又惊又怕,不断地俯身吻着李清漪的额角,喃喃和她说话:“别怕,清漪,我在……”说话的时候,他握着李清漪的手都怕得颤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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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见惯了事情的稳婆倒是过来了,把裕王推开了些,用手往里边探了探这才道:“娘娘,宫口已经全开了,可以了。”她们很有经验,一边说一边嘱咐李清漪,“千万别大叫,也别蹬腿,把力气都留着,用力往下挤便是了……”

这个时候,裕王本该是和太医一同出去的,可他一双眼睛就落在李清漪身上,也没几个人敢去拔虎须,只得叫他留在了床边。

虽然是第二胎,可孩子养的有些大,生产分娩的时候自然也要费力些,时间竟是比当初生贝贝的时候还要长。

裕王满腹忧心的等了大半个晚上,直到东方发白,旭日高升,孩子那充满生气的哭声才终于在房间里响了起来。稳婆小心的把孩子用明黄的襁褓包裹了一下,举到裕王跟前,扬声报喜道:“殿下,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狂喜起来——皇室终于又有皇孙了。外头皇帝派来等消息的李芳也是连忙上前恭贺奉承:“日出而生,紫气东来,此乃天赐贵子啊。”

裕王却都没理会,他适才好似也跟着死了一回,出了一身冷汗,现今浑身都是虚软的。得了母子平安的消息后,裕王只来得及粗粗看几眼孩子,很快就又扑倒床边去看李清漪。他把李清漪的手握住,紧紧的贴在自己颊边,小声告诉她:“是男孩。”

李清漪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乌发湿漉漉、一缕一缕的贴在面颊上,就像是水里出来的一般。她的面色极其苍白憔悴,纵是十分的容色大概也只余下五分。

裕王却好似看着一个稀世难求的美人一般,仍旧是呆呆的看她,一动不动,怎么也看不够。好半天,他才轻手轻脚的替李清漪拢了拢湿漉漉的发丝,心有灵犀的回应了她无声的疑问:“孩子很健康,你放心……”

李清漪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眸,静静的望着裕王。

明亮的、湿漉漉的,就像是水中的星辰一般。每日、每夜,陪伴入眠。

她听到这个回答,好像终于放下了心,微微的扬了扬唇,然后,在温柔的曦光下、裕王的目光里和孩子充满活力的哭声中,力竭睡去。

第70章 大厦将倾(一)

就在裕王府长子出世,普天同庆之时,严家那头却是哭天抢地,一片阴云。

欧阳氏死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天理昭昭,自有报应。当初王府长女出世的时候,景王世子死了,故而被指做是克亲。但是当裕王长子出生,欧阳氏死的时候,却没有人敢说半个字,所有人都说“日出而生,紫气东来,此必天赐贵子”。

严家甚至不好表露过多的哀容——在皇帝为着这得之不易的孙子而狂喜的时候,被皇帝视若亲信的严家自然也要为之欢呼雀跃,否则岂不就是君臣不同心?

严嵩年过八旬,亲眼送了结发的老妻过世——那是陪伴了他大半生,与他同甘共苦的女人,他此生唯一的、最心爱的女人。悲痛压抑之下,严嵩几日茶饭不思,泪流满面,竟是病倒在了床上。

严世蕃原还不想管,可瞧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爹,终于有了危机感,连忙来瞧,安慰他:“娘这年纪,大概也是喜丧了,朝中诸事繁忙,还要爹您来撑着呢,”他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现下朝中都叫着让我丁忧守孝,可我哪里走得了啊……”

这是事实,也是严世蕃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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