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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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慕容策了然地点了点头,视线不着痕迹的掠过坐在下首的苏远之,慢慢说道:“朕没记错的话?苏相当初是因为苏将军战死沙场,难以承受丧子之痛,所以才辞官归隐的,对吧?”

“是。”

苏远之不着痕迹地微蹙了眉。

听他提起苏远之的事,苏如熙心里咯噔一下,手心紧张得隐隐冒汗。

他明明知道夏离就是苏远之,他在此时突然提起哥哥的事,是在暗示什么吗?

慕容策仿佛没有看见几人微变的脸色,唇边噙着淡定的微笑,道:“朕之前在犒赏三军的宫宴上将苏将军封为了‘护国大将军’,此事,苏相可知晓?”

苏彻道:“犬子能够为国捐躯,乃是他莫大的荣耀,皇上实在不必再多行封赏。”

慕容策点了点头,道:“朕也觉得当时的封赏太过草率了。”

苏彻眉心一跳,目露疑色,有些拿不定他话中的意思。

慕容策接着说下去,“当时苏将军的尸首并未找到,朕就这样草率地按照烈士的礼制对他进行封赏,想来确实有失妥当。苏将军用兵如神,勇猛善战,既然敢孤身一人闯入敌营,必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的。朕后来细细想来,苏将军也许并未战死沙场也说不定呢……”

他语含深意的话让苏如熙不由得心头一颤,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攥紧了衣角。

白若素看见她紧张地模样,伸手过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些,别太紧张。

苏彻眸光暗了下来,冷声道:“草民不知道皇上的话究竟是何用意。赤炎关一役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如今再追究尸首的下落,恐怕更不妥当吧!”

听了苏彻的话,慕容策不仅没有动怒的迹象,反而轻笑了声,道:“苏相误会了。朕不是想追查苏将军的下落,只是觉得苏将军乃是天生将才,就这样被埋没了,实在令人惋惜。”

苏远之刚放下筷子,听了慕容策的话,他端着酒盏的手轻颤了下,杯中的酒洒出来了几滴。

慕容策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眸色渐深,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满含深意的弧度。

苏彻难得地沉默了片刻,而后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起身,看着慕容策道:“能得皇上如此器重,草民在此代犬子谢过皇上。”

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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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墨,苏如熙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中翻来覆去的想着晚宴上慕容策说的那些话。

他心思深沉,她猜不透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苏彻重回官场。是真的惜才若渴,想要苏彻重新为朝廷效力,还是另有目的?

还有他最后提到的关于苏远之的事……更让她想不明白。

他早就知道了苏远之并没有死,可是他却并未点破,以此来治爹爹和兄长的欺君之罪。反而说出什么尸首既然没找到,就有生还的可能这样留有余地的话……

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苏如熙怎么也想不明白,越想越觉得复杂混乱,脑中却越是清明。

这时,睡在她旁边的白若素轻声问道:“熙儿,睡不着么?是在想什么?”

苏如熙连忙收回心神,抱歉的小声说道:“娘,是我吵到你了么?”

白若素轻轻翻了个身,侧身对着苏如熙,柔声道:“没有,娘本来就还没睡着。熙儿呢?是有心事么?说来给娘听听。”

苏如熙犹豫了片刻,然后往娘亲的方向挪了挪,亲昵地圈住了她的腰,两母女就像从前一样睡在一个被窝里亲热的讲着悄悄话。

她小声道:“娘……你说,皇上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想请爹爹重回官场么,还是另有目的?”

白若素沉吟了片刻,伸手温柔地摸了摸苏如熙的头发,反问道:“熙儿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

白若素缓缓说道:“娘觉得呢……皇上也许是觉得你爹一肚子坏水,怕他在外面为非作歹,干脆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要是你爹一旦有什么举止不对,就找借口发落了他!”

苏如熙急急地反驳道:“他不会的!”

话刚脱口而出,头顶上方就传来白若素的轻笑声,苏如熙知道自己又被坑了,心中又羞又气。

白若素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问道:“熙儿怎么就那么肯定的说他不会呢?娘也只是假设而已,你瞧你激动得……”

苏如熙撇了嘴角,不满地小声说:“娘你真是跟着爹学坏了!”

“呵呵……”白若素轻笑出声,将女儿抱在怀里,柔声道:“其实啊……娘觉得皇上这一次是真心想给你爹和你哥哥一次机会的。”

苏如熙被她抱在怀里,闷闷地问:“他是这么想的吗……”

白若素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的说道:“熙儿,爹娘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兄妹,尤其是你的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声音很轻,在这一室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哥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看起来温温和和,似乎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可是心底却是有自己的坚持的一个人。他怕我们担心,心里就算有苦有不会说出来。”

“娘知道,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学医,可是他为了让娘不那么愧疚,每年都到回春谷去,从未抱怨过一句。明明是爹娘欠下的债,他却毫无怨言的帮我们还了。”

“他一生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铮铮男儿,可是如今……世人都知道,苏远之已经死了,所以他注定只能隐姓埋名的活下去。他永远也没法实现自己的抱负,这对他来说,该是多痛苦的事。”

“娘真心希望,他能够堂堂正正地以苏远之的身份活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受到我们的牵绊,我们真的欠他太多太多……”

苏如熙静静的听着,她声音里藏着的深深的凄楚和痛惜,让苏如熙忍不住红了眼睛,将她抱紧了些。

她吸了吸鼻子,安慰道:“娘你别这样想,你和爹爹的无奈,哥哥和我都能够理解的。”

白若素宽慰地拍了拍苏如熙的手,哽咽着说道:“熙儿,娘也对不起你,不该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皇宫里,那时候你一定很害怕吧……”

苏如熙将头埋在白若素的怀里摇了摇,“没有……我知道娘亲不会不要我的……”

想到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在皇宫里独自渡过的那些冷清孤独的日子,白若素就觉得心如刀绞,她轻声道:“我听远之说,你的眼睛……是在生辰的那天晚上哭伤的,对么?”

苏如熙的身子轻轻一震,沉默着没有回答。

白若素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的女儿,声音里带着哽咽,“熙儿,是娘亲不好,以后不管在哪里,娘亲绝对不会再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嗯。”苏如熙重重点了点头,也紧紧地回抱住了白若素。

房间里弥漫着柔淡的玉兰花香,夏末深夜的安静无声里,身边亲人静静的相陪中,那时候以为被全世界抛弃了的那种深深的害怕和无助,此时回想起来,仿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已经成了随风远去的回忆,似乎不值得再被提起。

母女两人就这样安静地靠在一起,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若素轻声唤了一声:“熙儿……”

苏如熙拖长了声音撒娇般应了一声:“……嗯。”

白若素顿了片刻,才柔声问道:“熙儿,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我没有。”

“真的?”白若素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淡淡的委屈,“唉,熙儿以前什么都会跟我说的,现在都有自己的秘密了。”

苏如熙沉默了,手指不自觉地搅在了一起,隔了好半晌,她才轻声道:“娘……”

“嗯。”

白若素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然后过了片刻,听见自己记忆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儿有些怯生生的问:“我还可以喜欢他么……”

在这一室的静谧中,她在苏如熙的声音里听到了浓浓的不安,那是在孤独的冰冷岁月里累积下来的不安和恐惧。

白若素从未如此深刻而痛苦的感到后悔,后悔当时将她独自一人留下。

她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酸涩,美丽的眼中盈满了泪。她不愿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女儿,于是缓缓地深吸了口气,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女儿的背,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你当然可以喜欢他了,熙儿。”

“可是……我害怕……”

“熙儿,你要记得,让你悲伤的那些往事,不要一直放在心里。你不能让往事羁绊住自己,你只需要随着自己的心去做,爹娘都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娘亲的声音是这世上最动人的旋律,仿佛可以抚愈心底所有的伤痛。

苏如熙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滑落了眼眶,她蜷缩在白若素的怀里,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白若素一下下地轻抚着她的背,任她的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有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如熙就这么在娘亲的怀里哭着睡了过去。

这一夜,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第62章 渊源

一日。

苏如熙刚用完早膳,花锦就照例来询诊了,人还未到,那股浓浓的苦涩药味就已经飘到了房内,苏如熙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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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离花凤九给她施针那日起,已经是第四天了。按理说,她的眼睛应该差不多好了,再不济也应该能看清近处的东西了,可是施针之后的效果却不尽人意,她的视线依旧还是模糊,看不清楚东西。

白若素为此焦虑万分,又请了花凤九来看。

花凤九检查完毕之后,沉吟了半晌,然后说道,康复的速度跟个人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让她放宽心,别压抑自己的情绪,这样才好得快。

之后开了副药方给她,每日三顿,都是花锦熬好了给她端来。很苦很苦的药,每喝一次都让她恨不得把舌头割下来。

所以一闻到那股熟悉的苦涩药味,苏如熙条件反射地就想从凳子上跳起来逃跑。

看见花锦来了,白若素的反应就要热情多了,她笑着道:“锦儿来了啊,用过早膳了么?”

花锦含笑点头,礼貌应道:“已经吃过了,我给苏姑娘拿药过来。”

苏如熙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沮丧表情。

苏彻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着花锦笑道:“叫什么苏姑娘,多见外!叫她名字就好!”

花锦只是微微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白若素知道花锦性子腼腆温和,于是帮他解围道:“锦儿,真是麻烦你了,还要每天给熙儿熬药送来。”

“苏夫人哪里的话,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花锦将药放在苏如熙的面前,嗓音温柔如山涧清泉,“苏姑娘,药我放这儿了。”

苏如熙一脸沮丧的道谢:“好的,谢谢,我会好好喝的……”

花锦看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沮丧模样,清俊眉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

虽然花凤九说了无碍,药也喝了那么多副了,可是苏如熙的病情却没有多大好转,白若素甚是忧心。她担心地问:“锦儿,这个药她还要喝多久?她的眼睛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

花锦道:“苏姑娘恢复得挺好的,照这样应该没多久就能康复了。”

白若素柳眉微蹙,“可是她还看不清东西……”

苏如熙轻轻摩挲着瓷碗的边沿,小声地安慰道:“娘,你别担心。花叔叔不是说了么?施针之后恢复的时间有长有短,也是因人而异的。”

苏彻也搂住妻子的肩,安慰道:“就是,你就别担心了,姓花的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

白若素嗔怪的瞪了苏彻一眼,骂道:“别胡说!”

见妻子心情好转了一些,苏彻脸上也带了笑。他看了一眼微低着头的小女儿,道:“熙儿,你娘这次是头一回来晋阳城,等下我打算陪她出去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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