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左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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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之城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情,失踪新娘,让这场酝酿已久的世纪婚礼成为了众所皆知的世纪笑柄。

诡异的是,身为一国之主的契拉丹王竟被人发现陈屍在自己媳妇寝宫内,首级就高挂在枕头边,断头的躯体上还趴着一名昏厥多时的年轻少女。

诸郡之间因为王的死而演变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诡谲气氛,各种阴谋论调似乎正在以讹传讹地快速孕育着,所有流言蜚语犹如雪花般的传遍各地,短短一日之间,东之城已由原本的欢乐气氛中陷入了很深很浓的肃杀气息里。

公主究竟去了哪里竟然无人知晓,而寝宫内除了被虐杀的婢女之外,连一点被人入侵、打斗的迹象也没有,更加深让人怀疑是否为预谋行凶之故。

东之城用半天的时间驱离所有城内贵宾,眼看着种种奢华舖张的典礼仪式却因为王的死全失去意义,而披麻带孝的法兰奇王子更注定是这场浩劫中受冲击最大的悲剧人物。

很快的七十二个诸郡紧急发布了高层会议,总召集人是新的代理国主罗柏里斯,他是东方第二大郡静苍城的领主,也是法兰奇王子的亲舅舅。

由於东方国度的律宪中明定王子需年满成婚之後方可继位,为了这点,法兰奇尽管身为太子却也只能坐在舅舅旁边。

「各位对於此事有什麽看法?」罗柏里斯面色凝重的询问着每一名在场代表,能够参与此次会议的人物若非领主以上便是重要参谋,因此对於东之城日後的走向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这还用说吗?根本是迪卡尔的阴谋!为了吞并我们东方诸郡竟然连这种下流手段也干得出来!」激动的将领口沫横飞地诉说着,似乎早已认定王是被公主和谋所暗算。

「不可能的……碧莉丝这麽贤淑婉约的女子,怎麽可能做出这麽可怕的事,不会的!一定是别人干的!」出言袒护的自然是法兰奇,尽管与碧莉丝相识不到半个月,却早已对自己温柔美丽的未婚妻神魂颠倒。

「侄儿别慌,我会替你作主……大家的意思我已经了解,但目前仍有许多事情等待解决。」罗柏里斯先安抚人多口杂的不同意见,接着开始归纳王国还会面临到哪些重大问题。

整个王朝近百年来虽仍统辖在迪卡尔王的领导下,但其实集权统治已经不再,王权日渐衰弱的结果就是让地方势力自动拆成东西两半。

西方的一百零八郡原本势力雄厚,更是早年迪卡尔王主力栽培的重要布局,由於西面的领土正好跟魔境相连在一起,自然所有人族的兵力皆是优先派驻在此地做为第一考量。

可惜的是,近半个世纪以来因为不当用兵让诸多番城接连失守,如今仅剩二十一郡的西方联军,早已衰退到不如势力急起直追的东方诸城。

东方城邦是个十分特殊的例子,此处原本只是地广人稀、部落夹杂的蛮荒地区,却在历任国主英明的带领下快速修通要道厚植军力,加上土地与魔域相邻甚远,在跟死仇的荒原族订下互不侵犯条约後,没有天敌威胁的七十二郡坐拥可观的经济力量就连迪卡尔王都感到十分垂涎。

可是如今事态走到了这种局面,便已严重影响到分裂存亡的迫切危机。

拢长的议事讨论中大致归成了两种不同结论,一是主和,一为主战。

和的一方愿意相信公主是无辜并该立刻派人追查下落,毕竟若杀人者不是碧莉丝的话,东之城所要负起之责任可就不小,而主战派的理由无非仍围绕在阴谋论当中,其中更有不少领主想举趁机摆脱迪卡尔王的贪婪压榨。

「迪卡尔的使者来了没有?」议事经又过了数小时之久,疲累的罗柏里斯心烦的质问着探报的卫兵。

「回禀国主,听说已经到了地门边界,不出三天就会赶到。」

「嗯,是否收到讯息,来者何人?」

「是总军团长玛哈尔大人。」

「什麽?」罗柏里斯的脸色十分凝重,在场的众人也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因为迪卡尔王竟然会指派一名不该派的将领前来。

王朝内最高指挥官的总军团长,原本就是由国王直接任命的军队统帅,并不属於东西方任何势力,也的确合乎在这种时机出面调解的最佳人选,但这个玛哈尔的出身,却是个让人头痛的大问题。

「怎麽会是他呢?」力主和议的领主们各各大感惊讶,如果此次的使者由法教会来主导,那或许所有问题将会明显容易许多。

早年因为拓慌关系,让这些需要精神信仰的东部居民尽皆信奉法教会,也因为法教会一直在东方诸城里具有着影响力,契拉丹王还特别入教勤修圣灵术法,为的都是要拉拢法教会与掌控地方人心。

此次能迎娶碧莉丝公主更是契拉丹与教皇之间长年努力下才顺利促成,没想到一场皆大欢喜的政治联姻,最後竟可能因此走向兵戎相对。

「冈谛城领主奇诺到。」

「终於到了。」罗柏里斯满心期待的站起身来,这名千里急奔而来的冈谛城主,不仅是东方王朝最强的圣骑士,另外还有着一项十分特殊的身份。

东之城地牢

奇诺举着火把喝令所有人不得靠近,放下随身的撼天鎚一人独自地走进到地牢里面。

这个中年汉子高挑壮硕,但脚步显得十分沈重,因为被杀之人是他的国王,而杀人者却很可能跟自己脱离不了关系。

「洁莉?」别人或许会将这对双胞姊妹给搞错,但身为她们半个老师的奇诺却决计不会认错。

「大……大叔?」洁莉虚弱的抬起头来,表情似乎已经哭累了迷迷糊糊的张不开眼,苍白湿润的脸蛋看在疼爱自己的兄长眼里,真是十分难受。

在左斯门下有个惯例,新门徒必须跟着大徒弟先学三年才可以登堂入室,也因此洁莉小时候共有三年时光是由奇诺所一手带大。

从小因为不爱练功,洁莉跟妹妹总喜欢一人拉一手的挨着奇诺带她们去玩,这个中年未婚的老男人因为头一回照顾这麽幼小的孩子,常常也就心软顺着她们,久而久之习惯了孩子的娇纵,也不知不觉对她们付出很深的情感。

对奇诺而言,洁莉跟丽芙简直就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不管对方是谁都不容许伤害她们!

「丽芙呢?告诉我到底发生什麽事?」间隔着施过魔法的铁栏杆,奇诺只能尽量克制自己情绪温言询问。

「呜呜……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当洁莉醒过来时立刻就被遍地的屍块给吓坏了,加上卫兵莫名其妙的逮捕她涉嫌谋杀国主一事,内心里早已经慌乱的六神无主。

悲伤的少女深陷在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当中,任由奇诺如何问话始终只是木讷的发呆摇头,一点都追查不出什麽蛛丝马迹。

尽管奇诺早已从众人嘴里探得一些口风,但如果不能由洁莉口中亲自听到,一颗心始终还是放心不下。

「别担心大叔一定会把丽芙跟公主带回来的,你就当作在这里修养一阵子吧,大叔向你保证三天後就会带你离开,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奇诺无奈的将手放离开铁栅栏,以他之能要带走洁莉自然无人阻拦的了,但接下来的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族人跟国家呢?

他的内心十分挣扎、矛盾还有不解,一种因沈重而衍生出的愤怒,慢慢浮现在他的脸上。

离开地牢以前,他从怀里取出一枚巴掌大的贵重金锭同时交在两名狱卒手掌上。

「嘻嘻……嘻……领……领主大人……小的明白怎麽做。」见钱眼开的小人物,喜不自盛的双眼发亮。

「三天之後里头的小姑娘将无罪释放,要是让我知道期间被什麽人骚扰或是受到任何委屈的话……」撼天巨鎚不知何时回到奇诺手中,只见雷电一闪的光影竟让狱卒手上的金块登时爆开成漫天飞沙!

「啊啊!」没料到会是如此结果的两名狱卒惊吓过度的趴在地上跪地求饶,但漫天飘散的金沙粉末却没有让重鎚伤害到两人的指掌。

「哼。」满心怀着莫名悲愤与怒气,壮硕高大的奇诺扛着从未离身的巨大琅鎚缓步潇洒地走出牢房外,那双凝视的眼神里,似乎只想尽快找出问题的真相。

深夜

无法成眠的奇诺忍不住架起通灵的意识传导术,试图跟自己师父取得联系。

施放的光芒中印出一条高瘦的身影,穿着术士一样的黑色法袍一面在专心的纪录着笔记,手上带着十分明显的金手套,突然他彷佛察觉到有人正在施展召唤术而放下鹅绒笔。

长者知道眼前的光晕是奇诺正在施展传导术想与他取得联系,指头一挥,徒弟的影像立刻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说吧。」左斯知道大徒弟奇诺已经受封为冈谛城领主,平日事务繁忙,若没有重大要事是不敢再来打扰闭关中的自己。

奇诺些微缓了一口气,之後便将近日内发生的重大意外完完整整全说给师父听,只见左斯的脸上情绪起伏不定,听到最後已忍耐不住的站起身来低头沉思。

奇诺的内心也十分沈重,尽管师徒两人是透过术法面对面的直接沟通,但却很快的陷入沉默。

「奇诺……我问你,对於魔族你所知又有多少?」左斯沉吟许久,突然开口问徒弟。

「老师?」

「无所谓,不管是我曾教过你或没教过的。」奇诺不解左斯到底有什麽用意,但转念一想,或许老师是想要藉此过滤出什麽重要线索吧。

「魔族……若要谈起恶魔根源,或许该从天妖之魔『厥纳闇』开始谈起。」

「嗯。」左斯不想打断徒弟的思路,示意他照着自己意思说下去。

「厥纳闇,千年以前的高等魔导士,也是将恶魔带来这个世上的罪魁祸首。」奇诺一提起这个禁忌名讳时,表情也不自觉露出些许畏惧之意。

「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只知道凭藉着一本天妖之书让他能够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为了修炼成天妖他竟然将其他魔导士的灵魂当成粮食般吞入体内。」

「据说厥纳闇修炼到最後不仅睁眼就能将人石化,张口还能吐出致命瘟疫,一举手即能唤出邪灵死屍,行走地上还会流出地狱岩浆,所经之处只有死亡……」奇诺尽管自知说得荒谬,但这一切却都是千年以前就开始流传的恒古传说。

「最後走火入魔的厥纳闇甚至从人类模样变成为可怕的魔鬼,不少当代英雄都惨死在他手中,直到十年过後才被三名手持『圣剑』的勇者给诛杀在阴狱城内。」

「这名可怕的魔头死了之後,听说肉体还散裂成许多无法被消灭的不死肉块,而这些被诅咒的遗骸更会自行寻找出适合的魔主融合,变成更加可怕的妖魔霸主。」

「然而厥纳闇的污血流进地层底下之後似乎并未完全消散,每隔一百年就会再次散发出至毒邪气污染大地,并且在这段时间内会诞生出一名继承遗骸的绝世妖魔……」

「他麾下的猛将『伊纳德』就是第一位继承遗骸的不死恶魔,在厥纳闇死後伊纳德便继续领导这些残余势力发展成为更邪恶的魔族,并且服膺厥纳闇为信仰的唯一真神。」奇诺口中的伊纳德,便是日後横行五百多年的魔族君主死灵王。

「死灵王还控制这些百年诞生一次的精锐魔将,用他们分创出完全不同属性的奇特魔族,利用他们继承来的天妖骸骨,将魔族分支成死魔、巨魔、巫魔、虫魔四大族群。」

「而这段灾难一直是人类史上最悲惨的过往年代,直到伟大的初任迪卡尔王担任统帅时,死灵王才顺利的被人诛杀,而其余四大魔族首领据说也都先後死在一名握有圣剑……的魔人手上。」就连奇诺也忌讳提及到那个魔人名字。

然而这些超过五百年的恩恩怨怨,又有哪个後代子孙能明白所有的真相呢?

「在死灵王之後,魔族可谓进入另外一个分水岭,前面的五百年是魔族分立的年代,而後面由阴颅鬼王统领的魔族世界,却只剩下最单纯的死灵一族。」奇诺说到这里似乎认为已经将故事给说完,看了老师一眼,却见他将一份旧信封给放回到抽屉里。

「这就是你所认知里的魔族一切?」

「嗯。」

「是啊,魔族的确存在於很久很久以前,而且举世皆知,但是你仍然遗漏了很重要的一点。」

「什麽?」

「死灵王所统治的是六大魔族,并非四种族类。」左斯的回答让身为徒弟的奇诺摸不着头绪,而且深感讶异。

这样的论点老师竟然一次都没有对自己提起过,而且联盟的史料典籍之中更没有任何资料足以证实左斯的基调。

「血魔族的首领阿都玛与精魔族的妖后赛娜蒂就是最早被鬼王消灭的潜在势力,因为他们不是死在人类手里,而是魔族间的内斗导致,因此绝少人清楚个中内幕。」

「早年的死灵王无法顺利控制整个世界,最大肇因就在魔族之间已呈相互制衡,彼此划地自限坐享其成导致人魔之间长久的僵持局面,而後继者的阴颅鬼王因为重新掌握了天妖遗骸的分配权,自然不肯再施行所谓多元的魔族划分,将他们统一都收并在单一的死族里面。」

「原来……嘿嘿,那这个鬼王是该好好感谢伊斯特帮他大忙啊!一口气替他回收四大魔族的天妖脏器。」上过一课的奇诺忍不住要消遣着那名杀人魔王,突然间他终於明白老师提及此事的用意了。

「不了解这些过去并不怪你,因为没有人知道在阴颅鬼王崛起的年代里究竟还发生过什麽样的事蹟,人类短暂的生命是无法活过五百多年的岁月。」

「嗯……」

「就因为人类的认知十分局限,早已遗忘了世间上还有血族与精魔的存在,所以更加无从知晓如何防范这些潜在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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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意思是说……难不成洁莉她们所遇到的就是这种失落魔族吗?」

「目前情况尚无法如此肯定,但从这麽多意外巧合中推敲下来,只有这条线索最为可能。」左斯相信自己的两名女徒虽然尚未修成绝世武艺,但也决计不可能会立刻遭人暗算还沦落至此。

「如此依赖意识侵犯的恶魔,绝对跟这两种消失的魔族脱离不了关系……」左斯一面沉吟的推测出自己想像中的结论,但脸上的凝重气息却显然越来越加不安。

「老师,对於这两种魔族属性我一无所知,是否……」

「你先下去休息吧,就让我一个人冷静的好好思考。」左斯才将话说到一半,却若有所思地将大徒弟立即赶出意念传导术之外。

奇诺深知老师的这等脾气,只是刚才听完那番话之後,却更加无法安心的入眠。

来回踱步的左斯离开了自己的小书房,缓缓的来到一间被封印的地下密室,门上头还布满了许许多多难以理解的高等咒印。

只见他缓缓的将所有封印解除後,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幽深回廊,最终才进入到一间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狭小密室内。

此处四周空无一物,只有一柄剑,这是剑的兵器室,也是专属於这把剑的封印终点。

「二十年了……不见你有二十年了吗?我的老朋友。」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一副保存完好的巨大剑鞘。

在剑鞘里面的是把十分巨大的剑,而整间密室除了左斯跟剑之外,就再也无法容纳得下任何东西。

「我的时日已所剩无多,终於……是该让我再次品嚐你身上的毒了,嘿。」年长智者眼光中却绽放出一种异样的迷惑,像似深深地为这了柄剑而甘於诱惑。

左斯缓缓的将他手中二十年来不曾摘除的金色手套给脱了下来,苍白乾瘦的细指尖还有着一道陈年伤口,他颤抖着……想要再次提起这柄比人更高的绝世好剑。

它的剑身,泛出青冥浩瀚的光芒。

它的剑眼,烙印着一块深红色的血渍。

它的剑柄,却清晰的刻印着三个大字,御、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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