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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从小就很喜欢读书,读书的时候也非常入神,但他晚上在椒房殿守着陈娇却很少被别的事情吸引注意力,大多数时候都在榻上跟她腻。

因此陈娇从浴房出来见刘彻竟然看书看的入神,秀眉微挑也有些好奇他到底在看什么,是什么样的内容能让这多情的君王转了性。

“陛下?”陈娇从大寒手中拿起一只不大的银花梳子,一边梳着自己散开的长发一边坐在刘彻身边,神情很放松,眼中却带了一点好奇。

“恩?”刘彻朝她侧了侧头但目光还流连在竹简之中,有些欲罢不能的感觉。

“陛下在看什么?”刘彻的表情让陈娇更加好奇,她握着梳子凑过去,贴着刘彻的肩膀看竹简。

十二碗青莲铜灯下,明亮的火光将竹简上劲瘦有力的小篆照的分外清晰,右侧的题头上分明写着:举贤良对策。

陈娇看到这个题目的一瞬间忽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举贤良对策,这不就是董仲舒最有名也是对刘彻霸业影响最深的论作《天人三策》吗!

长门殿中陈娇曾多次读过这卷不算太长的著作,其中对于“天人感应”、“君权神授”和“春秋一统”的理论正是刘彻倍加推崇的政治思想,也就是因为刘彻急于求成,按照这篇独尊儒术的论述建立明堂辟雍、罢黜百家不尊黄老的施政策略才触动了世家列侯的巨大利益,引起了朝野上下贵族的全力反对,太皇太后震怒彻底扼杀了他的建元新政。

“阿娇怎么了,愣起神来了?”

陈娇没有注意刘彻已经双手合起将竹简拿在手中,此刻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走神的陈娇。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董生这篇文章写得很好。”陈娇闪神,低下头看向别处。

“呵。”刘彻轻笑一声,将竹简哗啦一声撂在了长案上反手揽过陈娇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细嗅她的脖颈黑发,手上又去探她的深衣,开始没个正经样子了。

陈娇本想跟刘彻说几句关于天人三策的想法,怎奈刘彻根本就不想再提,一味与她亲昵调笑在殿内殿外就已经动了情,刘彻晚间饮酒更是兴奋,一时挥退所有宫人只求与陈娇缠绵悱恻所求无度。

陈娇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尽中午,虽然早就习惯了刘彻在房中的纵欲妄为但是昨晚还是有些过分,搞得她起身都觉得腰腹酸软全身无力。

大寒伺候陈娇起身,才换了衣服小雪就进来蹲身行礼禀报:“娘娘,陛下下了朝会与韩侍中出宫去了只怕晚间才会回来,让苏宫监刚过来传话,娘娘不必等陛下用膳了。”

陈娇随意点点头,懒懒的活动了一下身体,随意吃了点饼饵糕点就想到殿外晒会太阳,走出内殿时不经意竟然看到了刘彻落下的那卷《举贤良对策》,于是信手拿起仔细看了起来。

关于这“天人三策”陈娇早就有个主意,这是刘彻的施政根基,其中也有很重要一部分是陈娇稳固地位所需的内容,她费尽周章成为了“天神转世”,倚靠“君权神授”这一条她大有文章可做,所以她从很早以前就做好了支持“天人三策”的准备,可是支持这个罢黜百家的思想也就意味着与太皇太后对立,就这一点而言陈娇还是有些犹豫。

与太皇太后为敌这不仅是亲情上的相悖,更重要的是这也是政治背离。

从亲情方面来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太皇太后对陈娇都不错。太皇太后对于小辈的宫中子女向来一视同仁,她虽从未过分溺爱和偏袒过陈娇但也绝不会让她白受委屈,至少与外来的卫子夫那些人相比太皇太后还是明显袒护着陈娇。

当然,这种袒护也不仅仅是出于亲情。陈娇重生,若是还傻乎乎的认为太皇太后前世对她后位的支持全在于对她和对她母亲的宠爱,那她这辈子重来还真有可能要被刘彻在废一次。

做女人做到高祖吕后和窦太皇太后这个地步,早就已经把亲情看的淡多了,她们骨子里习惯了利用任何人,丈夫、儿孙、家人,这些人像过眼烟云一样从她们生命里一个个提前消失,失去的悲哀经历的太多,麻木之后的她们虽然很孤独,但实际上又并不再需要什么亲情的陪伴,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权力——权力可以填补她们守寡、丧子甚至与至亲为敌的生存空白。

前世太皇太后固然爱陈娇,但她支持陈娇更主要的原因恐怕还在于陈娇和刘彻的对立,呵呵,说到底,就是这么残酷。

自己是她的外孙女又如何,从血统上讲刘彻更近一层还是她的亲外孙呢,她当年还不是动了废掉刘彻的念头,还是馆陶长公主斡旋其中才保住了刘彻。而大长公主拼命保住刘彻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刘彻是她的正牌女婿,太皇太后的亲孙子虽多,可是只有刘彻才能给她更多的利益。

权力和政治利益就是这样么*,说穿了除了丧心病狂就只剩下寒彻心底。

陈娇叹了口气,仰在了曲木扶手上,她看着眼前的竹简自嘲的笑了。

她今生选择在“天人三策”上与刘彻站上同一战线难道只是因为她还爱着他,他是她的夫君那么简单吗?当然不,只不过因为刘彻的利益和她的利益相同罢了——一个要天下集权春秋一统,一个要神权在握地位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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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此而已。

不过,陈娇不想这么明显的与太皇太后分歧,她不是急功近利年轻气盛的刘彻。

陈娇放下竹简,抬手按着自己的额头,真实伤脑筋啊,她要怎样才能想到一个平衡点既能帮助刘彻推行以“天人三策”为指导的新政又能让太皇太后不会强加干预呢?其实哪怕维持现状也比彻底废除新政有利的多,只要太皇太后不强势出手,几年之内刘彻慢慢对付那些世家贵族还是有把握的。

谈何容易。

陈娇微叹,伸直臂膀拿起几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蹙起了绣眉,原来已经想了太久,茶水都冷透了。

“大雪,换盏茶来。”陈娇唤了一声,这一抬头才发现宫人们都在忙着关窗。

“怎么了?”陈娇直起身问添茶的大雪,“好好的天气关什么窗?”

大雪一边给陈娇换茶一边笑道:“想是娘娘看书入了神不曾留意,外面刚才起了好大的风,看这样子估计明后日也是这样的晴风天,虽然日头好却冷得很呢。”

“起风了。”陈娇喃喃的念了一句,扶着大雪的手站起身踱步到大殿门口,看着合欢树干枯的叶子在风中作响忽然就笑了。

“明日一早若还是刮大风便给上次我生辰送了厚礼进宫的那些年轻世子夫人和侯夫人下请柬,请她们入宫。”

大雪闻言有些纳闷,还以为自己听反了,脱口问道:“娘娘是要那些夫人们大风天入宫吗?”

“正是。”陈娇转过身走向殿内。

大寒亦步亦趋的赶上来又问道:“奴婢烦请娘娘授意,大风天让这些夫人入宫做什么呢,奴婢们也好提前准备。”

“游湖。”陈娇回眸意味深藏的笑了。

刘陵望着太液池上那只大而华丽的楼船画舫向自己缓缓驶来时她就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在冬风中宛如绽开的娇艳花朵,美丽却又脆弱,因为下一刻她精心梳起的发髻就被湖边的大风吹得有些凌乱了,所以那美丽的笑容也随即消失变成了烦躁。

“翁主,这么大的风陛下怎么选择今日请您游湖啊。”刘陵的侍女一边为她整理发髻和衣裳一边小声的抱怨了一句。

刘陵看着那缓缓驶来的画舫满眼都是兴奋的期待,目光落在侍女的脸上反倒不悦起来:“你懂什么,陛下身为天子自然不对对我失约。”

刘陵另一名善于钻营的贴身侍女马上就附和道:“是呀,翁主身为淮南第一美人陛下怎么舍得让翁主失落,陛下不是让让苏宫监给带翁主带话说了么,就算‘负尽天下也绝不负翁主相约’。依奴婢看翁主不光是淮南第一美人,这天下第一美人也该是翁主。”

刘陵听了这话十分受用,不过她远比刘宝如等人谨慎,故作推辞道:“天下第一美人这等话不可乱讲,天下那么大岂是你我能够定论的?”

那伶俐的侍女早看出了刘陵的造作,马上讨好道:“奴婢自然不敢说这话,不过天下事天子的,天子喜欢谁谁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天子金口玉言总不会说错,翁主您说对吧。”

刘陵这侍女拍马屁也真是恰到好处,不动声色的就恭维了刘陵,不但说她是天下第一美女还暗暗点出刘彻喜欢的就是她,她得这称号当真是实至名归。

刘玲原本就自视甚高,今早收到苏一亲自送来的请柬她在心底足足高兴了一个时辰,往后一直选衣打扮,就想在下午与刘彻游湖的时候拴住天子的心。此时她这一番精心打扮总算不负,一身艳丽的淮南绸丝绣牡丹艳花交领襦裙分外惹眼,只是在这个天气里略显单薄了些。

不过只有单薄一点才更加楚楚动人惹君怜爱吧,再这样起风的湖面上,像刘彻那种风度优雅潇洒倜傥的男子,怎么会让她受冷呢。

刘玲只是想着都好像感受到了天子身上特有的沉香味道和温暖气息,她前日晚间在夜色中与他擦身而过,那混合着酒香的沉香味道可真是比长安城任何一个贵公子身上的味道都要迷人呢。

眼看画舫就要靠岸了,刘陵鲜艳饱满的唇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整理好衣裳静等画舫,船桨划水的声音让她有些飘飘然,她甚至都想好了与刘彻见面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和眼神。

他一定会慢慢迷上她,就像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公子们,最后还不是为了见她一面朝潘慕思,男人不会有例外的,她那么美,一定会俘获刘彻的心。

☆、第118章 一虐刘陵

楼船靠岸,宦官抱着宽宽的踏板连结在岸上,穿着普通宫装的小雪走出画舫在刘陵身前行了一礼:“陵翁主久等了,请。”

刘陵早就对楼船的到来迫不及待,走上船板的时候不由自得一笑,但是刚走到一半又忽然回过头去上下打量着身后的小雪狐疑道:“你是天子身边的侍女?怎么从未见过你?”

小雪坦然低头行礼,不卑不亢的微微一下笑恭顺答道:“陛下身边的人翁主想必见过的不多,翁主若是今后常邀陛下,以后自然有日子见得到奴婢。”

是呀,刘陵要是常常勾搭刘彻约会那陈娇就要常常收拾她,她可不就要经常见到陈娇身边的小雪了么。

刘陵一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刘彻身边的人她还真就只记得曹小北和苏一,也就没有仔细想小雪话中的其他意思,转身便带着两名侍女走上了楼船。

太液池上的御用楼船皆有两层高大的画舫,外坠宫灯彩绸,内饰水晶珠帘,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翁主且在这里稍等,小人上去回禀。”

刘陵在宦官的接引下走进楼船的一层,她站在侍女垂首的厅内微微点头,趁着宦官上楼禀报的空档又让自己的侍女将她的衣衫发髻整理了一遍,然后就摆出娴静优雅的等候姿态。

按她的料想,这宦官一去用不了多久天子就当下楼来亲自来迎接自己了吧。

刘陵微微地笑着,眼眸望向雕窗外的太液池,船已离岸越划越远,广袤的太液池上大风刮起粼粼水纹,透过窗子她能看到船舷上宫灯左摇右摆,彩绸也在风中凌乱。

这样的天气游湖才别有韵致,才能让天子更加怜惜眼前单薄的美人。

船桨一拍接一拍的划动水面发出沁人心脾的水声,画舫的二楼编钟陶埙的乐声从未间歇,刘陵专注于自己的得意心思竟没有留意二楼隐隐传来的女子的笑声。

“翁主久等了。”适才接引刘陵的清瘦宦官谄笑着躬身走到刘陵身边,他的身后还有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宦官手中捧着一只细淘彩漆的精致彩盅。

刘陵闻言抬头并不看那宦官,只是在楼梯上瞟来瞟去却并未见到刘彻的身影,不禁有些不悦道:“怎么,陛下没下来?”

宦官听了笑眯眯的说:“翁主您看您说的,陛下九五至尊怎么能亲自到这里来呢。”

刘陵虽然有点失望但想想这话也确有道理,刘彻向来高傲,恐怕对她还没有那么上心所以不曾下楼迎接。不过没关系,刘陵有把握今日过后一定让这别人眼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年轻帝王拜倒在自己的媚眼和裙摆之下,等着看好了。

宦官见刘陵静思无话,不知她在想什么,顿了顿笑容又重新热切起来,挥手让身后的小宦官上前道:“翁主,老奴在这里帮贵人问一句,您可会唱歌啊?”

一边说着宦官一边打开了托盘上的彩盅,双手捧到刘陵面前,笑的可亲至极:“倘若翁主会唱歌待会儿在上头便唱一个,这血燕的极品燕窝儿今岁是个稀罕物,正是上头那位赐给您润喉的。”

宦官说着朝楼上努努嘴,刘陵明白宦官这是暗指刘彻赐了上等的血燕窝给她,心下觉得又高兴又暖心,有意扬高了声音娇声道:“这歌儿我自然会唱,还是我们淮南船娘唱出来最美的曲子呢。”

自古吴越多情歌,情歌有数船娘唱得最好,想那那浣纱的国色西施,霸王的美人虞姬都出自如今的淮南国地,当地都流传过她们为霸主船上唱曲儿的美谈,吴侬软语陪上那清丽的小调别提有多美了。

刘陵当下拿起调羹吃了两勺血燕窝,只觉那清香的秋蜜一直甜到了自己的心窝。

刘陵心里真的乐坏了,要是在这船中为刘彻唱两句淮南小调,他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那诺诺柔情的曲子了,自然也就忘不了她刘陵。

用茶漱过口刘陵轻轻擦了擦唇边,微微一笑对那宦官道:“那就上去吧,不要让陛下久等。”

“诺,翁主请。”

那宦官将刘陵引至木梯下便闪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刘陵生在帝王家当然明白他这是打算避嫌,同时也在无声的告诉刘陵她的侍女不能上去。

刘陵点点头,两名侍女蹲身一礼就站在了一旁不再上前一步。

刘陵满心欢喜,脚步加快一步步走上楼梯,在感到风动凛冽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到了,于是朱唇轻启,用她娇莺初啼般的娇美嗓音随着那动人的丝竹声唤了一声:“陛下,阿陵上来咯。”

“陵翁主来的可真快,本宫还以为要再等一会儿呢。”

陈娇淡然的声音忽然传入刘陵耳中,她走上楼梯最后一级的同时看到画舫二楼内安坐各处闲适而眼神略带讥讽笑意的众位夫人立刻就呆住了。

“陵翁主,您这声音真好听,确实赶得上淮南的船娘了,可惜陛下可不在这里。”年轻的定侯夫人用手帕掩着红唇笑看刘陵。

“是呀,看陵翁主这个样子怕是有些失望了呢。”汾阴侯世孙夫人也悠悠的开口道。

陈娇坐在主位上,除了在刘陵刚上楼时开口说过一句话外便再没言语,这个时候她更是微笑品茶,一语不发。

不过只要有见到刘陵时说的第一句话,加上之前陈娇有意无意向各位夫人们透露出的游湖目的,就足够让那些精明的侯夫人了解到她身为皇后的用意了。

“大寒,请陵翁主入座吧。”陈娇放下茶筑神态雍容的说。

刘陵在尚未回神的情况下就被大寒引着跪坐在了陈娇对面的位子上,她们遥遥对望,中间的正是分坐两边的八位年轻夫人。

今日陈娇请来的这些年轻的夫人均是她生辰那一日送重礼进宫结交的贵妇,宫廷有宫廷不成文的规矩,每一位皇后的身边都少不了这些帮腔作势的列侯女眷。看如今仍被侯夫人们惦记的太皇太后和曾经无人问津的薄皇后就知道,这个皇宫里没人追捧拥戴的皇后也就代表了毫无权势。

陈娇前世这个皇后做的再怎么骄纵不讨喜也有一点不错,那就是威势足够强大,这也就是为什么宫里那群小贱人那么怕她,因为在宫里陈娇捏着她们的命,在宫外那些听命陈娇手眼通天的侯夫人们捏着她们家人的命。

“前日陵翁主邀请陛下游湖,陛下朝政繁忙,本宫不想他失约陵翁主,于是就代陛下请了陵翁主。”陈娇杏眼满含深意的看着刘陵笑说。

刘陵这会儿还有点懵,抬头几乎顺口就道:“你怎么知道?”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失语,回过神暗暗的咬了下下唇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说来也很巧,陵翁主那日宵禁之前跑到未央宫来看陛下时,本宫就在陛下身边,只是陵翁主眼里似乎并没有本宫。”陈娇笑起来。

刘陵闻言脸颊立刻红透,陈娇这话虽然听起来平淡可细思之后却令她如坐针毡。

宫中宵禁之时她本应该在长乐宫,可是偏偏趁着夜色去了未央宫,还是去找堂兄刘彻,关键是她软磨硬泡让刘彻三日后陪她游湖这话说出口时陈娇竟然就在身边,她却没看到她,这不是明说刘陵眼中只有刘彻么,就算刘陵于宫外再长袖善舞善于结交勾搭贵族公子那她也不敢在宫中勾引刘彻啊,须知*大罪,死无葬身之地啊。

不过刘陵比刘宝如聪明太多了,不管之前别人怎么看她她眼下再不能得罪陈娇,立刻起身避席跪伏在地道:“皇后娘娘恕罪,阿陵那日晚间偶遇陛下,天黑灯暗确实没有看到娘娘的圣驾,请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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