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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面前的这些人不能给他提供更多的样本素材和信息的时候,吴希便戴着温和的笑容告辞。他展现出来的那种对病毒毫无畏惧、对病人也丝毫没有退缩厌恶的潇洒风度令人心折,相处中几乎所有人都变成了他的铁板粉丝。吴希一一告别,并答应了几个邀请,又说了将近半小时的话,才在众人不舍的目光中站起来,走向门口。

一个面目普通的杜松子国中年男人抱胸靠在门框上,盯着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痴迷,微勾起的嘴角还带着几丝嘲讽。

——有点……眼熟……

吴希脚步一顿,有些不确定地想到。

备注:这里的ucoc,不是羧化不全骨钙素。

第244章 扩散

这个人明显并不喜欢他,但吴希却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他的记忆力很好,但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吴希日常接触的人实在太多了,每次为了宣传新片满世界跑的时候都会见到无数人……也许这是曾经在人群中偶然看到过的一张脸?

至于那隐隐约约的敌意,那简直就再正常不过了。有无数人喜欢他,自然也就会有无数人讨厌他,黑粉什么的不要太多,甚至他还遇到过一次疯狂粉丝泼硫酸事件,所幸及时发现了。

因此当吴希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眼熟的时候,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提了几分警惕,生怕对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呵。”

走出门的时候,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一声轻笑。笑声极低,仿佛碰到空气就碎了,让人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吴希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只见刚才那眼中的冷冽敌意竟然消失了,那人看着自己,眼中微微透着几分惊讶,和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吴希心里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克制着自己,礼貌的点点头,不等回应就转身离开。不知怎么的,身体忽然有些发寒,隐隐感到一点不安。

……

容远目送着吴希走远,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宛如喟叹一般喃喃低语:“真是没想到……”

“什么?”豌豆不明所以地问。

“没什么。”

容远虽然这么说着,但看他闪闪烁烁的眼神,仿佛在期待什么好戏一样。豌豆就闭上了嘴,总觉得什么人要倒霉了。

只能通过各种电子设备跟他们联系的诺亚此时也与豌豆格外地心有灵犀,它的本体在研究所伪装成一台普通的电视机,此时突然屏幕一闪,一排蜡烛一个接一个的点亮,橘黄色的火光一跳一跳地闪着。

容远心情甚好地走进医院,随手把花塞给一个坐在轮椅上不住咳嗽的病人,在对方抱着花束发愣的时候他已经在拐角处消失,顺着楼梯,一直向下走去。

他来到这里,看看吴希想做什么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这家医院中有ucoc症的第一个死者。

最早死亡的人,那么他感染的时间,应该也比其他人都更早一些。

……

奥布里降下半边车窗,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户上。时近傍晚,天色还很亮,但空气已经很冷了。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却觉得自己很热。

在他的车前面,停着看不见尽头的车流;在他的后面,同样有着不知长度的车辆。他的车被堵在中间动弹不得。身边坐着他的胖儿子,这个无知的蠢小子现在还只顾着玩手机,说不定还觉得车被堵了更好,省得他被晃得头晕还看不清手机屏幕;后座上是他的妻子和才三岁的小女儿。女儿躺在妻子怀里睡着了,睡梦中也不太安稳,两弯淡淡的眉毛皱着。妻子瘦削苍白的脸上带着轻愁,眉心隆起,但并没有抱怨或者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她一言不发,默默地支持着自己的丈夫。

“嗨!你这坏小子,给我站住!”一个有点胖的警察大声吼着,在他前面有个十来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女式包,像猴子一样敏捷地在车辆中间蹿上蹿下,很快就从奥布里的视野中消失了,胖警察气喘吁吁地追过去,但显然这场逮捕不会有结果了。

路上看见这一幕的人不少,但几乎所有人都保持了一种冷漠的沉默。奥布里目送着他们消失,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的妻子也木然地看着同样的方向,眼神中有种让他害怕的东西。奥布里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干咳一声,道:“别担心,汉娜,我们会离开的。相信我,道路很快就能疏通。”

汉娜没有做出回应。当然,她很聪明,一下就能听出他是在做出自己完全无法实现的保证。但通常,这时候她会给奥布里一个似乎已经被他欺骗的信任的笑容。

奥布里有点心慌,他轻声喊道:“……汉娜?”

汉娜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看向他,好半天似乎才找准焦点。然后奥布里听到她用一种缥缈得宛如回声的声音说:“奥布里,莉莉发烧了。”

“咚!”

蠢儿子盖伦的手机掉下去,直直地砸下去。但没有人去理会,车里的空气陷入彻底的凝滞。奥布里眼前一黑,耳朵里似乎都响起嗡嗡嗡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发烧=ucoc症=死亡=大规模传染。虽然这个等式成立的几率不是百分之百,但说他们一家应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也不为过。

同样的一幕,出现在无数车辆、无数家庭之中,绝望和悲痛,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扩展开来。

……

手刀斩出又收回,快得几乎连残影都看不到,乍一看还以为他的手根本没有动过。低着头匆匆走过的红发女医生一声不响地晕倒,一双手及时地伸出来接住她,并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塞到卫生间里,并巧妙地从外面把门扣上。

容远已经换了一副模样:白大褂、口罩,茶色头发,白皮肤,是个长相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也是这家医院里的一名医生,其本人此时正躺在保洁间里。

他正在走向这家医院的停尸房,除了要看看第一位死者的具体症状以外,还想要确定他的身份。由于医院大楼里禁止使用电子产品,而且还对患者的信息高度保密,导致他到现在都不确定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只能亲自过来看一眼。

在容远解开锁、将要拉开那扇自动添加阴冷气场的白色大门时,诺亚忽然道:“容远,事态恶化得很快。”

“怎么说?”容远问道,顺便拉开门,砍晕了一个走过来想要跟他说什么的男人。

“从第一个死者出现开始为界线,第一个十分钟死亡十六人,第二个十分钟死亡一百八十二人,第三个十分钟十分钟死亡三百三十九人;现在是第四个十分钟刚过去了一半,截止到我跟你说话的前一秒,死亡人数九百二十二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诺亚的声音中添了几分虚假的惊惧。“消息在网上散布,甚至还有人直播医院中患者突然死亡的一幕……总之,现在城市里除了一些管制非常严格的区域以外,其他地方的人都在试图逃离这个地方,几乎所有的交通要道全都被堵塞了。周边城市乡村,也都有大规模出逃的迹象。另外,有半数的国家里都发现了ucoc症患者,虽然及时进行了隔离治疗,但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一切的发展都像是按了快进键,每次眨眼的时候事态都会扭曲城更加疯狂的方向,简直就像做梦一样,荒诞而不真实,但又急促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哪怕诺亚是智脑,也有惊心动魄之感。

容远问了一个全然不相干的问题:“l市有多少人口?”

“八百三十三万。”

“唔。”

——唔什么?主人你什么意思啊?是说人很多所以死得只是零头还不需要着急吗?重点是速度啊速度!目前看来这病是百分之百死亡率好不好?听起来超~恐怖的好不好?弄不好地球都会灭亡的好不好?

诺亚在内心疯狂刷屏吐槽。不过它好歹是被训练出来了,至少此时,它表面上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容远的结论,没有真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杜松子国有什么对策?”容远一边看着雪柜上的标签,一边——让诺亚欣慰地——问了个靠谱点的问题。

“封锁、管制、禁止出入境什么的。哦,还成立了一个ucoc症治疗专区,集结了四百四十名医生参与治疗,但是……”

当上面发出通知的时候,有人在死;当医生匆匆忙忙上路的时候,有人在死;当名医和专家门都坐在一起讨论病情和治疗方案的时候,有人在死;当他们拼命挽救生命的时候……并没有一个人得救,患者迈向死亡的步伐并不停留。

l市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许多人都出现ucoc症状而挤在医院里人满为患,剩下那些没有到医院的人,大多数都在逃出城市的路上。但那些正为“逃出生天”而庆幸的人们,并不知道病毒以闪电般的速度扩散到全世界。当然,作为源头地,杜松子国的情况比其他地方都更恶劣一些,人们都以为l市便是情况最坏的表现。不过诺亚觉得,事态还可以更坏,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有效的遏制手段,恐怕这个星球真的会面临灭顶之灾。

但心里还怀着微薄希望的普通人并不知道,其实各个国家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弄清楚ucoc症产生的原因是什么,更不用说治疗手段。政府对外宣称这是病毒性感冒,但其实这只是众多可能中概率最大的一个罢了,别说病毒,他们甚至连变异的组织细胞都没有研究出什么来。

研究的速度跟不上死亡的速度,照这样下去,等到有效疫苗真正被制作出来的时候,只怕都死得没有多少人了吧?目前有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停尸房里没有监控。诺亚对着屏幕上的一片黑暗,连看一眼其他地方监控镜头的兴趣都没有,默默地,心潮澎湃!

“找到了!”容远突然说道,从隔离间拉出一个矩形的柜子,露出里面冒着寒气的尸体。

第245章 毁灭倒计时

尸体表面布满红斑和肿块,狰狞丑陋至极,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不过只要骨骼或牙齿还完好,查出他的身份并不困难。容远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无需发送,诺亚也自会获取到相关的信息。

手机屏幕上一串复杂的数据流闪过。

实际上诺亚在入侵别人手机或者电脑的时候悄无声息来去都不会被发现,但唯有在容远面前,它就喜欢用各种方式来刷存在感。

容远瞥了一眼,习以为常地把手机装进口袋里。然后他取出一个像是手工折叠的茶色纸袋,拉开来一笼,整个尸体连同雪柜都被他罩了进去,收紧袋口后,膨胀的纸袋又恢复成普通购物袋的大小,两侧还有个用纸拧出来的提手,看上去轻飘飘的不受力。但提着它的容远再清楚不过,此时手上沉甸甸的,雪柜和尸体的重量丝毫没有减轻。

不过这种程度的重量,对他来说也跟拎着一小袋水果没有差别。容远现在已经不再对功德商城的兑换系统心存抵触,尤其是这次事态特殊,他充分发挥了“买买买”的土豪风格。

他提着纸袋,走出停尸房,走廊里依然空寂无人,阴森森的,被他打晕过去的两个人也都没有醒过来,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幽暗的走廊中。

他走到这下面前后有七八分钟左右,却始终没有被人打扰,这在过去或许是正常的,但放在如今却是不正常的。

因为在这个医院里,平均每分钟,都有不少人在死去,却没有人把尸体都送到他们该待的地方。

——难道此时他们的亲人还敢趴在尸体上痛哭流涕不成?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现在的医院,已经顾不上搬运尸体了。

等到容远从有些偏僻阴暗的楼梯中走上来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焦躁、痛苦、绝望才让他发现,事态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此时的医院,已经是绝望之地。

如果说之前的专家们得出过什么有用的结论的话,那就是这种病毒的传播方式是疫病传染中最危险、最难以防御的那一种。如果是通过体液、飞沫、生物、饮水、土壤、母婴或者接触传播,不管是哪一种,人类都有大量的办法征服它,但却偏偏是空气传播。没有人会警惕空气,也没有人能彻底隔绝空气,更何况,刚开始发病的时候人们都以为这是普通的感冒,在治疗和接触过程中全无预防,连医生和护士也最多只是戴了一层薄薄的口罩。

即便是通过空气传播,如果它的发病速度更快一些,或者传播速度更慢一些,或许还有希望。然而这已经是第四天,在杜松子国的人发现这种疾病的恐怖威力以后,各个国家都开始疯狂地排查,果然有新的病人不断被发现,如果每发现一个新病人就在世界地图上做一个红点标注,那就可以看到全世界都已经被血一般的颜色覆盖。

突如其来的毁灭,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日子,降临了。

而医院,在这场灾难中,变得宛如炼狱。

容远刚进来的时候这里还保持着正常的运作,虽然混乱,但还勉强维持着秩序。但此时,无数人在痛哭、嘶嚎、尖叫;许多病床上躺着尸体,有的甚至被人拖到地上,眼睛俱都睁得大大的,几乎要从眼眶中暴突出来,可见临死之时有多么痛苦;还有许多病患躺在地上苟延残喘,被人一脚从身上踩过去也只是虚弱地痛哼一声,还能活动的人几乎都在疯狂地跑来跑去,大多数人涌向门口,哪怕挤断手脚、被人踩死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没有人给他们治疗,因为日夜接触患者的医护人员,在病毒突然爆发的时候是最先倒下的。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伸出双手想要拉住每个从身边跑过去的人,哭喊着:“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救命!救命!谁来帮帮我们!求你了……求你了……我们需要帮助……”

所有人都需要帮助,但没有人愿意为其他人停留。

像这个女孩一样在这个时候依然愿意守在亲人爱人身边的人虽然有,但并不多。大多数健康的人——或者说是看起来健康的人,原本都是陪着亲友来看病,此时却慌不迭地舍弃了病重的亲友,不顾一切地逃命。甚至在这个时候还有那不要命的,竟然从无力动弹的伤病号手上蛮横地抢过钱包首饰等物品,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感染上病毒。也有那狠辣的,为了逃命直接把其他人推倒变成自己的垫脚石,或者干脆随便捞个凳子之类的东西给自己“砸”出一条路来。

众生百态,在此时,最高尚和最卑鄙的,最伟大和最平凡的,最纯洁和最邪恶的,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容远略怔了两秒钟,才说:“诺亚,给我找个清静的地方。”

“是。”诺亚知道情况紧急,干脆利落地说:“上楼,右手第一间。”

容远依言过去,一楼大厅还闹哄哄的,但二楼几乎没有人了,显得格外渗人。他抬头看看上面的e.n.t.三个字母,这是耳鼻喉科,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推门进去,显然这里的医生和病人都早就跑了,逃跑时还不小心打翻了装器械的托盘,乱七八糟的镊子内窥镜等洒了一地,破碎的镜片在地上一闪一闪的。

他锁上门,拉好窗帘,再兑换两张驱逐的符纸贴在门窗上,这样即便有人想要进来也会在靠近的时候放弃这种打算。然后从手中伪装用的纸袋里取出尸体,皱眉看着它,略一犹豫。

“容远?”豌豆轻声问道。

容远叹了一声,嫌弃地说:“太恶心了。”

他走到一边,取出纳戒中蒙尘已久的蚁人战衣换上,扭头对身边变回原型的豌豆说:“豌豆,你与我一起。诺亚,保持警戒。”

豌豆也能使用和兑换功德商城中的商品,它应了一声,也换了同样的一套衣服。这套战衣神奇极了,能自动伸缩成合适的大小,戴上头盔以后,他们两个除了体型差距,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基于《功德簿》某种蛮不讲理的非科学性,豌豆即使变小了,也能通过光脑同正常宏观世界里的诺亚联系。而且诺亚这种利用电磁波来传输信号的电子产品,它的运算速度和信息传递速度使得它能在一瞬之间传递和理解大量的信息,即使双方存在时间差,跟它交流也没有问题。

但诺亚却没有自己拥有优势的自豪感,它一想到此时豌豆可以陪在容远身边而自己却不得不放哨、追查死者身份、监控病毒变化等等,一股悲伤就难以抑制地涌上来,对那个能跟主人形影不离的“小人”,它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如果它有眼睛的话。

容远看了一眼豌豆,两人几乎同时按下开关,瞬间便从原地消失。

……

功德商城有能够治愈这次传染病的方法,但要么是类似清体丸这样只能容远一个人使用、完全不符合地球规则的黑科技产物;要么就是超越了地球的科技发展水平、并且加入了地球上不存在的原材料的外星药品。这一次的危机,容远再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利用地球上的资源,尽可能找到治疗这种传染病的方法。

要想打败它,必须先要了解它,没有从微观层面上去解析更直接的方式了。而且变成微观体态的时感跟正常世界相差甚远,在这种状态下,他拥有漫长的时间来研究这种病毒。

病毒的突然爆发表示它在经过三天的潜伏期以后,已经孕育到了破坏性最大的时候;患者死亡的速度和传播速度都越来越快,表示这并不是病毒的终点,它依然在快速的变异和进化。

理论上来说,最早的这位死者身上的病毒才最接近这种病毒的原生态。从他身上,也最有可能得到这种病毒的治愈方法——但这只是理论上。也或许,病毒那些变异的子孙辈已经飞快发展为跟它们的老祖宗全然不同的存在,即便制出疫苗,也只能治愈一小部分人。

以患者闪电般增幅的死亡速度来看,不出一小时,或许l市这个有八百多万人的现代化都市就会变成一座死城。而世界,又能坚持多久?

容远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让自己分心,在他眼前,那个梦幻般的世界再一次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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