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融语淮怔怔的看着她,眼中掩不住的震惊。
薛池笑:“哥哥,我看得出母亲说的是实话。”
融语淮微微的红了眼圈,看她一张笑脸极富有感染力,跟着微微的笑了起来:“唉,也就你相信。”
薛池自是经过“大胆怀疑,小心求证”的,但看现在融语淮很脆弱,个中曲折自不必对他说。看在他曾替自己说过话的份上,薛池很愿意安抚他。
“哥哥不必担心,时日一久,自会见分晓,母亲也就是一时郁结在心,哥哥多多陪伴开解,自有好的那一日。”
融语淮从前一副高冷的样子,其实也不过是个少年,此逢大变心中正是脆弱,听了薛池这安抚不由心中感动,笑容也放松了几分,暗自想着来日若有机会,定要多关照这妹妹几分。
待送走了融语淮,曹六公子和曹七、曹八两位姑娘也一起结伴前来探望。
曹七和曹八还是一惯的话多:“表姐,你这病可快点好了吧,我听人说在元国使臣走前,长禄长公主要办一场菊花宴,平城的贵女公子们够得上份的都可出席,好大的一场热闹呢。”
曹八忙点头道:“是呢,长公主每年的花宴都热闹得很,若收不到帖子,可是丢脸呢。”
薛池苦笑:“好了好了,我难不成还想病着不成。”
曹六坐在一边温文的微笑着:“表姐最近也从不往府上来,我写了好几个本子,要请表姐指正。”
薛池现在见着这曹六便有些不得劲,一是因着她见识过时谨后,便觉得曹六的温文是小孩装大人样。
二是她隐约听说荣恩公府世子夫人想让她嫁回外家,给曹六做媳妇儿。
可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不爱青涩少年,爱大叔那一款的。如果在现代,估计有人会分析说是她父爱缺失的缘故吧……
也因此她待曹六就不如从前亲近了,变得客气了些:“表弟才高八斗,岂有我置喙的余地?”
曹六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上回他明显与薛池相谈甚欢,难得遇上与他兴趣相投爱写戏本子的人,不想这回变了说法,教他一腔热情被浇了冰水,立即变得没了精神。
曹六回到荣恩公府,世子夫人眼尖的发现了他的失常,问了几句,曹六吱吱唔唔的,世子夫人便让人提了他的随身婢女来问话。
这婢女香儿是曹六心爱的,虽不识字不能给他红袖添香,但十分温柔小意,世子夫人也默许了往后少奶奶过了门就让香儿做妾。
只后头世子夫人有意薛池,这国公府的外孙女儿真要往回嫁,只要国公老爷和老夫人还在,必然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如此一来原先的打算就不成了,抬姨娘一事就得两说。
香儿敏感的发现了其中的变化,因此添油加醋的把今日薛池对曹六的疏离说了一通。
世子夫人沉了脸色,心中暗自啐了一口道:两个老的虽当你如珠似宝,却也忘了你不过是个庶女,竟敢给我幺儿摆脸色!
但她也自知曹六并无才干,又不务正业,一个不好将来便要被妻子嫌弃。难得与薛池兴趣相投,太后也极喜欢这丫头的,娶了她好处极多,到底不舍得放手。
只前一阵听说融家大小事情不断,她也一直没能与小姑奶奶小曹氏通气,此番却要提上日程了。
琢磨间挥手让香儿下去。
香儿费了番口舌,却不知起了反作用,反加快了事情的进程。
世子夫人进得屋去,见曹六握着他的本子,痴痴的站在窗前往外看。
世子夫人怜爱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娘都听说了,你可是为你表姐不理你而不悦?”
曹六一惊,涨红了脸。
世子夫人道:“我儿莫忧,她是大姑娘了,正是说亲的年纪,不免要避嫌。”
曹六若有所思,又锁起了眉头。
世子夫人试探道:“不如娘去为你求娶了她,娶回家来一块儿写戏本子?”
曹六脸更红了,低下头,闷了半晌才道:“都听娘的。”
世子夫人掩嘴一笑:“我儿放心,娘出马,没有办不成的。”
☆、第60章 多角关系
薛池的腿上伤口已经不再疼痛了,只留下了一道疤痕,她捋起裤腿看了看疤,长长的吁了口气,让人烧了水,洒了花露,彻底的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融家针线房来量了尺寸,要给她新做八套秋冬的衣服。
薛池随意捡顺眼的花色挑了几尺布,针线房的人才鱼贯退了出去。
这时青书走了进来,附着薛池的耳道:“姑娘,门房上的婆子偷偷送来一封信。”
薛池一喜,直以为是时谨送来的,但拿到手上看见封面上的娟秀字迹,便知猜错了。
拆开一看,却是凌云。
薛池身在内宅,染病的消息只亲近的几家人才知晓,凌云身在倾月坊,自是无从得知,来信不过是闲闲的问候近况,末了却似无意的提及近来被绑的摄政王一事。
薛池见到此处,想起凌云当年曾与摄政王议亲一事。想来凌云以为她与宫中关系亲近,只怕知道些□□消息,这才假装不经意的来询问。
不由暗道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凌云身陷囹圄,不见摄政王念旧情搭救。如今摄政王落难,凌云却依旧挂心。要知道凌云自认身份低贱,为怕牵连薛池,寻常并不与她联系,此际却破了戒。
不过摄政王那样的风华,若与他有过一段,恐怕也是很难忘怀。
薛池叹了一声,提笔给凌云写了回信,直言不知摄政王情形。但犹豫片刻,还是安抚的写道隐约听说有了些眉目。
回完这封信,便欲出府去,迎面却见正有婢女引了曹六过来。
曹六见了她,微笑着站定,揖了一礼:“表姐,有礼了。”
薛池微怔:“表弟怎么来了?”
曹六微垂着头,略有些羞涩道:“母亲同我一道来看姑姑,她们说话,让我来寻表姐玩儿。”
薛池呃了一声,并不想独自招待他,但“融妩”跟他才算真表亲,府里其融家人却是不大扯得上关系的,一时没了办法,琢磨片刻才道:“你们爱玩的,我倒不懂了,今儿个听说大哥哥休沐,便叫他来做陪吧。”说着也不等曹六反对,立即让青书去请融语淮。
曹六微有点失望,但他并不擅长提出反对意见,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便在湖边的花架子下坐了。
曹六抿唇斯文的笑道:“表姐,我新近写了个戏本子,正是上回表姐说过的‘得道成仙’,我请了宝音班的戏子将它排出来,表姐得空了可要去看?”
薛池眼前一亮,不免有些意动。
曹六又道:“表姐上回说主角儿最末了成婚生子俗气,破碎虚空而去才最是新奇的。”
薛池想起来确实是自己说的,心道人家好端端的因为自己的话改了结局,若是连看也不看,未免不近人情,便道:“等会大哥哥来了,咱们一道去看看戏排得怎么样了?”
曹六弯着眉眼一笑:“好。”
说话间融语淮已是来了,他最近因身上有差事,又要照顾母亲,不免清减了些。他与曹六也是相识的,虽不喜曹六身上的酸腐气,但面子上总过得去,少年人相处并未过多的将长辈间的龃龉考量进来。
薛池同融语淮将情形一说,融语淮立即明白薛池并不想与曹六单独相对,尽管他不爱看戏,也义不容辞的相陪,三人各带了从人,往宝音班去。
宝音班在城西有栋三层的大楼,第一层是大堂,正中是戏台,第二层是围着下头戏台凌空一圈的雅间,第三层才是戏子们居住排练的地方。
薛池之前与平城贵女们往来时,也曾来听过两回戏,只是兴趣不大罢了。此时到得宝音班门外,见四处停满了车轿,往来人群十分热闹。
薛池刚扶了融语淮的手下车,便见旁边一辆车里下来一人,薛池定睛一看,竟是凌云扶着她的随身侍从小晋下得车来。
薛池张口便唤:“凌云姐姐!”
凌云闻言抬头来看,只见端的是花为容月为貌风为骨,倾国倾城。
顿时一旁的曹六呼吸便是一滞,竟是看呆了去。就连融语淮也一时失神。
凌云站定了,因有外人在,并不肯受薛池这声姐姐,向她福了福身:“见过融姑娘,见过两位公子。”
薛池笑道:“这可巧了,姐姐莫非来看戏的?不如一道?”
凌云稍一犹豫,便点头应了。
曹六木愣愣的盯着凌云,走路都变成了同手同脚,一边侍奉的香儿不由银牙咬碎,忙不迭的上来扶了曹六一把,曹六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看香儿,皱着眉一把将她挥开。
融语淮倒是早就回过了神,然而人皆有爱美之心,他亦是忍不住要多看凌云一眼。
这宝音班里分了好几队人,分别擅长不同的曲目,轮着上台表演,此时台上正上演一出《折桂记》。曹六却不是领他们来看这个,而是领着他们直上了三楼,去看另一队私下排戏的地方。
曹六如今身份不同凡响,也是皇亲国戚,又舍得花银子,宝音班主得了消息,圆滚滚的身子差点从楼梯上一路滚下来迎接,点头哈腰的道:“六爷您要的戏正在紧锣密鼓的排,只是行头道具还在赶制……”
曹六温文尔雅的笑,偷看了凌云一眼,挥了挥手道:“先看看唱得怎么样。”
刘班主笑着道:“这可是让王大家一句一句教着他们唱的,保管错不了。”
几人上了三楼,进得间小厅,便看见一队人,虽然没着戏服,但架势十足,一板一眼的唱着。
曹六只管写了本子,但这本子怎么演,什么地方该唱什么腔,大有讲究。原本他这样玩票性的本子也没人会看在眼中,但谁教他是皇亲国戚呢,竟专门找了德音班的镇班之宝王大家来排这个本子,一句一句怎么唱皆都仔细揣摩了,简直是拿着狙|击|枪来射小鸡。
曹六凝神去听,果然满意。薛池和融语淮更是完全没意见了。
刘班主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总算松了口气:就怕遇上不懂装懂的,瞎不满意,瞎乱改。
还好曹六一向温和,并不与人为难,这戏本子唱得确实也好。
曹六同刘班主交流,凌云觑了个空,悄悄的同薛池说话。原来她今日难得告了假,到了融府外头,拿银子收买了门房婆子给薛池递完信后便随意逛了逛,想着便来德音班看看。她们倾乐坊的歌舞虽同戏曲不同,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是常会寻空看看戏的,不料与薛池正巧在戏班门口遇上了。
薛池同她轻声说了两句,一抬头就见曹六心不在焉的同刘班主说着话,却不停的扭头看凌云,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几人听了半出戏,从德音班出来,薛池就想回府去,实在曹六看凌云的眼神太灼热了,她怕生出事端来。
不想曹六却道:“听了这半日,聒噪得很,不如去茶馆坐坐,清静的饮杯茶。”
融语淮并不知其中玄机,便道:“也好。”
凌云还想同薛池多说两句,便也点头应是。
薛池一阵无语,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便提议道:“我晓得一家茶馆,最是清净。”便领着众人往半日闲茶馆去,自是想趁机见一见时谨了。
几人的车轿在半日闲茶馆门前落下,薛池进得门去,茶馆掌柜见来了一群人,很有眼色,并不敢上前来露出和薛池十分熟识的样子,只是热情的上来:“几位大堂坐还是楼上雅间坐。”
曹六向香儿示意,香儿便拿出半角银子来扔给掌柜:“要个雅间。”
几人被引着上了楼,进房坐下。香儿又吩咐:“上一壶雪绿,有什么拿手的茶点果子都上来些。”掌柜应声往外退,薛池看他一眼,他便挤了挤眼睛,用手指头往左边指了指。薛池便知时谨在左边房里,心中便是一喜。
她说不得两句话,便借口要去方便溜出房来,直接去推了隔壁房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探头一看,见一人逆着光站在桌后,身形高挑,一时看不清眉目,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张纸。
他听见门开的声音,抬眼看了过来,眼神藏于逆光之中,却莫名有种严厉的威压,薛池一下被镇住,觉得自己冒然进来是个错误。
时谨将手中纸张卷起,用绳子系上搁在一边,微微一笑,严厉的神情化为无形:“薛姑娘来啦。”
薛池嗯了一声,顿时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时谨见过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见过她热情洋溢的样子,见过她爽朗开心的样子,甚至见过她难得羞涩的样子,就是没见过她这样无措的样子,顿时明白方才吓到她了,便放缓了语气朝她招了招手:“来。”
薛池心中一松(尽管她不明白为何别人像招小狗一样招她过去她还松了口气的原因),她又恢复了神采,面上带着笑容脚步轻盈的走了过去。
时谨上下看她一眼,见她面色红润:“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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