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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捐银子最多的能当会首。”

“该不会是官迷,为了当会首连祖宗家产都不顾了吧?”

“我看还真说不准,不然沈家家大业大,要不是为了这,何尝需要抵押家产。”

胡家捐出的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成功堵住了青城所有人的嘴。不仅如此。愧疚之下他们下意识地站在胡九龄这一边。这会欠他银子不还的沈金山,便自觉站到了这些人的对立面。

不过毕竟沈金山也捐了那么多银子,一开始这样想的人还不是很多。可是随着时间推移,眼见沈府大门始终紧闭,别说沈金山人了,连个多余人影都没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此事。

“指不定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会拿不出银子又舍不得铺子,干脆窝在乌龟壳里不出来。”

站在自家马车前,胡九龄放任事态发展。听着周围越发人声鼎沸,各种对沈金山不利的论调传来,他心下暗自满意。

这些市井百姓,尤其是前面说得最厉害那几个,在前面沈墨慈诬陷阿瑶时,也曾这样站在胡家门前上蹿下跳。那些话他记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曾想过让这些受些报复。可这念头刚升起来,就被他迅速摁下去。

胡家是开门做生意的,主要是从这些人身上赚钱。要是把他们都得罪了,那整个胡家也就完了。不仅如此,得罪所有百姓,把他们推向沈家,那岂不是正如了沈金山的意思。

否定这个念头后,他很快想到另外一点。沈家能利用这些人,难道他胡家就不能?虽然他不会像沈家姑娘一样肆意制造谣言,但沈家把柄本来就多,随便找几个就够他们受的。

所以刚才沈金山提议先回沈家拿房契时,他并没有拦住,提议说让个下人去取,或让沈家人送过来,而是安安稳稳地把他送到沈家门前,客客气气地请他下去。然后在马车上等候时,他早已吩咐跟随的下人回家调人,暗中推波助澜,让更多地人前来沈家门口。

胡贵那些人培养的还真不错,这才多大会功夫,放眼望去沈家门前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单看阵势比之前两次在胡家门口时也不遑多让。

沈金山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是时候了,胡九龄走上前,张开双臂往下压,做个嘱咐大家安静的手势。

“大家且冷静,听胡某说一句。”

人群逐渐冷静下来,胡九龄脸上半是无奈半是感激:“各位乡亲父老为胡某鸣不平,胡某感激不已。只是你们实在误会了沈兄,这次所欠银两并非因为沈家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与我胡家有过协议的蚕农因这场倒春寒改投沈家,沈家承诺他们负责毁契所要支付的银子。”

城中百姓虽然大多数不再种桑养蚕,可对于乡下发生之事却是有所听闻。这会听胡九龄道明原委,他们很快明白过来。

“这事我知道,沈家包揽了州府的黑炭,以此为要挟,逼迫那些蚕农们改掉契约。”

“沈家狮子大开口,直接要去了七成纯利润。我在乡下的亲戚说,这波春蚕基本白忙活。”

“养蚕的过完年就开始忙活,那可都是人家血汗钱,沈金山就这么要去七成?”

原本这些老百姓还只是念叨沈金山败家,这会听他连血汗钱都贪,众人可算是打心底里恨上了这个人。

卑鄙、无耻等等不好的词从周围传过来,胡九龄没有再劝,而是略带疑惑地看向沈家大门口。都到这份上了,沈金山怎么还没出来?难道自己预估错了,他脸皮实际上比想象中还要厚?

不应该啊,就算是为了当会首,这会他也得装装样子。

莫非他藏在府里,憋什么坏招?想到这种可能,胡九龄脸色微变。

胡九龄真的想多了,从大门口刚开始来人时,沈金山便已经预料到形势不对,想赶紧出来。可刚走到前院门口,他便被孙氏拦下了。

“老爷莫非真想拿妾身的陪嫁铺子去抵债?”

“夫人的陪嫁?”沈金山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恍然大悟:“你我夫妻一体,日后沈家的一切都是孩子的,夫人还跟我计较这些?”

孙氏对沈墨慈的提议尚存几分犹豫,即便沈金山名声坏了,他依旧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即便他宠妾灭妻,有他在她就心安。所以回来后她仔细想了想,只要沈金山还有诚意,她愿意继续跟他拧成一股绳,把面前难关熬过去。

可他片刻的怔愣,以及随后理所当然的口气,却让她彻底心凉。

“缫丝铺子是妾身陪嫁,嫁妆单子上写得清清楚楚,老爷想赔胡家可以用别的铺子。”

换别的铺子岂不是要亏更多,沈金山万分不愿,向来柔顺的孙氏也一反常态地坚持,就这样夫妻俩在前院垂花门处僵持起来。

☆、第71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

昨天点进来却没看到更新的小天使们辛苦了,紧接着还有一更呢。

“夫人且听我说,如今我刚当上会首,而胡九龄捐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却什么都没捞着,这事换谁心里会高兴?这些年胡沈两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清楚,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胡九龄一直在跟我别着劲……”

“是你一直跟胡九龄别着劲吧?”孙氏反唇相讥。

换往日她绝对不会这样直白,可娘家几乎被毁、自己的陪嫁又要被拿出去抵债,这几乎摧垮她人生的两件事,放在沈金山那里却好似完全不值一提。那种完全不在乎的态度,成为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早已习惯了孙氏的柔顺,这会沈金山难掩惊讶。

“夫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不等孙氏反应,他强压下一口气,无奈道:“好,随你怎么说,但胡沈两家关系不亲近是明摆着的,如今胡九龄心下不忿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我公然毁掉契书,他岂不会趁机狮子大开口?”

“还不是怕多花钱?”孙氏冷冷道。

“若是多花点钱能解决这事,那还算好的。你知不知道刚胡九龄怎么说?这契书可是当着小侯爷面签下的。现在若是我毁契,他直接不认账要我全赔银子,到时候募捐的军饷拿不出来,那可是欺君之罪。到时候别说会首,连咱们全家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两说!”

前面的吵嚷声隔着围墙传进来,听着声音越来越高,有些辱骂之言甚至清晰的传到耳中。气愤又焦急之下,沈金山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胸膛中吼出来,连带着唾沫星子朝孙氏脸上扑面而来。

终于孙氏被他的怒气震住了:“可那是我的嫁妆。”

“你我夫妻一体,”见她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沈金山无奈:“大不了我再赔你一处铺子。”

赔?就他那铁公鸡性子,赔偿得等到猴年马月?还不是一拖再拖,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本被震住的孙氏回过神来,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能不能换其它铺子,归根结底还是胡老爷说了算。妾身随老爷一道出去,先问问胡老爷,若是不行就按老爷说得办。只是这样,还请老爷多带张房契。”

“夫人这是在防着我?”

“看老爷说哪的话,这不是准备着胡老爷能答应。毕竟拿妾身陪嫁去抵债,这事不管怎么说都不好听,是不是?”心彻底凉下来,孙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理智过。纵使被沈金山看穿了心思,她也不紧不慢地反驳道。

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恨得沈金山牙痒痒,“夫人当真要如此?”

“这外面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了,”孙氏摸摸腰间荷包,那里装着沈墨慈投成时给她的库房钥匙。方才回来后第一时间她便命人试验过,的确是真的钥匙无误。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心凉,夫妻二十多年,沈金山向来防贼般防着她,连钥匙是什么样都没让她见着,可他却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宠妾所出庶长女。

其实孙氏完全误会了,连结发妻子都不信,沈金山又怎会信得过沈墨慈。之所以后者能得到钥匙,还是凭自己的一些手段,将钥匙拿出来一会,寻能工巧匠配了一把。

然而沈墨慈却不会解释此点,她恨不得孙氏误会更深些,这会不仅不解释,反倒推波助澜,扯着姨娘受宠含混不清地解释一通。本来孙氏将信将疑,可刚才沈金山的态度让她彻底相信了。心凉之下,这会任由外面骂声沸沸扬扬,她却浑然不觉。

“老爷腿脚可得快点,妾身等得、胡老爷那可不一定有耐心等。”

“你……真是钻钱眼里了。”

谁钻钱眼里谁知道,虽然没有开口,孙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几个大字。

这会沈金山虽然能命下人开路,绕开孙氏直接出门。可他知道自己若不摆平夫人,凭借她在后院多年的经营,很有可能冲开下人阻挠,跑到前面把事情闹大。投鼠忌器,他只能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书房。

边念叨着娶妻不贤,他边翻着书房暗格中装有房契的匣子。看着里面一张张房契,这些都是沈家祖辈多年经营,无论给出去哪处他都舍不得。将所有房契捂在心口,仰头他看向窗外,长叹一声后,闭眼在前面位置偏僻、经营不善的几处中抽出一处。

“这可是天意。”

喃喃自语道,他讲剩下好生放回匣子里。放到暗格后触动机关,确定无误后快步离开书房。

心疼的情绪牵扯了大半心神,沈金山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出书房后,从博古架后的阴影处走出一抹纤细的身影。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孙氏也算是有所防备,带沈墨慈回来后便命下人将她看管起来。可在沈家经营多年,虽然上次诬陷阿瑶被揭穿后,她的人手被清出去大半,可总归还剩几个漏网之鱼。这不趁孙氏与沈金山争吵,下人不备时,她成功避开所有人视线躲到书房。

凝神倾听,确定外面没人后,她走到方才暗格所在墙前,按照沈金山手势敲几下。方才平坦的墙突然出现个开口,将手伸进去捞出箱子,看到上面的鲤鱼双锁,她拔下后脑勺固定碎发的细卡子,一前一后两只插进去,逆着锁芯纹路稍微用下巧劲,“咔吧”一声锁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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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家先对不起我的。”

一手抓起所有房契,不知怎么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小侯爷可不是好惹的,若是沈金山拿不出那一百八十万两……若是以前沈墨慈还有自信,她能骗得过小侯爷,可屡屡失败后她却再也没有了胆子。

打个机灵,她将最上面不太值钱的那一半放回去。剩余一半揣到自己怀里,扣上鲤鱼双锁前,想了想她把两只发卡放了进去。她是被孙氏秘密接回来的,梳妆打扮也是在孙氏房中,连发卡也是顺手用的孙氏妆奁里的。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沈家库房的主意,那些金银虽然价值连城,可运出去未免太打眼。她看重的,从来都只是沈家这些产业。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先有胡九龄逼着沈金山开暗格拿房契,后有孙氏闹事牵扯所有人注意力,而她则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家对不起我,可我却不能不顾沈家生养之恩,多多少少也得给他们留点。”

最后看一眼已经合上、看不出丝毫痕迹的暗格,理理脖子上的碎发,出了书房,沈墨慈沿小路三两步消失在沈家角门处,而此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已等在那。跳上马车,她很快消失在街角,一路出城与平王汇合。

书房中发生的一切,沈金山浑然不觉。多取出一张房契后,沈金山没好气地走在前面,孙氏紧跟在他后面,夫妻二人一路向正门处走去。

胡九龄自问没沈金山那么损,虽然命胡贵暗中散布谣言,让附近百姓来看热闹。可见人误会,他也积极地出声解释。至于随着他的解释沈金山名声越来越臭,直接从变卖祖宗产业的败家子变成搜刮贫苦百姓血汗钱的大恶人,那就是他“无能为力”了。

原本他以为,事情到了这份上沈金山也该出来了,没想到他却成了缩头乌龟,躲在沈府任由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左等右等不见他出来,反倒等来了阿瑶。

征募军饷宴完成后还要重新核实一遍账目,所以阿瑶并未跟着沈家马车一起走。本来这账目很简单,根本不用多此一举,可阿瑶留下来也有自己的私心。

今晨在青霜坦白之前,她已经隐约明白自己对景哥哥的心意。虽然前世从不知情滋味,可她还是十分确定,那种想起他来时酸酸涩涩、与想起任何人来时都不一样的感觉,应该是喜欢。

可青霜一番话、以及随后宴会上景哥哥的表现却让她一再迟疑。一方面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景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另外一方面,前世的教训却在影响着她,每个接近她对她好的外人,都是为了胡家的钱。

两种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拔河,整颗心如置身冰火两重天。即便只有短短一上午,她却觉得自己过得比前世最后三年还要煎熬。她清楚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她决定留下来问个清楚。

将每个人所捐明细和总额记录在花名册上,用清晰工整的簪花小楷重写一遍后,边吹着墨迹她边走到他跟前。

“这是征募军饷宴的详细账目。”

陆景渊接过去,扫一眼后随意放在桌案上,抬头看向她:“你想问我什么?”

被他看出来了!阿瑶拳头握紧又松开,鼓起勇气问道:“景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舞姬已经散去,掌柜的以及小二也都纷纷退居后院,没有人任何人敢打扰小侯爷清净。空旷的云来楼内,阿瑶声音回荡。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像奶娘、像胡家庶支、或者像宋钦文、沈墨慈那般,只是看中了胡家的钱,对我好点好借此完成征募军饷的皇命。

阿瑶神情中的疑惑,陆景渊看得清清楚楚。

这丫头竟然在怀疑他!

一时间他怒火滔天!

☆、第7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还有一更,替换昨晚的防盗章,不要点错哟,^(* ̄(oo) ̄)^

这丫头竟然在怀疑他!

意识到这点的那一瞬间,陆景渊心中蹿起强烈的怒火。怒气外放几乎要化为实质,吓得案前阿瑶下意识地哆嗦。好在他早已不是前世十八岁那会年轻气盛的小侯爷,意识到他的恐惧,心疼渐渐涌上来,怒气褪去理智回笼,他诡异地升起一丝欣慰。

这丫头可算长点心眼。

一时间他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多难得,那个十年前提着兔子灯在莲花池旁救下他、那个前世到死依旧被人蒙在鼓里的傻丫头,终于学会了防备人。

“因为你傻。”可不是傻,不去防备别人,偏偏防着他。

这是什么话!阿瑶不悦地皱皱鼻子,攥紧拳头鼓起勇气问道:“景哥哥,你有没有骗……”

还没等后面几个字说出来,窗外扑楞着翅膀飞进来一只信鸽,落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陆景渊取出下信鸽腿上纸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沈墨慈已得手,现正出城与平王汇合。

虽然平王人如其名,哪哪都很平庸,可太上皇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弱。这次青城之行,他也派来的足够人手。如今银子已经拿到,最后关头对方定会倾尽全力。单凭他带来的暗卫,大概应付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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