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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飞一手按着刚才找到的痛点,探进去的手指则开始寻找体内相应的位置。
这需要花一点点时间,而苏合此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劲来,他小幅度摇晃着身体,用手抓着床单,嘴里开始黏糊糊地哼哼唧唧。
杜云飞嫌弃道:“别叫得这么恶心。”
“说得容易,换你躺着试试。”
两个人一边拌着嘴,这边杜云飞终于找准了位置,外边的手指挤推,内部的则勾住尾骨尖往外挑。苏合痛得哀叫起来,所幸疼痛只是瞬间的事,骨头复位之后一切的不适全都消失了。
“放松,吸气。”
杜云飞继续安抚着苏合,一边将手指撤出,轻轻按着痛点。
“还疼么?”
苏合点点头:“……是比刚才好多了。”
杜云飞脱下手套,又替他将裤子拉好:“下次要当心,这几天静养。”
苏合顿时就皱了眉:“不行,我还得看着菜呢。”
杜云飞不回答,抬手脱下了苏合的两只鞋子,又下令道:“趴床上去。”
虽然后头还火辣辣地难受着,可苏合还是“不屈不挠”地往床上蠕动了几下,接着回过头来。
“怎么,要来正经的了?”
第56章 五月病
杜云飞不解释,只让苏合在床上趴平并两臂抱头。
这次,他拉起了苏合的上衣,将它一口气拽过肩头,裹住了苏合的脑袋。
“我看不见!”苏合抗议。
“不用你看。”
杜云飞温热的掌心贴上了苏合后背,首先沿着脊柱两侧由下自上地开始平推。
“你还会推拿啊。”苏合嘟囔,“这算什么,中西医结合?我还以为美国人都不信咱们中国这一套。”
杜云飞没有闲聊的习惯,他手法轻重得当,在苏合背上揉捏。等到苏合缓缓放松下来,这才开始正式的推拿。先是肩颈,接着是腰背部,最后是臋部以及下肢。为防止擦伤,他还在掌心里涂抹了行气活血的药膏。
“你这手段,怪不得面团捏得好呢……”
苏合被杜云飞上上下下地揉捏着,起初酸痛难当、嗯啊乱叫。可当最初的酸痛缓解之后,身体里慢慢又腾起一股热气,蒸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连骨头都软成了豆腐做的。
按揉了大约四十五分钟,杜云飞终于停了手,并将苏合的上衣拉回原状。可是苏合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不肯挪窝。
虽然有自信没可能把人给按晕过去,但杜云飞也只能先翻个面看看情况再说。
只见苏合脸色微红,头发凌乱,眼神迷离,活脱脱一副刚刚泡温泉出来爽翻天的表情。
“大夫,麻烦再续一个钟。”
“……”
杜云飞垂眼看着他,缓缓俯下身贴到苏合耳边,轻且清晰地回应了一个字:“滚。”
苏合顿时委屈道:“是你叫我静养的,我就在这儿静养还不成吗?”
杜云飞还是不说话,采取沉默眼神攻势。
苏合不屈不饶地与他对视了半分钟,突然一把抓过毯子将自己兜头裹住,滚到了床角边装死不再动弹。
杜云飞这下没辙了,只能拿起一本书,转身关灯出了门。
他原本准备到楼下大厅里坐一会儿,可才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客厅里隐约传来段鲸和林幼清的声音。想起他们两个晚餐时的确提起过,晚上要商量点儿正经事,杜云飞转身折回了楼上。
空置的房间还有很多,但里头并没有可供坐卧的家具。杜云飞稍稍犹豫了一下,向左转身。
苏合的房间并没有上锁,很轻易就被推开了。
与其他几个人的卧室有所不同,苏合的房间还兼具着培育种苗的功能。原本高低铺上头的那块床板被改造成了一个三层的木架,上头摆满了正在培育中的种子。
杜云飞对植物没兴趣,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蚊帐。
床铺很干净整齐,这似乎与苏合本人的气质不太相衬。避孕套扎的枕头边上,也摆着一本大部头的书籍。拿起来一看,当然是植物学专著,侧面贴满了各种便签纸条。
整天被迫面对着苏合各种不正经的表现,杜云飞差点儿忘记了他还是一个植物学学者。事实上,他们几个人之所以能够“偏安一隅”,很大程度上也是托了苏合的福。
杜云飞随手翻了几页,看见页眉页脚上密匝匝地写满了笔记。平心而论,苏合的字很好看,很有些眉飞色舞的感觉,这点倒是与他本人契合上了。
翻着翻着,从书页里头掉出了一张便笺纸。上头却不是笔记,而是一张涂鸦。
杜云飞曾经见过苏合画画,在一本专门的素描本上,画得是那株发生了变异的石蒜花。也许是为了忠实记录变异植株的情况,苏合的画风严谨规矩,称得上是一丝不苟。
然而眼前的这幅涂鸦……老实说,杜云飞甚至怀疑是不是苏合的作品。
印满了横道的便笺纸上,用蓝色圆珠笔画着一只猫、一只狗,还有六个歪歪扭扭的人。
最左边,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乍看之下像是一家三口,但仔细看三个都是男人。
中部,是一个手拿鱼叉、头上长角、背后长尾巴的“恶魔”;恶魔身边站着一个背后带着翅膀的“小天使”。
看到这里,杜云飞已经明白了,苏合画得是佛光岛上的这一大家子人。那么站在最右边角落里的应该就是……
他立刻将视线转移过去,只见那个小人脖子上挂着个捕梦网,黑着一张脸,嘴角往下弯成了半圆形,明摆着的不高兴。
杜云飞哑然。原来苏合眼里的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苟言笑的模样。
回头想想倒仿佛还真是这样——自从在酒吧里那次糟糕的相遇之后,他与苏合之间始终处于微妙的僵持状态。虽然僵持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多原本不该发生的事也都稀里糊涂的发生了,但每当面对着苏合,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板起脸来不假辞色。
这样真的合适么?毕竟苏合也是人,几次碰壁之后应该也会感觉到气馁。
记得段鲸曾经说起过,苏合不会接近对自己没有好感的人。那么如果有一天,苏合真的被打击到了,他会不会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去?
想到这里,杜云飞不禁开始反省,刚才那一个“滚”字,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了。
杜云飞刚想到这里,只听走廊那边传来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串足音。
杜云飞愣了愣,身体却比理智更快做出反应,扭头往床上一躺,开始装睡。
就在他诧异自己为何如此不淡定的时候,门开了。
推门的人当然是苏合。发现自己房间里居然亮着灯,他首先轻“咦”了一声,然后才发现床上的杜云飞。
杜云飞闭着眼睛,听见一阵脚步声朝床边走来。他看不见苏合的脸,但能够感觉到苏合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俯下身来。
这家伙又要干什么,杜云飞知道自己猜不到,便也不去思索。几秒钟后,他听见苏合的呼吸声出现在了自己耳边。
“这次可是你抢了我的床。”
说完这句话,苏合伸手戳了戳杜云飞的嘴角。力道不大,杜云飞自然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睡不醒。”
苏合似乎满意,终于收回手指,又拿起了枕边那本厚厚的植物学专著。
“晚安。”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慢慢走远。房顶的大灯被关上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足音最终消失在走廊上。
杜云飞重新睁眼,房间里已经重归于黑暗。只有窗台上几缕透亮的月光,薄如蝉翼,却又动人心弦。
————
此后的整整一周,苏合不得不在杜云飞的监督下静养。田地里的事移交给了吕如蓝和海臣去打理。杜云飞则暂时担负起这一周的伙食。
尽管嘴上依旧没什么甜言蜜语,但杜云飞显然对苏合的健康十分上心。一天三顿主食、两餐点心,变着法子地做好吃的。几天下来,跟着一起享受的段星泽胖了三斤;就连苏合都不禁惶恐起来,如果再被杜云飞这样豢养个一两周,玉树临风的自己恐怕就会彻底变成一个球。
时间很快进入了五月的第二周,植物园的生活迎来了第一次小小的丰收。
苏合之前采收覆盆子的那块小山坡,其实是果木植物区。春末夏初,今年的第一波水果大军已经成熟。本地小樱桃、汁多水甜的白沙枇杷、隐藏在灌木丛中的桑葚、又香又软的黄杏和饱满艳红的油桃。雨林温室里,早熟的芒果也可以零星开始采摘。
除了这些常见的水果之外,园区和温室里还有许多不常见的植物也开始挂果。柠檬成熟已有一段时间,大花紫玉盘的果实好像一串带籽的小香蕉,口感绵软芳香四溢;各式各样的榕果挂满了枝干;莲雾、人心果也在成熟,还有稀有的神秘果,别处很难品尝得到。
本着不可浪费的原则,除去留下一部分给鸟类和野生动物之外,苏合尽可能地采摘这些水果。摘回来的果实一时无法消耗完毕,本周当值内务的吕如蓝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将它们保存起来。
一部分送去冷冻室里急冻,一部分拿去做果酱。其中苹果榕的果实最为特别,除了制作果酱之外,中心的果胶还可以用来制作果冻。
就在他们尽情享受自然恩赐的时候,老天的脸却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立夏过后,五月中旬的北欧下了一场大雪,南极洲的无线电台消失了两个,马拉西亚的冯说今年雨水特别多,加拿大南部出现霜冻,美国北方的幸存者开始抱怨作物歉收。
虽然气候的改变目前还没有给佛光岛带来太大影响,但是今年无夏几乎已成定局,冬季或许也会提前到来。
不祥的预感催生出了忧患意识。与此同时,五月中旬,恼人的雨水卷土重来。
整整一周的时间天色阴沉,衣物和食物在角落里静静地发霉。每个人仿佛都患上了季节性的抑郁症,脸上看不见笑容,心里的负能量则开始咕嘟咕嘟地发酵。
一次晚餐过后,段鲸找到林幼清,冷不丁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根据朱一心的说法,这个月底会有一趟航班在s市机场停留。那个机场就在海边,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小星送去青海。”
林幼清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青海……为什么?”
段鲸答道:“他年纪太小,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座岛上。如果我们老了、死了,他一个人该怎么办?他应该回归社会,到人多的地方去,还可以继续接受教育,对他的成长也有帮助。”
“……所以你打算让小星一个人去,还是陪他一起走?”
段鲸叹息:“你说呢?幼清,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林幼清也沉默了片刻:“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会在人群里迅速蔓延的丧尸病毒。你觉得青海那边比这里更安全?”
段鲸坦诚摇头:“不确定,我只是觉得留在岛上并非长久之计。”
林幼清又问:“如果我们都离开,万一岛上的电站和设备发生故障该怎么办?”
“也许可以遥控指导苏合进行抢修操作。也许……可以说服他们跟我们一起走。”
林幼清苦笑:“你真觉得苏合舍得离开这里?”
“老实说,真不觉得。”段鲸也跟着苦笑:“他不走,吕如蓝也跟着不走。杜医生和海臣应该也不会走……我感觉我在制造不安定因素。”
“那你自己呢?你想要去青海,还是留在岛上。”
“……”段鲸欲言又止,转而叹息。
像是听懂了他的心声,林幼清沉吟片刻,给出一个折中的主意。
“星泽也懂事了,应该给他一些选择的权力。离月底还有一周,也许你可以先问问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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