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节(1 / 1)
超子只是对我笑笑,他转而对大家说道:“走吧,带你们逛逛这七朝古都,也沾沾帝王气,当年我刚工作的时候就听说过那句名言: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关中的黄土埋皇上。”
超子去逛的便是古玩市场,作为古都,这里对于全国的古玩流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什么玩意都有人卖,什么玩意也有人买。有人花十块钱买回去的或许就是哪个皇帝的夜壶,也有人花了几百万不过是高仿的现代作品。作为曾经的古玩生意人,超子自然是知道西安哪里有这行当,他带我们去的地方叫作八仙宫,这地方原来是个摆摊的,每逢初一十五大家聚集到一起交换手中的藏品,慢慢的自发就形成了一个规模巨大的古玩市场。从古陶到青铜器,从钱币到唐三彩,宋明清的瓷器,还有书画甚至是旧家具,总之你要什么这里就有什么,但是九成九的都是假货,主要就是坑坑来这里玩的游客和老外,但偶尔也会有一些真家伙出世,这就考验人的眼睛了,买卖全凭自愿,这是古玩行当的规矩,付了钱拿了货,你自己看走眼的可不能怪老板。
这里很热闹,一大早的就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有不少游客打扮的正在跟那些卷着裤脚的农民们讨价还价,看上去那个罐子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一般。对于这种摊位我们自然是心中明白就好,谁也不会真去瞧两眼,不过因为人多打扮的也像是客商,还是不少人上前来兜售。
超子带着我们在人流里穿来穿去,接着便是两座现代化的交易市场,这里的就是有店面了,里面摆放的东西看上去都挺珍贵的,老板们通常是一手拿着个紫砂壶,另外一手拿着个放大镜,仔细的鉴赏自己的每一件藏品,总之看上去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来到了一家门口放着黄杨木龙雕的店子前,超子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有个牌匾,上面写着《藏宝阁》,字挺漂亮的,鎏金的,从规模来看也属于中上了。走进店里有两个漂亮姑娘正面迎了过来,开口就是几位老板好,想看看什么。
超子在店里逛了一圈,指着一个玻璃后面的柳形瓷瓶说道:“这东西给我看看。”
“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是一件宋代哥窑的作品,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反正就是一通夸,然后带着手套像模像样的把那玩意给取了出来,比伺候自己儿子还小心翼翼。最后放在一块软和的布面上让超子看,超子拿着放大镜左看右看,然后问了一句:“多少钱?”
“先生诚心要的话,三百万……”
“三百万。”超子点点头,然后拿起那个瓶子正预再端详的时候,忽然只听他哎哟一声,接着手中一滑,那瓶子顿时落地“啪啦”摔成了碎片……
第七十八章 故人
一个号称三百万的宋代哥窑就这么碎了,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两个女销售傻眼了,脸上那层粉恨不得都要紧张的掉下来了,这时超子主动说道:“把你们老板叫来,我可以和他谈谈赔偿的事情。”
摊上大事儿了,女销售跟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不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胳膊上纹着五色的龙,身材很是魁梧。从楼梯上他便冷眼看着我们这行人,我感觉这应该不是个善茬,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怎么回事?”“牛经理,客人把那个宋代哥窑给碎了,说是要赔……”
“赔?”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超子道:“好说,三百万,我可以找人帮你把东西粘起来,手工费另算。”
超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夹,我心想他该不会真的就这么出了三百万吧,不想他却掏出几张毛爷爷轻轻放到桌子上道:“三百块,不用找了,剩下的当是我请各位喝茶了。”
大金链子那脸一下就拉了下来,然后慢慢的绕着超子走了一圈道:“兄弟,是来故意找茬的吧,你碎了我的罐子就得赔,价格我家小妹有没有事先告诉你?买不起就别碰,这行当里的规矩不懂没关系,做人的规矩总得是明白的吧?”话音刚落,店铺后面就冲出来一些人,看着都是流里流气的,有些手里还拿着匕首之类的家伙,得有七八个人,呼啦一记就把我们给围了。这西安是什么地方?先秦大地,自古民风彪悍,今天这事儿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超子轻轻瞟了一眼这阵势笑着说道:“黑社会啊?”
“哪能啊,”大金链子把声音拉低了然后转身走到店铺门口拉下了卷闸门道:“现在是法制社会,咱中国这块大地就没有黑社会,你坏了我的东西照价赔偿,这个理在哪都说得过去吧?只不过店里的伙计多了一些,全指望着这些瓶瓶罐罐的吃饭,您碎了这瓶子就是碎了我们的饭碗,所以哥们,痛快点吧,要是没钱的话咱可就得换别的路子了。”
“我找你们老板。”超子道。
大金链子冲着那一干小弟笑道:“他找老板?我就是老板啊!”
超子点点头道:“好,你是老板?那行,你这家店值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嘛,别扯那没用的,先说今儿这事儿怎么解决。”
超子忽然就抄起给客户看东西的那只圆凳然后在我们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朝着一旁的玻璃柜子扫了过去,只听“哐当”一声,里面的一排玉器顿时都给砸蹦了出来。他似乎还没有打算放手,调转头去又朝一旁存着罐子的柜台奔过去,这时那大金链子才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还愣着干嘛,给老子拿下!”
这时超子手里拿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碗在手里掂了一下,然后对着那一干涌上来的人喝道:“再来一个试试,再来这碗可就没了。”就这一句话,那伙人还真就一个都不敢上了,互相看着似乎在等头儿的命令,那大金链子有些明白今天恐怕遇到的不是凡人了,就问道:“兄弟是哪条道上的?”
“你告诉老蔡,十分钟之内他不给我滚过来,他这店里唯一的真货就该成粉末了。”说罢,他放下凳子自顾自的坐在那儿招呼那已经吓傻了的女店员道:“给我上壶茶。”
我这才明白,原来超子是捏住对方喉咙了,看来他手里那个不起眼的小碗恐怕才是真值钱的宝贝,以他的经验当断是不会轻易看走眼的。果然,那大金链子招呼手下的人把我们看好后便闪到后面去打电话了,约莫五六分钟之后门口就响起了急促的刹车声,还有呜鸣的警笛声,我想完了,终于是把条子给惹来了。
卷闸门一顿狂敲过后,进来一个浑身是汗的光头胖子,连衣服都是穿反了的,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制服,一进门就吼道:“哪个狗娘养的活腻了来我这儿砸场子!”
那些制服跟着就进来了,冲着我们喝道:“蹲下,把身份证都拿出来!”
“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才的话,”超子慢慢的转过身道:“若不然,老蔡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嘛?”
这两人一对上眼,那个叫老蔡的胖子顿时愣了,硬是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一拍自己光溜溜的大脑门道:“唉呀妈呀,我说是谁呢,超爷,卓爷,是你们几个真神来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了,哎呀都是误会,那个李队长,误会、误会,都是自家兄弟开了个玩笑……”
八仙宫的外头有个酒楼,听说是清朝末年一个皇家御厨跟着老佛爷逃到这儿后开的,老蔡选了个最大的包间。听介绍,这才知道老蔡欠超子的人情,当年搞古玩的时候,老蔡在香港出假货差点被人剁了一双手,最后是超子出面替他摆平的这件事。这个人有个特殊的本事,就是做旧,高仿的古董他说第一,关中道上没人敢说第二,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靠这门手艺他发了财但也得罪了不少人,渐渐地就用那些钱养了一群手下,专门坑一些外来的大户。
“来这儿玩,吃的喝的都算我的,”老蔡好像很是敬佩超子,酒桌上频频敬酒,这种江湖人最是讲义气,那个大金链子也跟着一路都在赔不是,酒过三巡后,超子放下筷子直开山门道:“到这儿来是跟你打听个人,关中道上原来丁胜武老爷子知道吗?”
“知道,”老蔡点头道:“这是他的地盘,谁能不知道他。”
“那他门下有个人叫作石敢当,是个胖子你知道吗?”
老蔡听到这话脸色就是一变,然后押了一口酒道:“没听说过,这丁家已经收手快要二十年了,人家家大业大,没必要再去干我们这冒风险的买卖,现在什么社会了,随便买几块地皮盖楼怎么也比这行当挣钱啊。”
“老蔡,”超子用手轻轻敲打了一下桌子道:“你要是为难呢,我不逼你,这个石敢当跟我的一位大哥颇有些渊源,你要是知道他的下落呢,兄弟我感激,你要真是不想说呢,咱今天就到这儿了。”说罢他便起身准备招呼我们走。
那老蔡脸上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有些犹豫,涨红着脸道:“等等,超爷不是兄弟我不讲义气,是我层面上够不着,这号人当年几乎一统关中黑白两道,是个手眼通天的角色,我是真不敢得罪。关于他的下落小弟我的确不知,不过我可以帮您打听打听,毕竟丁家在这西安到处都有根。”
超子点头然后递给了他一张名片道:“我就住在这儿,到了去前台打电话给我。”
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艺术品交易达到了空前的繁荣,有道是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世界古玩看中国,中国古玩看关中,这个古老的城市有着数不清的地下宝藏,但是越来越严格的法律同样让老一辈的手艺人们不得不掂量起各自的前程。现在,还从事着那一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有的都是一些梦想一夜暴富的小团伙,真正的大佬们早就洗手不干了,他们控制着流通渠道,洗白后的文物以百倍千倍的价格堂而皇之的走进各大拍卖行。又或者用这些钱去做房产,做证券,玩投资,一个拿着macbook看k线图,坐着奔驰,喝着红酒……
世道在变,人也在变。到了西安我也没有什么旅游的心情,就跟河图住在房间里瞎扯,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接到电话说是要出门,不过这一趟他们却没有带上我们,我想大概因为一些场合不太适合吧。
后来才知道其实他们那一趟还有些惊心动魄,老蔡给找了个中间人,这个人就是刘三爷,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丁家的一位掌眼,现在已经退休多年,年近八十了。这个人早已不轻易出山,老蔡能够找到他已经是相当难得。
表明了来意,老蔡对于超子一行还是有些防备,当中发生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过程,在这里就不描述了,不过最终得到了一个结果,胖子并不在关中,而是出了一趟远门,但是他们却意外的见到了另外一个人:九儿!
第七十九章 下落?
九儿,也就是丁胜武的独生女儿,在若干年后她嫁给了胖子,现在有一双儿女。大的见过胖子的人说几乎跟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的则更九儿很相像,胖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儿女双全,不过也都继承了父母的个性,很是难以管教。所以超子他们去的时候,九儿正在客厅里训斥着两个小鬼,这位刘三爷当年在道上也是号人物,胖子刚出道的时候就是拜在他的门下,算是有几分薄面,可要进那隐藏在树林之后的别墅同样是需要等候的。
说明了来意,是查文斌的弟兄,这九儿也很意外。查文斌她是认识的,当年一块儿去过昆仑山,这号人物何止是她家胖子,就连丁老爷子都从来客气得要命,不过这查文斌的消息可是有很久没听说过了,胖子86年从浙西北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名字。
请进了屋,上了茶,超子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说是来找胖子的,又说了一些他们跟查文斌的过往,没有提他生死的事儿,只说是有事儿。九儿说这胖子出去了有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里,这几年大多都这样,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总会莫名其妙消失一阵子,不过她也从不过问,毕竟胖子过去的身份也很特殊。这根线,超子是不愿意断的,好不容易找到了胖子的老巢哪能轻易就走了,留了个联系方式拜托九儿务必交给胖子之后便走了。
我们就这样在西安住了一个礼拜,期间也联系过九儿,但告知都是没下文,大约是在第十天的功夫,超子接到了个电话,然后兴冲冲的告诉我们胖子回来了,约了在一个度假山庄里见面。
能够见到胖子我是属于比较开心的,那天我也跟着去了,跟我想象中的那个胖子有些不同。他实际并没有那么胖,只是身材比较魁梧,一股成功中年男人的模样。说是那个度假村是他的产业之一,第一次见面是被安排在饭局上,席间谁都没有提起查文斌的事儿,胖子只说大家都是远方来的朋友,在这吃好喝好便可,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提,我们这边也心领神会,酒足饭饱之后,胖子就跟超子两个人走了,说是去聊聊天,我知道那大概才是他们的正题。
胖子一开口就是他知道超子是谁,这些年虽然不联系了,但是也还一直关注着,不过罗门对他却有了防范,内部事务丁家几乎没有插手的余地。最近这十年他已经开始转战到商场,说句流行点的,人家现在是个企业家。
超子说出了查文斌坟墓的事情,胖子感觉很意外,当年查文斌的死讯他的确是知道的,并且也承认了是自己陆续一直在汇款的事实。后来查家已经彻底没人了,河图也长大后离开了,他便终止了汇款。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去看过他。”超子道:“据我所知,石头大哥跟文斌哥的感情是很深的,至少不比我们差吧。”
“你们是我们的继承者,”胖子吸了两口烟看着蓝色的天空道:“每个人都只能陪着他走上一段路,我是,你们也是,我不去看不代表着我放下了,我的家中也有他的牌位。坟冢不过是个睹物思人的东西罢了,他一直都活在我的世界里,活在我的心里,当年我答应他不再踏入那个家,便是一辈子的承诺,不管他是不是还在,这个承诺我都不会违背。”
这番话,超子是能够认同的,他点头道:“现在这个局面是他极有可能没有死,只不过是为了躲避那个天煞孤星的传言而把自己藏起来了。”
“那又如何呢?”胖子反问他道:“你还是不够了解他,查文斌已经死了,对于他来说是的,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他还有什么可恋的?亲人?子女?这些都已经离他远去了,而我们这些‘朋友’是他唯一不想也不能再伤害的人,你是想找到他然后告诉他那个命运不过是个狗屁,我不相信,我也不害怕?”他转而哈哈大笑道:“难道当年的我们怕过嘛?这个结不是在我们身上,而是他在心里,他用任何一种方式的离开我都是可以接受的,我活着并不是因为我苟且,是因为我尊重他的选择,这是当年另外一位朋友教给我的。”
“石头大哥要让我看着那个空的坟冢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不然呢?”胖子摊手道:“你问我,我又能问谁去,这天下有多大,区区一个查文斌要是躲起来谁又能真的找到他?”
“风起云住在哪?”这是超子此行的目的。
“他?”胖子愣了一下道:“你也知道他啊,小兄弟,我们老哥几个自打分手后就不再联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感情好不一定要经常串门,他的那个地方我想就是查文斌也不会去的,他不是那种愿意连累朋友的人,你想多了。”
两人更多的谈话我不得知,离开胖子的度假村后,超子和卓雄大概消失了一个星期左右,百般无聊之际我一个人先回去了,听河图说他们在不久后也都跟着走了,具体有没有通过胖子得到更多的消息他说是没有。
关于查文斌的下落,在2015年中旬就是这样了,有的人说他是死了然后成仙了,自然是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有的人说他是假死,这包括多数人在内都相信他一定还活着。西安之行便是在这样的答案里失落而归,除了查文斌的坟冢,那里还埋葬着马肃风以及他妻儿老小的全部。
原本河图是打算给他师傅重修个家族墓的,回去以后经过商量大家觉得还是再等等,通过一些关系把后山那个山包给弄到了河图的名下,又请了人专门看护。大山因为身体的原因被强行带离了,虽然他的眼中有诸多不舍,这一路上他几乎不怎么讲话,略显消瘦的脸颊上那眼窝中是说不清的遗憾。
冷怡然依旧还在坚守着,虽然她骂查文斌,但是却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希望,她说如果他还活着,终于有一天是会回来看看的,到时候她希望这里的一切和当年都没有什么变化。而我则回到了杭州,继续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偶尔会和河图扯一下淡,不过他很忙,回应我的时间都很少,在2015年的下半年,十月的季节,他约我跟他一块儿去旅游。我是一个大闲人,旅游这种事儿我很乐意奉陪,我捉摸着是不是去一趟东南亚的哪个海岛又或者是去欧洲某个风情小镇,不想他却告诉我要看看祖国的大好山河。
河图准备的东西一看就是驴友,我有些不知所措,大概从大学毕业以后便极少再运动了,看这架势他是打算搞什么爬山徒步之类的,不过在他一顿大酒的忽悠下我还是答应了。地点是距离上一次我曾经到过的西安市几十公里外的秦岭。
“爬太乙山,就是终南山。”河图说道:“那个地方空气好,大片的原始森林,比较适合现下的节奏。”他在飞机上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觉得我有必要去那种地方找找灵感,满心欢喜的憧憬大自然的感觉,谁料到下了飞机在机场又遇到了另外三个人,超子大山和卓雄从香港直飞,我们就在机场附近的酒店里汇合。
再次相遇,我心中忽然有些预感,他们可都是忙人,为何又再次回到这里,字里行间里,超子叔始终都说这是一次旅游罢了,可是看他们的架势我总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那个地方是一片4a级景区,是个世界级的地质公园,装了满满两辆大切诺基的装备后我们并没有更随着那些游客的脚步,超子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军用级别的北斗导航系统,车辆穿梭着人迹罕至的峡谷里,绕来绕去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说到了起步的营地。
每个人开始分配装备,我的任务是保障后勤,说实话,到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为何河图会叫我去,只不过那又是很后面的事情了。
第八十章 足迹
终南山之行也算是一个我的个人愿望,毕竟可以走一走这传说中的道教名山总是令人兴奋的,我隐约的感觉此行八成是和查文斌有关,难道是他们了解了查文斌是会躲在这里修道嘛?
2015年,网络上曝光了不少城市人为了躲避喧嚣而来到这座深山里面过着隐居的生活,这也让外界多多少少再次对于隐士这个词有了不同的理解。在我的印象里,查文斌总来都不是一个会选择躲在这种环境里的修道者,他时常说修道就是修心,尘世杂念才是考验有无道心的最好验证。我问河图,但是他说他也不清楚,这次是超子主导的,不过看装备大约是一周的准备,他们不说我自然也就不问了。
这几个人有着经验丰富的野外生存能力,我和河图相比之下就是菜鸟了,有些拖后腿的意思,但是男人嘛总不能输了面子,起初的两天一声不吭的还能跟着,到了第三天就发现自己逐渐开始不行了。酸痛的肌肉开始抗议,脚底的血泡也让我不得不放满脚下的步伐。徒步穿越在这片无人深山中,还真得有不少收货,这两天里我们总共遇到了六位修行者,人数看上去颇多,但以密度分布而言却是少的很,这些人对于外来者的闯入似乎并不是很欢迎,其中有一位便是一个短期修行者,他的身份是一家私营企业主,第二天的晚上我们便借宿在他的那个小院子里。
这位道友告诉我们每年在业务淡季的时候他总是会来到这座深山,已经持续了整整八年时间,他的家在上海,和外国人做生意,家境殷实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孤独。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忙碌在应酬和工作上,只有每年躲进这里才会觉得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这样的人道友告诉我们,在这终南山里并不少,多数都是呆一阵子又走了,谁能真正吃得消整日在这原始的世界里度过自己的生命,在这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空置的屋子谁都可以住进来。
“条件差,运输不方便,”他指着后面那座用石头和木板拼凑起来的两间小屋道:“这是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在原来空置的小屋上扩建的,我会带很多书来,会存上两个月时间的粮食。”他笑着又补充道:“山下的农民每隔半个月会送一些蔬菜和水果进来,那是一个天价,不过我没办法,因为不像有些道友有时间可以自己开菜地圈养家禽。”
这种状况不得不说是一种可悲,在我看来,是一种自我的逃避,他害怕的并不是喧嚣,而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的真实。晚饭,我们一块儿吃的,席间,大家都喝了一点酒,超子开始跟他打听起有无这样一个人在附近修行,其实他描述的那个人便是查文斌。
答案是未知,这位道友告诉我们据他了解,在终南山做隐士的人有不下上百,分布在这茫茫的秦岭山脉之中,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因为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孤独的,孤独的人是愿意和他人分享的,哪怕是在这里最廉价的时间。
“我们充其量就是一群追梦人,道在梦中,真正的修道者还在上面呢。”他指着背后那片漆黑的大山道:“那座山的后面,我在来之前听人说,那个地方才是真正的修道者的天堂,可惜我没有那个能力和本事。”
“山路难走嘛?”我笑着问道:“你可以雇佣一些脚夫帮你运上去。”
他摇头道:“小兄弟,这个是要讲究缘分的,没有道缘在那种地方是待不了的。”再问下去他反而不肯说了,大约修道的都有这么点性格,自顾自的把我们丢到营地他便回去自己打坐了。
“伪道友。”这是河图给出的评价,他说这种人是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徘徊在自己的世界里放不下也得不到。
秦岭山脉有多大各位可以去看看地图,当年秦朝的先人们便顺是跨过这条山脊到达了中原开启了王朝,曾经超子他们来过这里,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若各大秦岭要找一个人无疑是茫茫大海捞针,但是他却丝毫没有灰心的意思,我总觉得此行是做足了准备的。
第三天,我的体力跟不上了,要去的地方便是那位道友说的有缘的那座山。真到了那里我才明白他所说的缘分是什么意思,终南山自古就是修道圣地,在全真教派创教之前这里便有诸多前辈来此修行,古时候的道士可不像现在这般舒坦,他们往往在山下修到了一点程度之后便觉得自己可以向天问道了,这是一个很残酷的过程。
在荒无人迹的大山深处,找到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岩洞,然后用竹篮或者是绳索的办法把自己垂下去,可以参考一下悬棺。人进入到洞府之内,拿掉那条送自己进来的绳索,然后便带着余下的一点口粮开始最后一程的冲刺,这种冲刺自然是精神方面的,也跟宗教的发展有着莫大的关系。彼时的修道者们相信,用自己对道最执着的一面可以换取问道的诚心,这是一种自杀式的表白,证明自己内心是有多么的纯粹。
在这座大山的深处便有着无数这样的洞窟,有些是前人们开凿的,有些则是天然的。住进去的人都不会想着活着出来,等待着自己的要么是羽化登仙,要么就是成为一堆无人问津的白骨。他所说的缘分便是道缘,有缘者自然就成道了,现下这个社会断然是不会有人再走这么极端的路线,所以这块地方也就成了修道者口中的禁地,一个充满了传说和悲剧的地方。
我把脚下的血泡挑破,然后垫上厚厚的消炎棉球,他们告诉我只要咬牙慢慢的痛感就会消失,很难想象前人们冒着多大的危险,我的意识里告诉我,查文斌绝不会这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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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儿?”卓雄皱着眉头看着那隐藏在满目绿色的树叶之后的那些洞窟道:“你的消息准确嘛?”
“每年那个胖子都会到这里来,”超子道:“我实在是找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往这终南山跑,他可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不用跟那些俗人一样躲到这里来过暑假。”
我很佩服超子搞情报的本事,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我不得知,我想以胖子的能力来到这种地方他也应当会小心再小心。就在我猜测的时候,他出现了,离着我们大约两公里外的峭壁下方有一座十分破烂的山神庙,老远的便看见庙门口有一堆烟火。
“来了?”他慢吞吞的抬起头道:“稍微早了一点,这兔子还没烤好,我的手艺是当年是从四川军区的野外训练教官,有你们口服了。”
“胖子叔,”我惊讶道:“您怎么会在这儿?”
他抬头看看我,然后又扫了一眼众人道:“这个名字很久没有人叫了,小忆你写得不错,写出了老子当年的威风。老子花了一个月时间看完了,挺玄乎,但是没折了老子的名声。”
超子对我点头道:“他肯出山也多亏了你,当年的点滴都让他回忆起了诸多,所以这一趟把你叫来了,我没想到他也会来。石头哥……”
“别说了,都是为了查爷,”胖子挥手道:“他这个人啊死心眼,我也只是猜测并不能够肯定,当年他在走后我曾经试图联系过风起云,通过他在霍山县留下的一点根打听到了点线索。我曾经数次到这个地方来,每次又都铩羽而归,是因为这地方有个很特别的现象,大概每逢十年左右才有一次机会可以进去。现在算了算已经是第十年了,我想他要是真在那里,去见一面也无妨。倘若不在,各位便是当他已经尸解成仙了,各自再去过各自的生活怎么样?”
这个提议没有人会反对,根据胖子所言,风起云一族因为霍山县原籍村落被毁便重新找了个地方,大约就是在这秦岭之中。早些年这地方有个传说,说是修道人发现了个洞府,每隔十年这个洞府就会出现一次,能够进去的人便会到达一处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但不想它却是真的存在,胖子花费了诸多精力终于是搞明白了那个传说的由来:在中秋月圆之夜,此山深处有一终日藏匿在云雾之中的山谷便会散尽雾气,彼时可以找到下到山谷深处的唯一道路,若不然是平时半步也是不敢轻易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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