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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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江太子妃在地底长眠的,乃是她真正的女儿。

白相冷眼看着皇帝在暗中为谢凉萤操心,心里却道他蠢得很,还以为是江氏的孩子吧。当得知真相的时候,面对白疼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皇帝又会是什么心情?已然有了牵挂,不能再割舍掉了。但他却终究没有救下自己和江氏唯一的孩子。

也正因此,白皇后不忍对薛简下手。那可是她女儿的未来夫婿。白相却是劝她,等皇长子登基之后,就为谢凉萤正名。到时候有了公主头衔的谢凉萤,什么样的夫婿不是由着她挑。

白皇后面上应下了,心里却怪自己父亲不懂做女孩儿的苦。可白相对她这个女儿都不曾关心过半分,何况又是个无名无份的外孙女呢。

白相的心里,大约只有权势而已吧。

皇长子的婚事,白皇后是真心不想插手。左右不是自己亲生孩子,眼见着大了,也不像个真的能理事的人。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这个不知哪里抱来的孩子,终究是差了一截,不提帝王之才,就是普通人家的上进孩子也比不上。

相比起皇长子,白皇后倒是更欣赏薛简一些。也许这份欣赏中带有对谢凉萤的爱屋及乌。但从来丈母娘看女婿,都是越看越喜欢的。何况薛简的确不差。白手起家,给自己挣来了爵位,又深得皇帝喜爱。白皇后听入宫的夫人们提过,都说谢凉萤有着好福气,能叫薛简这般宠爱。

白皇后深知其中的苦。打自己坐上了太子妃之后,再到如今的皇后,皇帝再没有对她有过好脸色。她纵然贵为皇后,却是不能亲养自己的女儿,甚至人前还要装着冷淡厌弃的样子。鸳鸯纹样的被褥,永远都是只她一个人用。虽住在宫里最好的殿中,但却与冷宫无异。

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过头呢?后宫的女子与后宅的女子从来就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后宫的天再大一些,住的再好一些罢了。没有夫君的宠爱,就是个可怜人。

白皇后不希望谢凉萤变成和自己一样。薛简是可以死,但他死了,还会有谁对谢凉萤像他那般好吗?

白皇后不敢赌这一把。这是她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她已经吃过这份苦头了,知道其中的艰辛,就绝不让女儿也重蹈覆辙。

可白相的话是她从来不敢不遵的。

左右为难的白皇后陷入了困境之中,越发不想再去理会皇长子的婚事了。

女官上前搀扶起身的白皇后。她微低着头,眼睛却一直用余光瞟着白皇后。

白皇后见左右无人,低声地问道:“阿萤在和安那儿怎么样了?”

女官亦是低声回道:“娘娘且放心,长公主当公主是江氏的女儿呢,宠得不得了。连杨家的小公子,也是待她同亲手足一般。”

白皇后捏了捏手,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样就好,很好。只愿她的阿萤可以继续这样顺遂下去。

皇长子站在远处,望着白皇后同女官在园子里散步。他淡淡地问着身边的长随,“是妹妹有消息传过来了?”

长随道:“我听说公主近来住在和安长公主的府上。”

皇长子的面色阴沉了下来。他不是没有察觉到白皇后的情绪,而是不屑去管。白相早就同他说明了他的身世,从白相的口中,皇长子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对白皇后的不重视。

不过是个棋子。白皇后是,他也是。

白相兴许没有那个胆子,颠覆了这个朝堂,自己称帝。但借由他之手,来达成白相自己的政治抱负,必是有的。到了白相这样的位置,钱财、权势,已经不是重要的了。如何实现自身的抱负,完成年少时对这个国家种种不足所愤懑而生的梦想,才是真正想要去完成的。

皇长子不想成为白相的踏板,已然长成的他已是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傀儡了。做过傀儡的人,有了脱离的心,就不再想要继续过去的生活。

从这点上来讲,皇长子和白皇后都是一样的命,都是可怜人。

只是在权势面前,他们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皇长子看着白皇后多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打消了进去请安的念头。他转身离开了这儿,却对身边的长随吩咐道:“当日,你去同外祖父讨一只军队来。”

长随奇道:“殿下想要做什么?”

皇长子停下了脚步,“我要你上和安姑姑府上去,将谢五小姐给……”他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长随心惊,“殿下,那可是公主!”

“公主?”皇长子冷笑,“玉牒上记着了吗?她生母是谁?有何名分?难道胡乱找个人来,就能冒充公主了?”

皇长子瞥了眼长随,“你不要听人信口胡说,就当了真。”

长随被他一眼看得出了浑身冷汗。忙躬身应下。

皇长子盯着长随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好不爽快。他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对白相的。彼时是因为这个外祖父位高权重,受到朝野内外的信赖。后头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后,就是一种从心底里生出的惧怕。万一同白相撕破了脸皮,白相揭发他的身份,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白相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如当年江家那件事一样。知道内情的不过是少数,在众人的眼中,彼时为了江家据理力争的白相,实在是个极不错的人。

皇长子想活下去,还想活得好好的。他出宫过,跟着白家的“表兄弟”们一起,见识了民间极穷苦的一面。他不想去过那样的日子,他没有过过,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

为此,他必须扫清前路上的一切障碍。谢凉萤就是其中之一。白相除去薛简,他除去谢凉萤。这样一来,白家除非想要谋反,否则就只有依靠他。因为他才是白皇后名下,唯一的孩子。

“和安姑姑虽有亲卫,却大都不顶事。父皇与她的并不是精锐,那些人也没见过血,不足为惧。你带一队人去足以应付了。”皇长子沉着脸,“别的人可以不管,谢五必须死。你听清楚了没?”

长随心思百转,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来。他寻思着是不是该把这件事报告给白相。

皇长子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声道:“你该清楚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别忘了,你儿子如今在哪儿。”

就在皇长子身边做着伴读,是破例进去的。长随本是念着靠着皇长子日后会有个好前程,但伴读却也是个极易丢命的差事。

倘若皇长子随便寻个由头,将自己儿子给打杀了呢?

长随觉得自己快晕厥过去了。他模糊中听到自己对皇长子说:“殿下只管放心,下官自会办妥。”

☆、第100章

长公主府的园子里,谢凉萤同和安正在一起赏花。

和安捻了一块玫瑰糕,刚咽下,就捧着肚子开始唉唉叫了起来。

众人一下子就慌了。两个宫女还彼此撞上了。大家一起将和安扶进屋里,让她歇着,那头长公主府上常驻的太医就到了。

和安扫了一眼太医,便把枕头扔了过去,“叫庸医来做的什么?!嫌我命不够长是吧?”

谢凉萤忙道:“我这就请了人去蔡御医那儿。”

前头的杨星泽听说母亲病了,吓得连最喜欢的弹弓都不玩了,撒腿就跑到正屋来和安的情况。

谢凉萤见他出了一头的汗,忙取了自己的帕子与他擦。

杨星泽望着里间,气吁吁地问:“娘怎么样了?”

谢凉萤一边安慰他,一边在他手心重重地按了一下。

杨星泽心里“咦”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心又被按了一下。这下他是真的明白过来,心里既不着急,就没了先前的急躁。冷静下来的杨星泽沉声道:“看看什么样!一个个的慌成这模样。一应还按寻常的来,不许给我乱了!”

有个主子做主心骨,底下的人就心安了许多,渐渐找到了平日里的样子。

杨星泽见大家都安定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但却将谢凉萤从屋子里给拎到了外头。“跟我说说,你同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谢凉萤把声音压到极低,“过几日不就是大皇子的婚礼了?姑姑说不想去。但咱俩想来想去,都觉得除了装病之外别无他法。”

杨星泽皱眉,“胡闹!娘这么一装,太医能不知道?”

“所以就叫人去请了蔡荥过来啊。他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咱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是个向来玩性大的人,准会跟着咱们一块儿演。”

杨星泽一言不发,默默地盯着谢凉萤,直把人看得浑身发毛。

谢凉萤搓了搓上臂,“你这是什么眼神?这不是没法子嘛,要有别的办法,我们哪里还会用这蠢招。”

杨星泽翻了个白眼,感情心里也知道这蠢啊。他扶着额无语。

外头一阵喧闹,两人抬眼去看,只见蔡荥如众星拱月般被人围着一路进来。他们赶忙迎上去,“劳烦蔡御医跑这一趟了。”

蔡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凉萤,嘴上道:“殿下如何了?”

“就吃了一块玫瑰糕,不多久就发作了。我想着大约是急症?”谢凉萤边领着蔡荥往里走边道,“我记得若是急症的话,应当无碍?”

蔡荥笑了一声,“急症也有发作了之后当下就死了的。谢五小姐是希望我将病诊断成什么样的呢?”

谢凉萤瞪了一眼蔡荥。既然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啊!大家全都听见了好吗?!

早先被赶出来的太医自然听到了蔡荥的话。他一脸木然地跟在后头,心道,还以为自己真的做错了事被和安给嫌恶了呢。搞半天竟是怕他不配合。

也罢,左右他身上少担一份责。他与云游四方居无定所的蔡荥不同。蔡荥犯了事还能拍拍屁股走人,他却是在太医院当值的,一家子全在京城,就是想跑都跑不了。

太医想通了之后就不再心塞,乐得一身轻松。

蔡荥老神在在地进了里间,还朝给他搬凳子的丫鬟点了点头,一脸轻松地开始给和安把脉。

和安歪在床上,一直低声叫唤着,力求演的更逼真一些。她早就听见蔡荥在外头的声音,此时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偷偷看着蔡荥的表情。忽然,和安觉得自己搭脉的那只手一痛,整个人就开始疼得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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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原还以为没事儿,此时见和安的叫痛声与方才的不一样,脸色开始凝重了起来。

蔡荥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转头对太医道:“你来看看。”

太医上前一把脉,心里大叫不好。他也顾不上蔡荥在边上,张口就叫侍女将笔墨取来,刷刷就写了方子,并叮嘱道:“速速去煎了来,殿下能不能好,就全看你们了。”

拿方子的侍女吓得一抖,手劲就松开了,方子旋即掉在了地上。

杨星泽嘴上不说什么,但脸色已是开始发白,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蔡荥上前,将方子从地上捡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嫌弃道:“你真以为这副药能治的好?”他冷哼一声,将那方子揉成一团,自己另写了一副,递给侍女,“去吧。”

太医狐疑地抢过蔡荥写的,上下一看,心里不得不佩服。

行医果然还是要看天赋啊。

侍女看看两个大夫,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太医放柔了表情,将方子给她,“就按蔡御医的方子去煎药。”他朝着蔡荥拱拱手,“甘拜下风。”

蔡荥摆摆手,“你想以毒攻毒下重药,并不是坏事。只是一时情急,忘了殿下有些不足之症,骤然服下猛药倒是不错,但后头却不一定熬得住,只得留一个回光返照罢了。”

太医见蔡荥态度不错,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不谈请教,切磋耳。”蔡荥爽快地答应了,手一伸,示意太医同自己一道出去。

杨星泽眼巴巴地看着他俩出去,他知道再急也不能得罪大夫,他娘的命眼下可全在他们的身上悬着呢。

谢凉萤拉了拉杨星泽,朝他投去一个无事的眼神。方才她因为角度的问题,看得真切。蔡荥不知按了和安身上什么穴道后,和安才开始发作起来的。想来蔡荥大约是好意,欲将戏演的逼真些,免得落人口实。只可怜了和安要受一遭罪了。

虽然谢凉萤知道,但人前却是讲不出口的。只能尽量把杨星泽给安抚下来。

杨星泽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对谢凉萤这个新表姐信得很,知道她断不会害和安的。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出岔子。

药很快就煎好了,侍女端着吹凉的药,让和安服下。

见和安喝了药后就睡过去,呼吸也平稳了下来。杨星泽总算是松了口气。

和安病了的消息自然被太医带进了宫里去。

太后叹了口气,对白皇后道:“和安也是没福气,她都不知道同我说了多少次,要亲眼看着泽儿成婚的。谁晓得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不知她心里得有多遗憾。”

白皇后知道太后这是怕她记恨上和安,赶忙道:“我已是叫了人去翻库房,将能用得上药材都送过去了。太后也不必太对和安担忧,她哪里就是那等没福气的人呢?”

太后朝皇后点点头,撂开了这个话题不再说。

白皇后顺着太后转移了话头,心里却道,就算往日她同和安在面和心不合,也断不会在谢凉萤住进她府里后翻脸。

大婚当日,蔡荥撵走了太医后,就让和安复原了。只是到底是病了几日,身子需将养一番才好。蔡荥并不是不知事的人,明白今日是极其危险的时候。便是他自己,都将曾氏送去和出嫁了的柳清芳一道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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