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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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定睛,那一望,就再没有收回来。

细雨如绵中,女子全身全意地向往着青年。

黑暗如团中,少女则痴痴地看着他们。

……

望月第一次遇到杨清,是五年前。

那时候,圣教与云门发生一次极大的冲突,姚芙被带入了圣教。按照圣教的一般规则,这些出自大门派的,无论男女,在圣教都没有好结果。姚芙却不一样。

纵有望月恨她至深,也有原教主护她如命。

圣教的气氛僵硬而凝重,圣女和教主几乎每天都要争吵。他们少年时曾共患难,一起扶持圣教而起,在风雨招摇的江湖中有了立足之地。原映星和她曾有婚约在身,历代教主和圣女,都是有婚约在身的。

因为一个姚芙,原映星破了誓。

望月拿他无法——她杀不了姚芙,也下不去手杀他。受折磨的,只有望月一人而已。

便是在那样愤怒失望中,望月离教出走,一路往云门杀去。

那时,满心满意的,望月想的,不过是云门毁了圣教,她也要毁了云门。她要带着自己的人杀上云门,要在云门山下坐镇,让天下人都知道,云门得罪了她,她不予云门好脸。

她红衣烈烈,风采夺目。一把长刀在手,所向披靡。从未将云门放在眼中,从未想过自己此行会失望而归。

她终究是失望,却又不失望的。

她没有杀上云门。

因为在山下,她遇到了杨清。

那容颜秀丽如山水的青年,与云门众人交谈的青年,一转身,一扬眸,都有惊魂摄魄之美的青年。

望月和自己的下属躲在暗处,看云门山下的布阵。她转头,对自己的下属说,“毁了云门有别的法子。比如姚芙,什么都没做,因被教主爱上,就差不多毁了圣教。我也一样。我要这个人爱上我,背叛云门。云门也几乎半毁了。”

她眼光敏锐,一眼看出这青年地位在云门的崇高。

她眼光独到,一眼就为这个青年着迷。

不过纵是说的天花乱坠,心头深处,望月想的,不过是简单的四句话——

“我完了。我下不去手。他长得真好看。我要得到他。”

望月不欲杀上云门了,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向那年轻公子投诚。

她与杨清共同御敌,并肩而战,共同守卫云门。

实则,云门对她来说,算什么呢?

一整夜的拼杀,望月看在眼中的,其实只有杨清一个人。

可她是注定得不到他的。

正邪之分,在第二日天亮,有云门中人认出她后,她与杨清的缘分,就走到了尽头。

白衣公子被云门掌门带走,他回头看她,眉目清淡又疑惑。身后的女子,持着大刀,朗身而立,回应他的回望。

表面有多么镇静,心中便有多少惊涛拍浪。

昔年的望月,是骄奢跋扈的。

她要追慕杨清,便放话得全天下都知道。江湖人编排她与杨清的恩怨情仇,明知是假的,她也欣然默许。她日日在云门山下徘徊,要云门交出杨清。她常常向云门施压,要杨清出来一见。

要过很久之后,望月才会明白。她越是这样做,越是得不到一个人。迫于压力向她屈服的男人,永远不值得她施加压力。

杨清不是她的玩物。他是她喜欢的人。她不能逼迫他就范。就像她不能让他一睁眼,就爱她如醉如痴。

但那时,望月是不懂的。

冷风厉厉,河川成冰。她一年年地走过云门,一年年地踏星而来。在山下,仰着头,静静地等待。那春风十里,夏日苦炎,秋雨凄凉,冬雪静谧,她都一一捱过。身后的窃窃私语,拦不住她想见他的意愿。

某一天晚上,像做梦一般,她在山下等候,等来了杨清。他悠悠然从旁边的林木中走出,月光洒在他身上,他望着她笑一笑,让她心花为之开放。

望月向前一步。

他仍对她笑一笑,低声,“抱歉,你不要等我。正邪有别,我无法回应你。”

望月问,“我自此不与正道纠缠,不与云门为敌,也不行吗?”

他眉目温和,语调悠缓如诗,“你知道我父母死于谁之手吗?知道云门子弟多少死于魔教吗?你能改变你一人,你能改变所有人吗?整个魔教,会为你改变吗?望月姑娘,我不能给你机会。”

“如果你无法回应,我就不能给你机会。”

她要他的回应,他却也要她的回应。

望月是愿意回应他的,但是圣教又不是她的。

云门掌门曾托人传给她杨清的话,杨清说她“心狠手辣”“不足以交”。但是事实上,在望月的记忆中,杨清真正对她说的,不过是——“如果你无法回应,我就不能给你机会。”

他从未当面斥责她,从未让她下不了台,他只是不能给她机会,他连拒绝,都是私自前来——

可他越是这样好,她就越是心悦他。

秋风起,人生苦凉。有些人你想要得到,注定是得不到的。

望月想要一个机会,她心中何等不甘。她有时候爱杨清,有时候又恨杨清——纵是我爱慕你的美貌,之后如何,你总要给我机会尝试。也许我会爱你,也许我不会爱你,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而已。

爱情却是从未有过公平的。

“新世界轰然而来,杨清的风采让我着迷,我心中害怕又恐慌。他打乱了我的世界,让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追慕一个人,是要靠近的好,还是远离的好。”

她看着他,看他多么好看;

她看着他,看他多么清醒;

她看着他,看他多么迷人;

她看着他,看他从不回头。

那时候,望月已经意识到——也许她永远得不到他了。

她花了长达五年的时候,去追一个不能回头的人。每次听到一点他的消息,她都要停步。每次多知道一点他的品性,她便要发笑。这不是最折磨人的,最折磨的是,他的消息,越来越少。

就好像,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永远得不到你,但我永远追慕你。”

望月一直那样想。

临死前,她也没有等到他。

她迷恋一个男人,总共只见过他两面。一次是初识。另一次,像是在做梦。

死前,除了怨恨杀了自己的姚芙,最可惜的,仍是没能见他一面。

望月有一腔热忱心,心有千言万语,都想说与杨清听。想来她也是极品,竟为一个尚不了解的男人,只为他那张脸,就疯狂至此。死前,她想到:

“杨清没有欠我,没有对不起我。他又不是我爹,不能我说爱,他就必须回应。我只是很难过……到死前,我都不能跟他好好说说话。我喜欢他,他真的……真的知道吗?”

雨淅淅沥沥地下,一如两人初见时那样。

疾风已起,那长又折的人生,那想念的爱人,那满城风雨,那遍体冰冷……

说这人心,想这情爱。

纵是十分向往,也不过是浮生一望。

幽黑深处,静静观望自己一生的少女望月,痴然半日,缓缓转身,重入一团黑光中。

她有点害怕。

“新世界轰然而来,杨清的风采让我着迷,我心中害怕又恐慌。他打乱了我的世界,让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追慕一个人,是要靠近的好,还是远离的好。”

以前不知道,现在……也是不知道的。

☆、第19章 你是不是偷偷爱慕我?

客栈房中,门窗紧闭,少女昏迷不醒,青年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一截衣袖被姑娘紧紧地抓在手中,他试着拽了两下,都拽不出来,只好任由望月了。

杨清心情微妙——

望月因为躲他跳了水,还因不识水性而把自己搞得这样凄惨。何必呢?

杨清一直以为,望月脸皮很厚,自己怎么说,她都不放在心上。原来,她是放在心上的。她真的以为下次见面,自己会找她麻烦?

床上闭目的少女脸色煞白,额上有细小的汗珠,唇瓣干裂,一尾乌发凌乱地散在身下。杨清取出床边水盆中的湿毛巾,给她擦汗。越是擦,少女明媚如春的容颜,越是在他眼中深刻。

杨望月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但杨清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跟记忆中的某个人长得相似,且越来越相似。

是他的错觉么?

明明已经证实过,两人毫无关系。但如果真的没有关系,杨望月又为什么出现在“清来城”?到底,这里直通魔教总坛,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来的地方。

杨清青玉一样的手指,在她面上擦拭,之后收起毛巾,袍袖一展时,他愕然地发现少女抓着他衣袖的手一松,好像有自我感觉一样,紧紧抓住他搭在床沿的手腕。

力气很大,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杨清半晌后失笑,垂下眼,目光温凉地看着少女的睡颜,低喃自语,“真是……我的魔星啊……”

是的,魔星。

他真有这种感觉。

丢又丢不开,管又不想管。

常说他本性淡漠,可他偏偏又没有淡漠到对杨望月完全无感的地步。

麻烦啊。

心不在焉地想着,坐在光影中的青年颊畔酒窝微显,觉得有趣——真是让他观感复杂的姑娘。她几乎是在他心里横冲猛撞,挤走所有人,非要自己待进去最重要的部分。

正这时,他听到屋外的敲门声,杨清似噙笑的嘴角收了一收,起身欲走,手腕被紧拽。他想了想,在她手腕上轻点几处穴道,小姑娘立刻吃痛松手。可就是昏迷中的望月也磨人,松开了青年的手,却还不死心地抓来。杨清动作极快地将自己的袖子拖过去,被她握住。

杨清抬眼看她两眼,心想:这反应能力,一点都不像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偏偏,杨望月就是不会武功。

手在袖上一划,与少女手中抓着的袖子割分开,杨清这才抽身,出去开门。

几个师侄站在门外等师叔,江岩甚至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杨姑娘还没有醒?”

“嗯,”杨清慢慢引着几个师侄下楼,问他们,“让你们查的事情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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