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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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已经唯他马首是瞻,乱哄哄都说是个“雉”,连曾川也道:“是个雉!没跑的!要不是,我连盘子都吃下去。”五个骰子,可以掷出十种采头,但是居然没有人敢翻花样。杨寄笑一笑,开了摇杯一看——果真是个“雉”。

大家皆大欢喜,乱哄哄吃喝吵闹一阵。连一旁侍酒的小娘都看呆了,坐在杨寄身后的那个一直没得他正眼看,满心要闹起气氛,万一得这美男子一顾,可就是人财两得的好事了。她娇滴滴道:“哪有那么神,我不信呢!”

曾川笑道:“你不信?你与杨侍卫赌一赌啊!要是你赢了,叫杨侍卫今晚借你家的铺(嫖_娼的委婉说法),多给你打赏钱;要是你输了——就白给人家睡一夜!”

那小娘佯羞诈臊地挥手绢去打曾川:“瞎三话四!哦,我横竖要陪人家过夜咯?”

曾川享受着手帕的香风拂面,笑得里头大牙都龇了出来:“杨兄弟可是江陵一人战千人的大英雄,天上白虎星下凡的谪仙人!长得又那么英俊。你陪他过夜,你哪里亏本?——欸,杨兄弟,你在江陵一人战千人,在秦淮河上要不是试试一人战她十个八个?万一又给你添了新的荣光呢?”他说毕,哈哈哈大笑起来。

杨寄早听愣了,胡乱摆手道:“扯你的蛋!除了我自己娘子,和谁我都睡不习惯。”

另一厢早就在催了:“快摇,快摇!赢了输了,总有分晓!”

要来的快,就是比樗蒱骰子摇出花样的大小。那小娘两只手捧着摇杯,“哗哗”摇了半天,打开一看,不过是一个杂采。她吐了吐舌头,对杨寄道:“啊呀,你横竖要赢的了。”果不其然,杨寄一开摇杯,大家就起哄:“好好好,今晚上是要点红烛喝交杯酒的了。先来个皮杯大伙儿开开心。”

杨寄摇摇手说:“凭啥啊!我赢了,就让我多吃几口菜吧,小娘子饮三杯。”

那小娘子媚眼如丝地瞥了瞥杨寄,饮了一口甜醴酒含住,伸手就去勾杨寄的脖颈。杨寄那一点点酒意都给吓醒了,挣着问:“这是干啥?”

曾川笑道:“皮杯啊!小娘子檀口中的醴酒,度到你嘴里,让你尝尝是不是更香甜了。”杨寄在秣陵虽然是个混混儿,但也仅限于在街坊里骗吃混喝糊日子,这种香艳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手摇得跟扇子似的,一副不见世面的模样。男人家行事粗鲁,曾川一伙宫禁卫,反正没穿官服,更是泼辣。几个人上前把杨寄摁在坐席上动弹不得,“好心帮忙”,协助那小娘子的香唇亲在了他的面颊和嘴唇上。

杨寄一脸流淌的甜酒,心里腻味得不行。可是想到这帮人是现在自己打探消息的来源,自己正经过头了,注定没朋友,不能硬翻脸,只能半推半就触了触美人的唇,然后从众人的胳膊缝里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他拿衣袖抹抹脸,又抹抹嘴唇,把那横流的甜香痕迹抹去,皱着眉笑道:“你们当猴儿耍我呢?都说我是啥劳什子白虎星,难道竟不知道白虎最怕什么?最怕叫母老虎破了道行!”

曾川等人也玩够了,拍着巴掌说:“你又不是十岁的小皇帝,还不能人道?我跟你说,小皇帝那里至少有三只母老虎:姓庾的母老虎、姓桓的母老虎、姓王的母老虎,说不定还要加一只姓赵的母老虎。我们翘首望着,宫里头马上就是好看的大戏。你呢,有啥看头?难不成在这里扒光了给哥儿们演个春宫?不过是大家一起嫖过,就和一起光屁股摸过鱼,一起军营里扛过刀枪一样,那是别样的交情!”

杨寄心念又一动,故意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交情那还用说!我杨寄是什么人大家日日都在看,能不能算个朋友?宫城九门,那么多虎贲御营的侍卫,偏生我们相识,不是缘分么?”

曾川已经有了三四分酒,说话也没平日里那么谨慎,冷笑道:“九门隶属虎贲九营,各个都有自己的‘姓’。和其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谈什么缘分?!”

杨寄问:“那我们这拨‘姓’什么?”

☆、第53章 应誓

曾川却不再说话,笑着把那小娘往杨寄怀里推:“好好地喝酒,谈什么杂碎!这不是母老虎,这是小羊羔儿。你好好享用粉嫩的羊羔吧,今日大补啊!”

大家哄堂,真的把杨寄推到画舫后头的“洞房”去了。

杨寄几乎懵了。关上房门的“洞房”,四处点着花烛,暖融融的光暧昧地照着四处,这样不大明亮的光线下,最宜看美人。那韶年女娘熟门惯路地往案上香炉里添了一圆香饼子,呼了声“热死了”,又开始解自己的罗裳。

杨寄后退两步连连摇手:“别别别!我不习惯!”眼睛不知往哪儿看才好,但觉得那小娘肌肤在灯光下白腻光亮,控制不住地就把目光投人家胸脯上去了。

那小娘冲他一笑:“杨侍卫是大英雄,怕啥不习惯?奴的小名叫苏苏。”

她摇曳着走过来,腰臀摆动得杨柳一般妩媚,带着些酒意的脸红扑扑的,伸手去解杨寄的衣带:“杨侍卫,我服侍您更衣就寝吧。”

杨寄一把捞住自己的衣襟,死死拽在手里:“不用不用!我不打算这么早睡。”

苏苏“噗嗤”一笑,问道:“那啥时候睡呢?”

门外头传来听壁角的人不耐烦地声音:“妈的,我们在外头蹲着都累死了,你早点干完,爱咋歇着咋歇着!”

杨寄更是窘迫了,对着门口要冲过去骂人:“你们囚攮的玩儿我!真当我给你们演春宫啊!”

外头笑道:“逢场作戏,男人家这些不要太正常啊!杨兄弟,你坐怀不乱,倒是有问题了!”

苏苏也“咯咯”笑着,柔滑的肩膀无力似的靠到杨寄胸前,见够不到衣带,她干脆更进一步,把一双素手伸到杨寄的腰间:“哟,到底是大英雄,好窄的蜂腰,好阔的肩背!”然后,更往下滑了三分。

杨寄喝了酒,又是个年轻经过事的男人,温软的手在腹部游走,任谁都打熬不住。他只觉得腹下热辣辣的,嗓子眼也干燥起来,神智便也没先前清楚,迷迷瞪瞪地暗想:“男人么,三妻四妾也有的,在外嫖_娼宿妓也有的,搞两头大也有的……我跟老婆分居日久,一时守不住太正常了!人家也不会说啥的……”边想着,那手边往起伸。

苏苏是惯熟的,觉察男人的心动、兴动,自然更要奉承:主动把酥胸再往他身上蹭了蹭,又把粉臀儿凑到他顺手的位置上去任他抚摸,人则软得一滩泥似的,喃喃地嘟哝:“杨侍卫,我是个苦命的,你要对我好……你发个誓嘛……”

杨寄突然一激灵,某个晚饭后,成荫的大梓树下,他当着沈岭,对沈沅发的誓言突然历历在耳。沈岭好促狭,对他说:“若是你对不起我妹子,以后就——就不举了。”

上苍是有灵的!经历过一场重生,又经历过生死须臾的杨寄突然浑身冰水激了似的,腹中的那股热浪更是瞬间冷了下来。苏苏轻轻“咦”了一声,不甘心的小手在杨寄那里抚了又抚,却没有先前的成果了。杨寄自己低头,也搓了自己两把,心哇凉哇凉的。半晌才抬起头,对苏苏说:“你出去吧。”

苏苏打量怪物似的打量了杨寄两眼,杨寄那一肚子气正没处撒,吼道:“出去!听不见啊!”

苏苏连忙披衣穿鞋,趿拉了一半绣履就开了门出去了。外头叽叽歪歪的笑声少顷也就停息了。这些男人还算厚道,知道里头这位遭遇了男人家最恨的事,没有谁来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过了好久,才听谁低声劝慰说:“啊,大约是今日酒多了上头。没啥,男人家没几个没经历过的。早些回去休息吧,不定过两日就好了呢。”

杨寄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一步懒似一步地走出去。大伙讪讪地劝两句,也少有劝对地方的。曾川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先前输了钱的火气也没了,拍拍杨寄肩膀同情地说:“你这阵操练得太过认真了!一定是人辛苦了,身子亏了。其实稍稍马虎些也没啥。又没人逼着你举石锁非要走五百步,也没人要求你射箭非要箭箭中靶心。唉,早些回去睡吧,明儿又轮到我们晚班,一夜在台城风里头站下来,也是够辛苦的!”

杨寄回到自己住的营房,连脚都不愿意洗,臭烘烘的就躺倒在了榻上,手枕着头,懊恼自己还没动真格的,居然就应了誓——这叫什么事儿!

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沈沅笑得甜甜的,站在建德王府的角门边对他招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角门边开得旺旺的粉红海棠花,辉映着沈沅粉红色的脸蛋儿。杨寄哪里还忍得住,一下子扑过去,把沈沅抱在怀里啃。

沈沅一把推开他,笑眯眯用食指点着他的胸膛问:“说,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杨寄举起四根手指,高高地指向天空,“我发誓!”

沈沅咯咯咯地笑,小酒窝圆圆的,圆溜溜的小肩膀随着她轻盈自由的笑声轻轻颤着,杨寄心里那个暖,暖到四肢百骸,暖到……

他蓦然醒了,发现天蒙蒙亮着,尿急。再看看自己,啊哈,一柱擎天!杨寄不由傻笑起来。他起身披衣,准备到外头放个水,营房外头的门却被拍响了,门口守卫的人惺忪地在与谁说话:“找杨寄?他还在睡吧!”

杨寄提嗓子问:“谁找我?”

门口探出守门人的头:“说是你大舅子。”

“我大舅子?”杨寄趿拉着鞋,边穿衣袖边往门边跑,伸头一看,真是他舅子,只不过,不是那个已经在天上的大舅子,而是瘦怯怯像个书生一般的二舅兄——沈岭。

沈岭对他微笑着,但眉间的折痕宛然,眼圈也有些郁青,不知犯了多久的愁了。他穿着家常的麻布衫子,染成寻常的靛蓝色,背上背着个竹箩筐。杨寄“咦”了一声,赶紧把沈岭往里头让:“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沈岭几步走进来,未及说话,竹箩筐里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嬉皮笑脸和杨寄好类似,一身大红袄,衬得脸蛋白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杨寄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张着嘴半天,直到听见小家伙奶声奶气喊:“阿父!”才醒过来般,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好疼!真的是沈岭带着杨盼来了!

“这!这这……”杨寄一时说不出话来。杨盼却已经在竹箩筐里蹲得不耐烦了,见到疼爱自己的父亲,居然小东西还能认出来,张开两只小手,揸开五指使劲拍拍:“阿父,抱抱!”

杨寄心都要化了,也顾不上听沈岭解释,笑得卖粉皮儿似的,上前把阿盼从箩筐里抱了出来,在她香喷喷的小脸蛋上左亲一下,右亲一下,再左亲一下,右亲一下,阿圆痒痒,笑开了花,亮晶晶的一道口水,从她嘴角直接挂到了杨寄的脖子里。

杨寄一路抱着女儿到了居住的屋子。沈岭跟进来,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这地方不错。”

杨寄这才问道:“咦,你怎么会到建邺来?”

一直是一副胸有成竹表情的沈岭,少有地在那儿唉声叹气:“要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啊!”

“下策?”杨寄奇道,“难道你是拐着我女儿逃家的?”

他分明是故意说得严重,自感都带讽刺之意了,没想到沈岭却慢慢点点头:“不错。我是留了张条子离开家的。不过谈不上‘拐’阿盼。一来,阿父阿母要照顾阿岳和黑狗,精力上实在够不上;二来,我寻思着你一定想女儿,阿圆也一定想,带到建邺,你有住的地方,我日常可以照顾阿盼,咱们不是皆大欢喜?”

沈岭说话,总是一啊二啊的,条理清楚,思路清晰。但这回,杨寄是真还没闹明白,他摆摆手说:“等等!家里原是嫂子带黑狗,如今为何又落到阿父阿母的头上?”他猜测道:“嫂子又作了?”见沈岭摇头,又猜:“难道真撇下儿子改嫁了?”

没成想沈岭还是摇头:“我走前,是没嫁人;我走后,估计她是留不久的。至于她带不带黑狗,我也不知道。估计不带吧,她那个人材,哪儿哪儿都不出色,再拖个‘拖油瓶’,还有谁肯要呢?”

杨寄道:“那她嫁不嫁,与你何干?你逃出来干嘛?不想学杀猪了?”

沈岭苦笑道:“杀猪没啥,我也不是没杀过,虽然不及阿父利索,不及大兄力气,但花点时间,杀还是会杀的。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虽然知道此去实在对太对不起父母,但是,我那日在榻上想了一夜没有睡。还是觉得,有些事,可以对付着过去,有些事,不能对付着过去。”

“跟自己父母,啥事不能对付?”杨寄有些不以为然,不由要劝他,“你看你多幸福!家里条件又不错,父母又和睦,对子女也疼爱。要是我有这一切,我怎么着也走不到赌博输光一切这一步啊!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岭直直地目视着杨寄,面无表情地问:“那如果换做你,父母说:‘来来来,娶你的嫂子吧。’你会做何感想?”

☆、第54章 隆中对

杨寄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啥?娶你的嫂子?”他说得一字一顿的,显见的是不相信。

沈岭一直昂然地负手站着,此刻突然泄了气似的,瘫坐在榻边的小马扎上,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馊主意!”

沈以良和妻子沈鲁氏商量了很久,觉得张氏要带孩子改嫁实在是头疼的事。他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很少留寡媳在家守着——守不住反而会闹笑话。但是,他们又真心舍不得孙子随母亲离开。不过,黑狗这么点小,不让母亲带在身边又说不过去。他们有一天突然一拍脑袋,想到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好主意!

他们叫来沈岭,说:“儿啊。你嫂嫂这个人,你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对人还是不错的,也会持家。你呢,平时也很疼黑狗这个侄子。我们想,肥水不流外人田,要解决这些矛盾,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干脆你娶了嫂嫂,过继了侄子。你想:你反正到今日也没有娶亲,凭空有了媳妇和儿子,连三媒六聘、下定纳彩的礼数都可以省掉了,多方便!”

沈岭难得的脸都黑了,对父母道:“阿父、阿母,这主意,实在不高明!你们觉得,我是娶不到老婆吗?非要接受嫂子?我可不是陈平!”

“陈平是谁?”沈以良随口问了一句,又谆谆地劝,“你别嫌你嫂嫂长得一般,嘴又不大好,其实,她人还是不错的,又勤快,又孝顺,又疼爱孩子。男人家,有个女人陪着过日子就行了,白天帮你治家,晚上给你出火。至于漂亮不漂亮,拉了灯都一样;至于是不是处子——嗐,流一次血而已,啥大不了啊!生过孩子的娘们儿更解风情——说了你也不懂,不过,真娶了,一试也就知道了。”

沈岭忍着要爆发的火气,脸跟块木板似的,摇摇头说:“我不能。不仅仅是为名声,也不仅仅因为嫂嫂这个人。我以前坚持不娶,不是为了今儿个凑合的。”

沈以良生气了,回去后和沈鲁氏商量了半天,最后赌气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有随小孩子乱任性的?只要山子媳妇同意,我们就做主给他俩办了!请亲戚、里坊喝酒,摆上十桌八桌,咱们自己热闹热闹。生米煮成了熟饭,岭子也就没啥说的了!”

于是,沈岭逃婚了。

杨寄想象着嫂子张氏的样子——长相犹可忍耐,性格难以接受。沈岭骨子里孤高的一个人,确实为难他了。杨寄便笑着说:“好吧。换做我,我也要逃婚。我这里窄小,你不嫌,就住下。我的俸饷虽然不多,多个人吃饭应该不难。何况,昨天还挣了一笔。”

沈岭直视着他问:“哪里挣的?”

“呃……”杨寄犹豫了一下,瞟瞟二舅兄的神色,还是决定不撒谎了,“和几个同袍的朋友一起赌了几场,赢来的。不过,我也请他们喝了花酒,他们倒也没和我生气。”

“还喝花酒?”沈岭若有所思地掀了掀眉,见杨寄赶紧着在那儿赌咒发誓他绝没有失守,不由笑道,“你现在是朝廷命官,我可管不了你。管得了你的——”他顿了顿才说:“只有你自己的心了。”

沈岭像在自己家一样,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杨寄的单间,然后把自己的行礼包袱放下来:“还好,地方不算很小。我不敢鸠占鹊巢,但请妹夫留个地方给我挤挤。晚上睡觉,不过五尺而已。”他四下一瞟,指了指杨寄床榻的斜对面:“这里容我打个地铺吧。”

杨寄自然一诺无辞,帮着沈岭整理东西,却看他除了带几件换洗衣物和阿盼的小玩具之类外,都是书。杨寄翻了翻一本,笑道:“我阿母去世前,我还被她老人家逼着读过几页书,后来也忘得差不多了。你倒有心,大老远地来,还背这么重的家伙儿,打算在我这里读书么?”

沈岭边整理边头也不抬地说:“我这些书,自己早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是挑出来带给你看的。”

杨寄愣了:“我读书?我读书有什么用?如今凭刀枪弓箭吃饭,书对我有个卵用!”

沈岭从书堆里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修长眼睛,十分正经地问:“你之前读过的都是什么书?”

杨寄翻翻眼睛想了想说:“阿母非逼着我读了《千字文》,然后诗赋略懂两篇,余外便是孔孟了。”

“孔孟是好东西。”沈岭点头说,“但看你怎么读。你如今走从军这条路,还是从《六韬》和《孙子》开始吧。”

杨寄覥着脸说:“平常操练和值守都累死了。好容易休息时,还是宁可玩玩樗蒲……”

“然后与你的同袍们逛逛花船,找找歌女。”沈岭道,“你也洒脱自在,不用和我妹妹团聚了。”

杨寄像挨了一闷棍,好半晌才说:“那也不是。建德王说,总得我给他建功立业,他才肯放阿圆与我团圆。我想,我如今能用的,也就是虎贲营里这帮兄弟,如果他们漏个啥消息给我,我就找建德王换得和阿圆相聚。”

沈岭沉吟了片刻,说:“建德王答应你放阿圆出来?”

“没有。”杨寄老老实实地说,“只答应团聚,估计还是以前那样,在客房……嗯,那啥一晚上吧……”

沈岭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如今,你这势力,也只能听命于他了。法子也不错,但不是长久之计。我来建邺,听儿童们唱的歌谣:‘干戈起,逐鹿忙,英雄自草莽。为木易,为本难,头上人家,或生其下,猛虎终出柙。’倒很有意思,你可知道?”

杨寄道:“这歌儿我也听过。蛮顺口的。是讲打猎?打老虎?”

沈岭微微笑道:“这就是你不读书之过。干戈起,军政将有大变;逐鹿忙,天下将生群雄。但将来谁为主?乃是姓‘木易’之人。”

杨寄琢磨了一会儿:“杨?”

沈岭笑了:“万一是你呢?”

杨寄两手乱摆:“得了!你逗我呢!我一个里坊里的混混儿,从小儿被人嫌弃,我可不敢想这种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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