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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面觉得阮安檀说的有礼,一面心疼孙女们遭了罪,心里也厌恶李家小姐的恶毒霸道,可是她更担心阮安柟的前程,又怕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报复,心里很是无力。看着仰着脖子一脸黑气的儿媳,再看木呆呆没什么表情的安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安槿不像阮安桐,被她养过又喜欢在她面前撒娇卖痴,素来在她面前存在感就弱,虽说不上什么不喜,也没怎么喜欢过。她怒气惊忧没处发泄,不免都迁怒在安槿身上。

老太太盯着阮安槿半天,才想了个自认为既能安抚长公主府又能保持忠毅侯府体面的法子,道:“即如此,不若送槿姐儿去普莲庵里住上半年吧,也好让长公主府和二皇子妃歇歇怒气。”

普莲庵是京都著名的清修庵堂,由大齐朝祖黄帝的原配皇后建立,里面住的都是皇家或勋贵家族或出家或清修的贵夫人或终生未嫁的女儿,皇家或勋贵家族还常将犯错或不听话的媳妇女儿送入庵堂进行苦修。但送入庵中的媳妇女儿家族却不能再过问,能否接出来也取决于庵堂主人,有的过个一两年就能接回来,有的或者终身都不能再接出来。不过神奇的是,出来后,众人都心性大变,即使蠢笨的也能缄默藏拙,而且对庵中之事皆闭口不言。

老太太此话一出,众人都吓了一跳,阮安檀见母亲赵氏脸色很差,担心她会和祖母吵了起来,便先出言柔声道:“祖母,七妹妹年幼,本来事情也并不是因她而起,怎可因此就送她去普莲庵,那里毕竟是苦修之地,七妹妹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去了家族就不能再管,如何能挨得过?误了七妹妹的教养,岂不是悔之不及?”

阮安梅一听老太太的话就早已经急了,她愧疚难当,跪下流泪道:“祖母,祖母,都是孙女没用,七妹妹都是为了护着我才会出此差错,七妹妹年幼,还望祖母收回对七妹妹的惩罚,若一定要有人去普莲庵以平息长公主和二皇子妃的怒气,还是由孙女去吧。”

老太太听言慢慢扫了众人一眼,见赵氏面色虽然难看,却只是皱眉,并不见十分震怒,便以为赵氏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方法。又见安槿只是抬着黑溜溜的眼睛似乎疑惑的看着自己,并不见哭啼惊恐,便以为她尚年幼,不知深浅,较好拿捏,便缓了语气道:“你们不用说了,正是因为你们七妹妹年幼,才好送去普莲庵。庵中贵人众多,庵主更是肃宗皇帝的妹妹端颐大长公主,若是你们七妹妹得了大长公主的青眼,更是莫多好处。梅姐儿你已年长,就要开始议亲,如何可以去庵堂?”

阮安檀皱眉,话是如此说,大长公主的青眼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七妹妹性情灵动,普莲庵是苦修之所,哪里是她能受得住的?她有点奇怪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母亲性情高傲护短又急躁,今天听了祖母这样的话,竟然一直沉默不出言,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因此,她也没再出声,决定先静观其变好了,反正祖母想送七妹妹去普莲庵,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阮安梅却不知这些,她只心中惶恐,着急道:“祖母,这些年进去普莲庵的人那么多,也没见大长公主有对谁青眼过的,反而很多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祖母,妹妹还小,若是触怒了庵中贵人,可怎生是好?”说着想到安槿脾气有时古怪不定,要是在庵里冲撞了人,没人护着被人打骂,眼里就又滚下泪来,呜咽道,“祖母,这都是我的错,还是请祖母让我去吧。”

安槿本来对老太太说要送自己去普莲庵的话也没太放在心上,她可不觉得老太太对自己去哪有多大的决定权,可见阮安梅为了自己情急落泪的样子还是大为感动,忍不住就上前搀了她,低声劝道:“四姐姐,这事还未定,你也不必着急,先起来再说,今天你也受了不少惊吓,再这样着急落泪,岂不伤身?”

阮安梅见安槿此时竟然还只顾着安慰自己,担心自己的身体,更是伤心愧疚不可自抑,眼泪就越发收不住,扑簌簌就往下掉。

赵氏看着自己的女儿下跪落泪的落泪,皱眉的皱眉,形容甚是凄凉,心里一阵气闷反胃难受,她捂着胸口,也顾不上什么语气,只冷声怒道:“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槿儿哪里也不用去,她也不需要什么贵人的青眼。”说完,她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压下一阵阵的难受,起身对老太太施礼道,“母亲,儿媳身体不适,还请母亲见谅,容儿媳带着姐儿们先行告退。”也没看老太太脸色,就准备唤了女儿们离开。

老太太没想到二儿媳这般不给自己脸面,直接粗暴,气得一阵倒仰,指着赵氏“你”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句话来。

阮安檀见状不好,忙装作惊慌冲到赵氏面前扶住她,道:“母亲,母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今天去皇庄累着了,还是冲撞了什么?”又回头对老太太道,“祖母,母亲看起来不好,孙女看还是招个太医来看看吧?”再唤阮安梅姐妹,“四妹妹,七妹妹,你们还不快来扶着母亲。”

说着就扶着赵氏去椅子上坐下,赵氏的确难受,又知大女儿素来是个妥当的,便顺着她的服侍,又坐回到了椅子上。阮安梅安槿不知缘由,觉得母亲今日的确反常,还以为母亲是被老太太气倒了,便果然听了阮安檀的话起身去赵氏身边服侍。只有阮安桐见老太太脸色不好,气得颤抖,仍扶了老太太有些惊慌的看着被姐妹们围着的母亲。

老太太被赵氏气得够呛,几个孙女竟然只顾围着赵氏,让她一片刺眼刺心,只觉得平日都白疼了这些白眼狼,看还留在自己身边的阮安桐,便觉得果然还是自己养的跟自己亲。

老太太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先慈爱的拍了拍阮安桐握着自己胳膊的手,转头冲着赵氏冷哼道:“老二家的,你既然身体不适,便退下好生歇息吧。只是槿姐儿犯了大错,便留在老婆子我这里让我好生管教吧,改日我自好生送她去普莲庵修身养性。”

老太太说完这几句,就等着赵氏跳起来,谁知却只看赵氏只顾着喘气,看着真是有点不好的样子,心道,难道今日刺激太过,真是不好了?想了想,便缓了语气道:“槿姐儿得罪了长公主家的小姐和二皇子府的大郡主,送她去普莲庵,也是为了保护她。而且那里贵人众多,你也不必担心她教养差了。过上一年半载,等这事平息了,再接她回来也不迟。你也不必担心庵里不放人,听说赵太妃娘娘不是和大长公主私交甚好吗?看在赵太妃娘娘面上,普莲庵也必不会为难槿姐儿的。”

☆、第31章 有孕

赵氏胸口气闷,恶心反胃,脑袋又一阵阵晕眩,也懒得再和老太太打太极,只想着打发了她就领着女儿们回房歇息,便直接道:“多谢母亲费心。不过宫里赵太妃娘娘已经发话,中秋过后,就送槿姐儿入宫,以后由太妃娘娘亲自教养,还是不劳母亲费心了。”

说完就扶着阮安檀的手准备起身告辞。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赵氏所说的信息,就已被赵氏无礼的态度气倒,拍了桌子,正待发怒,却在说出“你这个”三个字时,突然反应到赵氏口中话语的意思。

老太太刚还提过赵太妃娘娘,自然知道赵太妃娘娘是谁,她也知道自己的二儿媳是赵太妃娘娘的侄女,只是自从赵氏嫁入阮家,并不曾见赵氏入宫给赵太妃娘娘请安,更不曾见赵太妃娘娘宣召过赵氏,便逐渐弱化了这层关系,她以为赵太妃娘娘是十分不喜赵氏的。

这次阮安柟入宫,是从顺国公府走的顺国公老夫人的路子,便只以为是顺国公老夫人为了提高阮安柟的身价,在乞巧会前特意带阮安柟入宫求了赵太妃在宫中混个脸熟的,过后就会被送回来,儿媳仍是连宫门都没入过。

可是刚才儿媳说了什么?她听错了吗?赵太妃娘娘要接安槿入宫,亲自教养槿姐儿?这和年长待嫁的阮安柟被顺国公夫人送去住两天提高一下身价可完全是两回事。

太过震惊之下,老太太下意识就问道:“什么?送槿姐儿入宫?为什么要送她入宫?”

此时震惊的不止老太太一人,同时被这信息震住了的还有安槿姐妹众人。

安槿木木的张了张嘴,看着赵氏低声唤道:“母亲?”娘的,真的要转宫斗模式了吗?

赵氏几次欲走都没走成,又不能真就拂袖而去,她闭了闭眼顺了口气,睁开眼睛看众人盯着自己的模样,先伸手爱怜的摸了摸安槿的小脑袋,勉强冲她笑了笑,才忍住性子回老太太话道:“母亲,既然您说槿姐儿要多加教导,赵太妃娘娘是抚养陛下成人的,她亲自教导的昌华公主岭南王妃更是声名远播,想必也能教导好槿姐儿,就不劳送到普莲庵劳顿其他哪位贵人了。”

老太太听出赵氏的讽意,也顾不上着恼,只在过滤着信息,赵氏的话并没有解了她的疑惑。她看了看赵氏身边一脸惊讶懵逼的安槿,心里不由得一阵不喜,不自主的低头看了看扶着自已胳膊的阮安桐,见她也是微仰着脸看着赵氏和安槿,圆圆的眼睛里娇憨中带着一丝自然的震惊和羡意。

那羡意让老太太的心一片酸软,竟然鬼使神差不由自主道:“赵太妃娘娘既然想亲自教养一个孩儿,不如就送桐姐儿过去吧,桐姐儿活泼讨喜又乖巧,必能讨得太妃娘娘的欢心。”说完皱了一下眉,看了一眼因自己的话转过来哦着嘴瞪大眼看自己的安槿,那黑溜溜的眼睛如深幽黑潭,又如黑夜流星,深不见底,让人完全忽略她已日显清丽脱俗的样貌,只因着那双眼睛太过幽深而十分不喜。“槿姐儿顽劣,若冲撞了太妃娘娘可不是小事,还是罢了。”

赵氏不由得冷笑,脑袋一阵晕眩,也顾不得思虑更多,就冲口道:“太妃娘娘要教养谁,岂是我们想送谁就送谁的,她老人家看上了槿姐儿,就是槿姐儿。您想送别人,那您就自己送去呗。”

赵氏这话一出,别人尚且不说,阮安桐却是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眼里满是受伤和不可置信,因为母亲口中的别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她原先听说太妃娘娘要亲自教养安槿,只是心中稍有欣羡,并无其他想法,可此时母亲这样说,却实实在在伤了她的心。

老太太屡次被驳,颜面被扫,现在又被赵氏说“您想送别人,那就自己送去呗”,这完全是□□裸的打她的脸,这不就是在讽刺她没能耐送桐姐儿入宫吗?

老太太今日受到的刺激冲击太多,终于爆发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桐姐儿是什么别人,难道不是你的女儿?你……”

可惜她还没骂完,赵氏已经终于受不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阮安檀姐妹大惊,顾不上别的,只围在了赵氏身边叫道:“母亲,母亲,你怎么了?”连阮安桐犹豫了片刻,也走了上前去查看母亲情况。

阮安檀见母亲晕倒不似作伪,一边抱着母亲帮她顺气,一边唤身边丫环,道:“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也顾不上祖母,就命人扶了赵氏去侧厅抱厦中的软塌上躺下。

老太太脸色青白交加,又羞又怒,怀疑赵氏是故意晕倒给自己难堪,但又担心赵氏真出了什么事,顺国公府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到时候,忠毅侯府都得遭殃。

侯府常用的老大夫常老大夫就住在侯府附近,很快被请了来,随同他来的还有闻讯赶过来的大夫人崔氏。

自从府内发生刘浣珠和大少爷的事情后,崔氏一直称病不理事,其实她也不是假病,崔氏出生清流,最是规矩严谨,她是真被那一系列的事件给气着了,旧病复发,索性就躺在了床上养病,眼不见为净。

可她毕竟是当家主母,消息灵通,这会子听说了皇庄发生的事情又听闻老太太要送七侄女阮安槿去普莲庵,结果生生把赵氏给气晕了,她怕出个什么好歹,还是要自己收拾烂摊子,赶紧就赶了过来。

赵氏躺在软榻上已经醒来,面色苍白,阮安檀递了一杯热水给她,勉强喝了一口才压住了胸口的一阵难受。

常老大夫到了,众人忙给常老大夫让了个坐,请他到近前坐下。大丫环如意垫了一块纱帕在赵氏手腕上,便请了常老大夫诊脉。

常老大夫并未急着诊脉,而是慢条斯理的先查看了赵氏的脸色,问了些症状问题,又看了看舌苔,这才伸出三指搭在赵氏的手腕上给赵氏诊脉。众人见他沉吟着,先是皱眉,后是摇头,又是点头,心也跟着紧张的一上一下,最后常老大夫终于点了点头,拿起了搭在赵氏手腕上的手,抚了抚长须,面露微笑的对紧张盯着自己的众人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这是喜脉,二夫人应该是有喜了!”

众人石化,一脸呆滞的看着常老大夫,喜,喜脉?

崔大夫人和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常大夫,此话当真?”实在是赵氏年纪已长,连最小的安槿也已九岁多了。

常老大夫微笑点头,道:“虽然时日尚浅,应是滑脉无疑。”不过又皱眉道,“只是二夫人似有虚症,又忧思过虑,脉象时有虚浮,还当小心慎重多加保养为妙,更不可再忧心操劳,以防发生意外。”

几句话说的阮家姐妹的心从惊喜到紧张再到惶恐,上上下下自不可言。而老太太的脸色更是从意外之喜到青红交加,心情格外复杂。二儿媳无子一直是她的心病,也是自己对二儿媳最不满的地方,也暗搓搓想给儿子塞个通房,奈何儿子不知是听不懂自己的暗示还是真不想要,反正就是没要,顺国公府又势大,才一直拖了下来。现在二儿媳竟然有了,这终究是件大喜事。

老太太压了压自己各种情绪,整了整自己的脸色,谢了常老大夫,又命人附上重礼送走了他。阮安檀早已吩咐了自己的心腹嬷嬷另备了礼物送去了常家,又嘱咐务必事无巨细让常大夫把注意事项都列了单子拿回来。

这消息对赵氏来说当然更是件天大的喜事,她现在的人生最多思虑的两件事其一便是嫁女,其二便是无子,年龄已大,第二件事早不抱希望,便全副热情投入了嫁女的事业中,现在竟然老蚌怀珠高龄怀孕了,那自然是极好的。

老太太有些责怪赵氏大意,又不是第一次怀胎,这都是第六个了,怎么有了快两个月自己还没注意不知道。但其实这却也是怪不得赵氏,实在是怀孕记忆太遥远,这一个月又因为二女儿的婚事和小女儿的各种状况搞的团团转,还接手了府里的中匮,自己的小日子近年来又实在不怎么准,便忽略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不过赵氏处于怀孕的极度喜悦中,也不跟老太太计较了,众人也都一致性的选择性遗忘了之前的话题,投入到赵氏怀孕注意事项的新话题中。

老太太自然是极度挽留赵氏先在寿安堂厢房里小睡一会,用了晚膳才回二房,赵氏谢过老太太和大夫人崔氏,坚拒了老太太的好意,带着女儿们呼啦啦的一起回了二房。至于送安槿去普莲庵什么的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兴奋的众人中,唯有阮安桐隐有落寞,她也因为母亲怀孕高兴,但并没因此如众人般,遗忘了之前的种种对话,尤其是母亲对老太太说“您想送别人,那就自己送”的这句。

阮安桐虽然在姐妹中性格最为活泼,但其实因为母亲的长期忽略,她对感情很有些缺乏安全感,总希望得到关注才觉得开心,所以她才最喜欢和祖母母亲撒娇,这样得到回应时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受宠的孙女或女儿。

☆、第32章 转变

众姐妹晚膳先陪着赵氏用了,又服侍了赵氏睡下,才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阮安桐却在姐妹们各自回院后,踌躇半晌,又折回了赵氏的院子。赵氏院里的小丫环见到五小姐折回来,以为她是拉下了什么东西,忙将她迎回了屋内。

赵氏的大丫环如意问起,阮安桐只道自己落了帕子在赵氏床前,想去寻寻,又担心母亲,顺便想再看看母亲云云。如意略有点犹豫,赵氏已经睡下,若是平时,自己可能还会禀了赵氏,但现在情况特殊,二小姐特意叮嘱了夫人睡下时,不许任何人打扰。

正当如意想着劝了五小姐勿要打扰赵氏休息,明早再来探望时,里面传来了赵氏心腹嬷嬷付嬷嬷的声音,“如意,是哪个姐儿吗?”却是赵氏身体不适,并未睡着,听到外间浅浅的少女说话声,吩咐了付嬷嬷出声询问。

如意忙掀开里屋帘子,低声回道:“麻烦嬷嬷禀二夫人,是四小姐想过来再看看夫人您歇息了没。”

赵氏正觉烦闷,听说三女儿过来,便坐起身道:“让姐儿进来说说话吧。”如意听了,忙迎了阮安桐入了内室。付嬷嬷命了她随侍在一边,自己则亲自带着二等丫环闻香去查看不久前才抓来煲着的安胎汤药,又命了小丫环泡了新茶给阮安桐。

阮安桐坐到母亲床前,不似平时那般娇嗔撒娇,而是平日少有的忐忑不安状。赵氏见状,以为女儿是担心自己,欣慰的安慰她道:“桐儿,母亲并无事,这都是正常的,哪家夫人有孕,大夫都是左叮咛右嘱咐,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阮安桐抬眸看赵氏,见赵氏语气难得的轻柔,手按着腹部,脸上的微笑满足而幸福,不知为何,这笑容像针刺到阮安桐心脏一般,幼幼细细的刺痛感迅速在心中蔓延开来,瞬间便占据了整个心田。

“母亲,赵太妃娘娘为何要突然接七妹妹进宫?”阮安桐终于忍不住出口问道,又像是要掩饰什么带了些平日常用的娇憨语气补充道,“是以后都要住在宫里了吗?七妹妹,七妹妹从来不曾离家很久过,就是在外祖家住了几天,也是嚷着要回来的。”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赵氏的笑容在脸上僵了僵,怀孕的喜悦让她一时忘了那些烦心事,阮安桐的话算是把她的心神拉了一部分回来,那种疲惫无力一时又慢慢袭上心头。

此时付嬷嬷已带着闻香端来了煲好的保胎汤药,赵氏摇了摇手,让她放在一旁小几上,就闭上了眼让如意扶自己躺下,良久才道:“不过是太妃娘娘喜欢你七妹妹,想让你七妹妹陪她说说话,过一段时间,自还会送她回来。”

如意给阮安桐摇头使眼色示意,阮安桐却像不曾见到似的,目光从母亲身上移到被子上的彩缎绣花上,喃喃道:“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并未曾见过妹妹,如何就喜欢了妹妹?”声音低沉飘忽,赵氏心思又转到了安槿和安柟身上,只听到了阮安桐的一个话尾。

赵氏摸了摸自己肚子,想到这可能是个儿子,耳中飘来阮安桐说“太妃娘娘…如何就喜欢了妹妹?”心里突然想到,也许,太妃姑母喜欢安槿,愿意教养安槿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两年了,她为了女儿们的婚嫁问题操碎了心,也许她放开手,反而会豁然开朗吗?赵氏的手轻按在自己的腹上,心境也悄悄转变。如果肚里的这是个儿子,将来自己母亲去了,顺国公府不能依靠,有个强有力的姐姐,也总能得些扶持。她虽清高孤傲,却也有些自知之明,女儿在自己手里,怕养不成手段强硬心有城府的,既然姑母愿意,让她教养,未尝不是女儿的福气和造化。

心境转变,赵氏的情绪也慢慢好了起来,她睁开眼,见阮安桐有些茫然无措的目光,不禁有些怜惜,柔声道:“母亲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不过槿儿被太妃娘娘看重也是她的福气,你若惦记她,母亲自会求了太妃娘娘时时让她回府探你们,并不是再不得相见。”

阮安桐心里委屈,听见母亲的话只觉母亲心中眼中都只惦记着七妹妹,更觉堵得慌,却不知如何宣泄出口,正愤懑中,如意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稍等,却是付嬷嬷亲自端了药碗,试了温度,劝赵氏趁着药温,好歹喝上一点。

如意见赵氏喝了几口便不肯再喝,便趁付嬷嬷服侍赵氏躺下的空档,轻声劝阮安桐道:“五小姐,二夫人今日舟车劳顿,又因为小姐们的事惊忧太过,五小姐还是让二夫人早点休息,明日再来探望二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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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之前在寿安堂,如意一直陪侍在侧,多少知道一点阮安桐的心事,怕她说多惹得赵氏心烦劳神,便想着先还是让她回去改日再说。

阮安桐见母亲躺下,付嬷嬷与如意都是劝她先行离开不要打扰母亲的意思,更觉落寞受伤,跟母亲低声道了个安,便转身默默离开了。

天色已暗,阮安桐却无心回自己的院子,只赌气的在府中游走,她的大丫环俏云今日在皇庄为了护她,身上很受了些伤,阮安桐便留了她在院中歇息,跟着的是小丫环俏丝。俏丝见她脸色阴沉,并不敢劝什么,只紧紧跟着一步不敢离。

阮安桐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老太太住的寿安堂后院的一个侧门前面停下,她怔怔看着这个侧门,知道这个侧门进去就是几间耳房,不久前她就是住在那里,和刘浣珠一起承欢祖母膝下。还是几个月前母亲说她大了,也该自己独立住一个院子了,才搬回了二房主院附近姐妹们住的院子。

那时候她是很高兴自己能有独立的院子的,而且是和姐妹们住在一起,她从小就喜欢热闹,阮安檀宠着,阮安柟让着,阮安梅和她年龄相仿常常都是形影不离在一起的,而安槿则是自己的小跟班。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搬了回来,所有的事情都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母亲很忙,二姐姐三姐姐也很忙,四姐姐却似和自己有了很大隔阂,对自己竟似不满防备着什么,看自己的眼神里完全没有对安槿的那种宠溺怜爱,安槿更是完全不想跟自己亲切,一副不要靠近我的样子,这都是为什么?

阮安桐有些失魂落魄的想着,过去日子分散的偶尔才冒出来的感觉竟全部串到了一起,眼泪就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桐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关切的声音。阮安桐一僵,这个声音,她实在太熟悉了,正是陪了自己两年多的浣珠表姐。

阮安桐迅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回身看去,见到正是已作妇人装备的刘浣珠。刘浣珠的这身妇人装备刺激了她,让她想起刘浣珠的背叛。

可是刘浣珠眼神中的关心却是真真切切,她走上前来,带着些小心在她面前两步停了下来,道:“桐妹妹,现在虽然是夏天,晚上风吹了,还是易着凉的,你怎么不带件披肩?”说完就将自己身上的那件除了下来,似想给阮安桐批上,又犹豫了下,小心的看了眼阮安桐的脸色。

阮安桐见她这样,竟鬼使神差的伸手接了过来,自己披上了。她的行为明显取悦了刘浣珠,让她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刘浣珠见阮安桐还是没有出声,眼睛挪开看向院内似惆怅的软语道:“桐妹妹也很怀念这里吗?我也是。这段时间我经常会过来这里走走。”说完顿了顿,自嘲一笑道,“有时候心里还期待着能碰上妹妹。”然后目光又调了回来,对着阮安桐笑得温暖又窝心,继续道,“没想到今天真的碰到了妹妹。”

又道:“听说今天你们在皇庄出事了,妹妹你没有事吧?”

阮安桐定定看着她,像是想看出她那笑容下面伪装的痕迹,可是她看不出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只不过路过而已。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珠表姐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也不待刘浣珠回答,自己就从她身边穿过,带着俏丝快步离开了寿安堂,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

当然她也万万没想到,她匆忙回了自己的院子,迎接她的竟是自己的二姐阮安檀,阮安檀正坐在桌前低头细细看着什么,听见动静,便抬起头来,对她淡淡一笑,目光温和而又容忍,透着一股旁人难以模仿的风华气度。

却是阮安檀在发现阮安桐与刘浣珠交往过深后,便十分留意阮安桐。阮安桐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今日在老太太那里已见到她异样,回来母亲院里,她也一直有点情绪怪怪的,阮安檀便命了丫环看着她,所以对她之后的折回母亲院子以及去了寿安堂附近转悠都大致清楚。

☆、第33章 教养

阮安檀看着这个五妹妹也很有点头疼。阮家姐妹多,母亲也不是个细心的,对她们姐妹的引导实在有限,她自己是外祖母严格教养出来的,后面的妹妹们虽说有先生教导,也只能是明面上的规矩礼仪才技,可以说心性都是自己慢慢养出来的,所以五个姐妹的性格行事竟是无一相像。

尤其是这个五妹妹,两年前又发生七妹妹摔下山坡晕倒月余的事情,母亲不免都把心思放在了七妹妹身上,等七妹妹好了,母亲又顾着自己和三妹妹的婚事嫁妆,就一直把五妹妹放在了老太太那里养着,终日倒是根刘浣珠在一起的时间较多。平日也不大看得出,现在才发现这性子竟被养得有点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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