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这样盘算着,孙氏终于从怀中掏出钥匙。沈家库房光有钥匙还打不开,第二道门上有道独特的机关。这道机关难得倒别人,可难不倒在后院呆了二十多年的孙氏。用独特的手法敲击砖墙,叮叮咚咚后,浑然一体的砖墙突然向两边分开,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色泽。
“多谢夫人带路。”
还没等孙氏开口吩咐,后面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下意识地向后扭头,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映入眼帘。而在这张脸后面,身后跟着的下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倒下,一身玄衣的小侯爷站在八名暗卫中央,双手环胸神色傲然。
“侯爷……”
孙氏瞳孔微缩,到这份上她要再不明白征募军饷宴是个圈套,那就是真傻的了。
“昨日之事侯爷想必也听说过,民妇与沈金山并无多少感情。这库房中金银,民妇只取一点日后嚼用,其余还请侯爷自便。”
孙氏想法很简单,小侯爷是她绝对无法抵挡的,而沈金山也不值得她舍命保全,所以干脆用这些家财贿赂小侯爷,换取自己跟儿子的平安。
“与沈金山并无多少感情?敢问孙氏,你究竟对谁有情?”
这……不知怎地,孙氏脑中无端闪过昨日中午胡家姑娘的问话。还没等想明白,恐惧之下她已经脱口而出。
“沈墨慈并非民妇亲生,她平日所作所为……”
“你即便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沈金山即便再狠,也不可能将沈家传给一位庶女。不管沈墨慈赚多少,日后还不是你儿子的?”
虽然重生后阿瑶清醒很多,但她依旧坚信人性本善,遇到事也不太愿意把人往坏处想。昨日因嫁妆铺子被抵押产生纠纷,孙氏出声哀求时,她只是厌恶这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自己出事便要别人倾力相助的人未免太双重标准。
可陆景渊不同,自幼便活在死亡危机下,他对人性中那些恶念再了解不过。如孙氏这等表面冷漠之人,心里怎么想的他打眼就能看个透彻。关注阿瑶他自然知道昨日之事,当时暗卫来报时他还有些疑惑,直到今早码头上偶然确定她重生之事,他终于知道她的愤怒从何而来。
因为生气前世的冷漠?
那个傻丫头,连生气都生不对。不论前世今生,孙氏的冷漠从来都只是在掩盖她的自私。
“即便沈墨慈要出手杀了胡家人,只怕你也会帮忙递刀子吧。毕竟,这样整个胡家都会是你儿子的。”
完全被猜中心思,孙氏无力地低下头。
“侯爷为何如此护着胡家,莫非是因为胡家姑娘?”
你也看出来了?陆平脸上脸上闪过一抹兴味,当然因为长相,一般人看不出来。
可陆景渊还是看出来了,眼刀往那边一甩,他坚定道:“那可是本候同门师妹!”
不仅是同门师妹,还是本候两辈子唯一看顺眼的姑娘。你想算计她?就别怪本候替她出气!潜意识里,陆景渊是这样想的。可想他定北侯,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将如此小儿女心思表现出来。
这……沈金山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看着最后面一道跟过来,这会也被敲晕的儿子,再看看如今危如累卵的沈家,孙氏悔不当初。如果她能少点贪心,平日劝着点沈金山,是不是日子也能平顺些?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跪伏在地,孙氏眼神绝望。
没等她再出声,小侯爷一个眼神过去,那边陆平早已会意,一个手刀下去,孙氏步了其他下人后尘,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而不用小侯爷吩咐,身后暗卫已经自动开始清理现场,将昏迷的下人拖到隐秘处。边干活陆平还边想着,怪不得小侯爷方才说等蚕农契书撕毁后再出面,原来是在等这个,小侯爷果然神机妙算。
再次被属下脑补过度的陆景渊对此毫无所觉,吩咐两个人守着库房,他带着其他人翻墙出去。朝廷钦差的依仗已经等在外面,稍微收拾下,不多时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摆足了官威出现在沈府门前。
而在小侯爷到来的这段时间内,沈金山则是跟胡九龄杠上了。
他已经想明白了,如今沈家名声没了,他能守住的只有银子。所以不管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有多清楚,院内院外的嘲笑声有多大,总之他就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打定主意要赖到底。
谁稀罕他那条命!
虽然报官可以解决问题,可现如今他那副模样,还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正当局面僵持不下时,不远处走来官员出巡时开道的锣鼓声。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高头大马上朝这边走过来的玄衣小侯爷。
治这没脸没皮的泼皮无赖的人来了!百姓们面露欣喜。
最后的救星终于到了!沈金山眼中闪现出强烈的希冀光芒。
☆、第91章
有些事不仅胡九龄和在场百姓清楚,沈金山更清楚。
契书上白纸黑字清楚明白,一时耍赖也许可以多往后拖会,但真要告到官府,在事情已经闹成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他肯出银子贿赂,顾忌着官声民怨,那些当官的也绝不敢收。
小侯爷是他如今唯一的指望!
虽然把握不大,可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绝望之下他还是生出强烈的希望。
如果小侯爷站在他这边……
“扶我起来。”他朝旁边管家招手。
与此同时陆景渊已经来到沈府跟前,围在门前的百姓自觉给他们让出一条路。虽然此刻没有州府的仪仗队,可小侯爷独属于天潢贵胄的富贵气质远比那些外物更能支撑起天家威仪。后面暗卫规规矩矩地跟上来,满脸期待的百姓这会没一个敢出声,只能用殷切的目光看向他。
目光之热烈,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粘稠几分。
虽然前面沈家所作所为为人所不齿,毕竟没有牵涉到自身利益,这些市井百姓顶多人前背后地嘲笑几句。可这次不一样,前面沈金山以黑炭相要挟,逼他们签下亏本的契书已经够让人憋屈。没想到事情转一圈回来,连黑炭都是在糊弄人,这简直是把他们当猴耍。
是可忍孰不可忍!群情激奋,这会外面一圈百姓脑门上就差写几个字:钦差大老爷赶紧治治下那厚颜无耻之人。
沐浴在众人的殷切期待中,陆景渊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昂首挺胸迈着方步跨进沈家院内,表面上目不斜视,实际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他眼神一直在盯着不远处的阿瑶。
“侯爷!”
被沈管家弯腰扶起来一半,不等站定,沈金山便急切地朝前面躬身抱拳。
陆景渊没吭声,跨过门槛的皂靴准确地踩到地上门板上,玄色衣袖下的手朝后勾下,跟在后面的陆平立刻会意,带着暗卫紧跟在他后面踩上去。
踩在门板上时吃不上劲,可在门板边缘却是可以吃上劲。不论小侯爷还是诸位暗卫,皆是有功夫的人,力道并非寻常壮实点的蚕农可比。只见一排穿着藏蓝色袍服的暗卫很自然地踩在门板上,原先纹丝不动的门板突然往前滑了下,刚被沈管家解救出来,稍稍往后拖了点的沈金山双脚再次被埋在底下。
“啊!”
被重物压过的人都知道,最疼的不是一直被压着,而是刚刚被松开,麻木的疼痛稍微有所减缓时,重物再次落下来。
先是胡家父女,再是搬门的十几号蚕农,现在又是一群暗卫。前面两次还好,厚实的门板只是砸着脚面。然而最后这次,好巧不巧地刚好砸到食指。门板落下来,沈金山只觉一股锥子狠狠刺入的疼痛顺着自己的十只脚趾头传过来,他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陆景渊皱眉,“这是不欢迎本候?”
十指连心,不管手指头还是脚趾头,剧痛之下沈金山压根说不出话来。双手扶着他,沈管家忙开口。
可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陆景渊已经从门板上下来。打住了阿瑶要跪地请安的动作,又吩咐外面百姓起身后,看着眼前门板,他冷声问道:“这边怎地如此混乱?”
“景……”阿瑶迫不急的地开口,刚说出第一个字,察觉到有些不妥,顿了顿她忙改口:“禀侯爷,沈金山借倒春寒之机,以石块充作黑炭,欺骗青城百姓签下契书。后又以生丝为要挟,胁迫我阿爹高价购买。如今事情败露,激起民愤。”
说完阿瑶仰头,晶亮的杏眼满是信赖地看向他。景哥哥给了胡家黑炭,他肯定会帮他们。
这丫头,干嘛用那么炽热的眼光看向本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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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颇为自得,可陆景渊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仅如此,为了掩饰自己情绪,他脸色更是冷了三分。
“是非曲折,本候自有决断。”
冷冷的口气给了沈金山莫大鼓舞,终于从疼痛中逃脱出来,抓住管家手臂强撑着站起来,他哀求道:“还请侯爷为沈某做主。”
“做主?”
“侯爷明鉴,沈某好好从州府运来的黑炭,稀里糊涂就变成了石头块,此事并非沈某有意欺瞒。”
到这份上沈金山也不指望那些生丝契书还能保住,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赔那天价的毁契银子。可小侯爷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在他心里最后一口热乎劲上浇下来一盆冷水。
“也就是说,你承认沈家拿不出黑炭?”
“这……沈某也是无奈。当日州府借炭的文书俱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还请侯爷为沈某做主。”
“据本候所知,州府黑炭乃军需之物,即便用于赈灾也是免费发放,又怎会单独落到你沈家手里?此事本就有违我大夏律法,恕本候无法知法犯法。”
冷酷无情的话语彻底浇熄了沈金山最后一丝期待,心彻底凉下去。他环顾四周,后面沈家护院下人满脸胆怯和畏缩,旁边胡家父女以及门外乌压压的百姓皆是敌人。天地之大,此时此刻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
脚指头上疼痛传来,剧痛之下他生出了鱼死网破的心。
“沈家变故想必侯爷也已知晓,若是拿出这笔银子,只怕沈某再无力再凑出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他话中意思很明白,要么帮我赖掉这两份契书,要么别想从我沈家拿走一两银子的军饷。
“你是在威胁本候?”陆景渊阴沉的面色反倒缓和下来,唇畔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沈某也是无奈。因着房契被盗,我沈家如今境况惨淡,只怕两处不能周全。毕竟这么多街坊邻居,亏谁也不能亏着他们。”
“两处不能周全?”
胡九龄和陆景渊一道出声,前者只是自言自语,后者声音中则带着几丝玩味。
“可据说沈家库房里,堆着金山银山。”
库房……提起这两个字沈金山心下一惊,不过想到他继承家业后对库房的几次加固。那外墙是他花大价钱,专门从山东运来的整块泰山石,整个库房核心地带被围一圈,连最尖锐的凿子都钻不动。
没有他的独门手势,谁也别想进去库房。
“沈家发家不过这十几年的光景,那些话不过是以讹传讹。今日在这,沈某跟侯爷交个底。沈家如今所有家当,在给完一百八十万两军饷后,也剩不了几个钱。”
他在骗人!想到前世沈家不输于胡家的豪富,阿瑶脸上露出几丝急切,刚准备开口却被胡九龄拦下来。
“侯爷自有决断。”
阿瑶也只是被前世记忆困扰,一时间有些失去理智。冷静下来后,不用多想她便明白了。景哥哥那般聪明的人,岂会被沈金山这么几句话糊弄过去。
而陆景渊也没让她失望,察觉到她的急切,本来想多逗弄沈金山一会的他收起多余心思。手臂往后一伸,他拔出暗卫手里的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沈金山脖子上。
“不仅威胁本候,还敢欺骗本候。”
刀刃的寒芒扫过来,沈金山双腿一哆嗦:“侯爷明鉴,沈某绝不敢有任何欺瞒。”
“当真?若那库房里堆着金山银山。”
想起自己坚固的库房,沈金山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不可能,沈某句句是真。”
“既然你这样说,那本候就只当库房里没有东西。”
好像有那里不对……不等沈金山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后面暗卫提起来,一行人直接朝后院走去。越接近库房方向,沈金山越是吃惊。莫非库房被人打开了?不可能,今早他刚检查过,一切都还好好的。即便有人开凿,方才也没有丝毫动静。
这样劝慰着自己,勉强稳下心思,他讨好道。
“侯爷你看,这库房里可不是……”话还没说完,面前那道再普通不过的房门打开,耀眼的金光扑面而来。
“恩,库房里的确没东西。”
陆景渊点头,给暗卫打个眼色,后者迅速将沈金山仍在地上。走到他跟前,他弯腰,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子紧紧摄住他,话语中也是透出无限的危险。
“既然沈家库房是空的,那沈老爷拿什么来凑本候那一百八十万两军饷?”
库房怎么会被打开,接手沈家后他最用心做过的事,便是加固库房。不仅加固,甚至他还高价请人做了精密而复杂的机关,保证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能打开。
即便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依旧有些无法接受,震惊之下他甚至没听清小侯爷在说什么。
“怎么会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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