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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盘查

大半夜的来尚衣局提人,用脚趾头想都没什么好事。现今这个关头,能算上大事的也只有安婕妤肚子里的皇子。而这可是后宫里第一个孩子,若出了什么岔子跟她们扯上,还能落着什么好么?

尚衣局上下皆被这事闹得紧张起来,不知多少人辗转反侧许久都没睡着。好容易数着日头挨到天亮没来第二拨,个个都有种绝处逢生般的感觉。

素馨与醉云同房,从早上起来开始就不知被人问了多少次昨晚怎么了,好容易顶着两个几乎盖不住的黑眼圈来找她与百合,一开口便是诉苦:“昨夜真是把我吓死了,好端端怎么会出这种事。平日里看她虽然讨厌了点,到底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真没想到会这样。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

“……”

能让慎刑司在夜间大动干戈提走的人,大部分都会无声无息地就此消失在黑夜里。百合与杜阮阮也有些沉默。百合素馨与醉云是常年互掐小分队,双方互看不顺眼,平日里一点小事也能咬个不死不休。如今碰上这种不知生死的大事,毕竟是认识相处了这么久的人,比起其他那些双目发亮满心八卦的人,她们反倒有些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起来。

杜阮阮一面听,一面想起之前在假山里跟皇上一起听到的对话。那事她谁也没告诉,可之后也没听说宫中哪位娘娘受罚或是出事。她不知是皇上私下将这件事处理了还是如何,只是此时又联想起半月前那日他说自己没碰过安婕妤。

没碰过怎么会怀孕呢?安婕妤再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傻事吧。

胡思乱想间让百合戳了一把,捏着她的脸叹道:“好想吃街头老王的叉烧包。”

士可杀不可辱的杜小胖:“……”

两人瞬间滚做一团乱掐,素馨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热闹。吵闹间忽听过道上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

自昨夜开始,整个尚衣局对于这样的脚步声十分警惕。杜阮阮二人的动作瞬间凝滞,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其他人的表情也随之静止。

这样诡异又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来人在某间房前止步站定,敲开门道——“宫女杜阮阮可在?慎刑司有个案子想请你过去问问,跟咱们走一趟吧。”

“……”

处在他目光之中的杜阮阮那瞬间仿佛能看到其他人松了口气又瞬间提起来的模样。昨夜被带走的是醉云,如今又拉走了杜阮阮,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人?

素馨二人没想到会是她,一时之间又是担心又是紧张,她却还算平静。

早上爬起来听说被带走的是醉云,她就觉得自己这回铁定也要去一趟。反正她什么事都没做,若有人硬要嫁祸也只好见机行事。便看了眼很是担忧的百合等人,起身道:“奴婢就是。这就随公公过去。”

……

杜阮阮前不久才来了一次,上回还是为了挽冬和玉梨打晕她的事,这次却牵连到更不得了的事情里。

上回的徐公公今日也在。他在慎刑司里说话十分有分量,此刻瞧见长相也很有分量、一见就叫人难忘的小胖又被人带进来跪下行礼,眉头就先皱了一半:“怎么又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上回王福才瞧上这个小胖妞的事他还记忆犹新,现今王福才已经不知去了哪处乱葬岗,另两个小宫女一个在浣衣局,一个在洒扫处。后头这个命不好,去了没多久就得了一场大病送出宫,前面那个倒是福气好,还想法子换了个更好些的地方做事。

慎刑司二把手问话,杜阮阮赶忙回道:“奴婢是尚衣局的杜阮阮,前些时候得幸见过徐公公一面。”

别的话也不说了,老老实实垂脸缩着双下巴装诚恳。她心知上回是受害人没受折腾,这回是有嫌疑才过来接受盘问,套再多近乎也没用。

徐公公瞧了眼小胖不慌不忙的模样,眉头微蹙也没故意为难她,只招招手让人把她带下去问话。

杜阮阮跟着另一名公公去了隔壁的小房间,态度仍十分老实温顺。在场人不管份位品阶都是大爷,只要进了慎刑司,像她这般没权没势没大腿的小女官片瓦掉下来都能砸死一片。她把某条金大腿跟自己之间彻底斩断了,这回实在没胆量觉得他还会私下护着自己,故而对谁都是一副再诚恳不过的模样。

也是她这张脸占便宜,隔壁房也有同样被提来询问的小宫女,人家那边问话的人一没动手二没凶神恶煞,小姑娘便可怜巴巴蓄着两泡眼泪望着他。偶尔声音大一点便抽抽噎噎呜呜咽咽可怜至极,活似自己下一刻都要被冤死在这里了似的,惹得问话的公公暴躁得想拍桌子。

对比起来小胖这边的画风简直敦实得像个男人,比学生碰上夫子回答问题还要老实认真。

“叫什么?”

“杜阮阮。”

“你跟方醉云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都是尚衣局的,平时还算熟悉。只是她平时不太喜欢跟我玩,所以相处不多。”

“你那天去芙蓉殿做了什么?”

“婕妤娘娘说她衣服做小了,尺寸不对,让我们重新去量一下,再拿回来改。”

“之后呢?”

“之后我就没去过了。”

……

这件事本就跟她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嫌疑重大的早在昨晚就带了过来。她原就长着一张根正苗红一看就不会说谎的小圆脸,再加上本人的态度也十分严肃诚恳毫无躲闪。问起话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经过大风浪专管审讯的公公都问不出什么有疑点的信息。又见她态度良好只差在脑门上写着“我很诚实但我啥也不知道”几个字,便挥挥手,让她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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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胸抬头正襟危坐的杜阮阮差点当场松了口气。

幸而她面上端得住,瞧着对方脸色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静地行礼告退。路上也没东张西望,出了慎刑司让火辣辣的太阳一晒,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慎刑司里头阴冷潮湿,让人浑身不舒服,问话公公眼神犀利,看谁仿佛能瞧到他骨子里去。

对方问来问去都绕着她平日在尚衣局爱吃什么爱做什么,间或插一句上次去芙蓉殿干什么,还有没有再去过,有没有瞧见别人行径古怪。杜阮阮都照实说了。

由此看来安婕妤定是出了事。只是醉云又是如何牵扯在内,还成为如此重要的怀疑对象的呢?

可怜自己浑身上下的天赋点都点在颜值和胃口上,她琢磨了半天想不明白。倒觉得自己后脑勺被人看得毛毛的,回头一看却没发现后头有人。

明明觉着有人看她,怎么会没有人呢?难不成……她大热天的立在那里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一抖,僵着脖子呸呸两声,立马撒腿跑了。

“……”

蹲在草丛里远远望着的李荣海瞧了一眼前边人的脸色:心疼陛下……

*

作为皇上身边最亲近最得用的内侍,李荣海李公公如今的日常就是——

你看多么好的月色,陛下又想起小胖了睡不着觉了……心疼陛下。

说好不做跟踪狂,陛下却总是放不下小胖。今日又甩开他又悄悄跟过去了,可你瞧瞧小胖欢快洒脱的身影,再瞧瞧陛下日渐憔悴的脸,心疼陛下……

今日陛下没看见,小胖又在调戏小宫女……等等小胖你的手放在哪里眼睛在干什么!!心疼陛下……

也心疼自己……

陛下望月他得帮着陛下喂蚊子,陛下偷窥他得帮着陛下遮掩行踪,陛下瞧见小胖调戏小宫女……不不这个他真的没法帮了……

皇上自半月前那回以后整日整日地心情不好,有时瞧着一些小物件或对方爱吃的点心都能愣上半刻钟。陛下虽情绪不好也不会对他们这些下人发脾气,可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也好长日子不敢在皇上面前随意谈笑。

下头的人不明就里实在挨不住,寻思是不是安婕妤这一胎不稳当,陛下心里头不安?打探消息送礼送到李荣海这儿,李公公皆高深莫测地一笑,不点头也不摇头,纷纷退回去让他们自个儿琢磨。

废话,这事他也办不下来呀。要想让陛下能雨过天晴,要么搞定小胖,要么是陛下自己想开放过了。

前者连皇上都办不下来,后者更是同前者息息相关。陛下都没辙的事,他哪有那本事啊?

男女情爱之事最是难解,谁能料想无所不能英明果决的陛下会折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胖身上呢?他心中暗叹面上不显,远远缀在陛下后头又回了宫,权当自己方才什么也没看见。

回宫后大理寺那里又派了人过来,说李嫔仍是拒不认罪一径大闹,只说要见陛下。李荣海瞧见皇上眉头一皱,心里也跟着犯愁:安婕妤这一胎原就没有传言中说的那么稳当,昨日傍晚李嫔去瞧她,带了一碗自己做的酥酪,没想安婕妤一吃下去当场就见了红。

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说没就没,当然不是小事。

慎刑司与大理寺一起出动,内外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再一查,发现不仅那碗糖蒸酥酪,安婕妤用的帕子簪子屋里的花上都有手脚。

皇上龙颜大怒,底下人自然加紧查办。此事牵连甚广,连尚衣局的宫女都拖不了干系,陛下今日就是因为这个才跟到慎刑司外头瞧小胖有没有事。

李嫔是最先抓的,酥酪又是她做的,这多大的嫌疑啊!可她一直拒不认罪,只说自己无辜。她身边的宫女也是个锯嘴葫芦,半句话不说,宫里也没翻出什么证据。大理寺的人不好对宫妃动刑,可她又是关键人物,便只能来请示皇上。

李荣海站在一旁敛声屏气,等来人禀完,陛下沉默片刻,果蹙眉道:“去大理寺看看。”

☆、第14章 心疼

杜阮阮让只莫须有的鬼吓得浑身发毛,从慎刑司出来就健步如飞地往尚衣局赶。

也是她命好,随意捡的道都能碰上人。远远瞧见前头过来一队人当中有位眼熟的主子,她立刻闪在道旁行礼。

她余光一扫便立即垂首没敢多看,来人正是如今品阶仅次于皇后娘娘、暂掌后宫的静妃。

这位娘家手握兵权,与皇后祖父安阁老一文一武辅佐皇上。只是此时不知为何行色匆匆,压根没注意她这个小虾米便直接过去了。

静妃娘娘的寝宫并不在这里。这条路过去除了慎刑司还能去哪儿?

杜阮阮爬起来后悄悄望了一眼,琢磨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转身朝着自己之前的方向继续走了。

……

大理寺。

当今圣上登基后头一次莅临,大理寺卿陈昭文不免有些诚惶诚恐。原本后妃遭人陷害之事不该交由大理寺处理,但如今皇后娘娘称病,李嫔被抓的第一时间又大呼“静妃害我”,之后的口供中也死咬静妃。陛下虽未表态,可为了自证清白,静妃主动提出将此事交予大理寺处理,因此才让这烫手山芋落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虽做惯了刑训拷问这一行,可对着暂时不能确定嫌疑的李嫔也不好下手。

这位虽然自己没什么背景,但她当初是由先皇以先皇后的名义亲自赏赐给当今陛下的。陛下在先皇后膝下长大,又一向顾念旧情,纵使她时常在宫里上蹿下跳,没闹出大事也就不太管束她。

故而此时李嫔带出来时,除了衣裳还是被抓时穿的那一身,其余地方都还算整洁,一看便没受过多少研磨。

既是大理寺审案,向来注重细节的皇上自然不会坐在首位。然这位李嫔娘娘在大理寺中关了一日一夜,恹恹地被提上来后一见陛下,立刻精神十足热泪盈眶地要扑到皇上跟前:“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是有人要害我,陛下要给臣妾做主呀!”

她猛然发作力气极大,旁边两人差点一下没挟住。李荣海差点下意识往前一挡,让陛下眼风一扫顿住了,那边两人才重新拉好将她牢牢摁在原地。

李嫔犹要挣扎,陈昭文轻咳一声,已开了后:“休要闹了!陛下面前不得放肆!再有冒犯,杖责十五再行审问!”

李嫔一听,这才安静下来。只是神色间犹带几分委屈不甘:“臣妾只是一时激动,并不是有意。大人要问什么快问便是,陛下如今来了,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无半点隐瞒。”

见她表情不似作伪,陈昭文便道:“既是如此,将你昨日所做之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不可有半点虚假瞒报之处!”

一提起昨日事,李嫔立刻有些激愤起来,看起来十分冤枉:“此事说来话长,臣妾着实没想到一番好意也会演变成这般模样!臣妾与安婕妤是好姐妹,听说她为陛下怀上了孩儿,心中十分高兴。前几日去看她时,她说自己嘴馋,许久没有吃过臣妾以前做给她尝的酥酪,如今很是想念。臣妾听了,昨日去之前就特意做了,又想起陛下以前在皇子府时也很喜欢这个,便多做了一份。可惜这次没有机会了,不如臣妾下次再做给陛下?”

“……”陈昭文见她话说一半又眼巴巴地瞧着皇上,眼中满是讨好,将桌子一拍,“休要胡扯!只说你与安婕妤之前发生何事即可!”

李嫔让他打断颇不高兴,收回眼神干巴巴道:“之后我便带着酥酪去了安婕妤那儿。她见了酥酪就说很喜欢,因为天热,我尝了一口试过冷热才让她吃了。她如今胃口大,一碗都吃下去还说不够。臣妾劝她吃多了怕积食,可她没有答我,反而捂住肚子忽然喊疼。臣妾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之后的事大人便都知道了。”

这一回交代的比从前仔细很多,说出来的事情也与其他人的口供无二。

粗看起来似乎并没多大问题,陈昭文又问她为何一意指控静妃,李嫔立刻道:“谁让她自己不会下蛋,又天天惦记别人。陛下有了孩儿,臣妾心里高兴得什么似的,她却恨不得陛下眼中只有她一个。面上瞧着和善,心黑得都没法见人!”

翻来覆去净是一些争风吃醋的争宠话,一意要求见着陛下才能说的话就是这些?

陈昭文听得头疼,偷眼看了看陛下,皇上却连眼神都没瞧他一下。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又听了会儿,朝他略看一眼,半句话也没有直接起身走了。

陈昭文吓了一跳,心中忐忑忙恭送陛下,又让人把李嫔拉了回去。

李嫔不依不饶一边挣扎一边被带走,他则心里七上八下纠结自个儿是不是没办好让陛下给嫌弃了。前头忽进来了个方才跟在李公公旁边的小太监,圆脸粗眉一双眼睛机灵得很,到他跟前悄声道:“大人可以用刑。”

用刑?对哪个?

他一愣,对方立刻冲他眨眨眼,陈昭文双目一亮顿时意会:“烦请公公转告,微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公公一点头又溜了出去。陈昭文则跃跃欲试恨不得立时一展身手。

想他纵横大理寺至今,还没见过撬不开的嘴。他立刻命人将李嫔和她身边的小宫女分别带去两边,自个也朝其中一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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