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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哑然,眼中出现一丝慌乱,却又很快镇定下来,回道:“这些都是当年你爷爷经手,我怎么知道?”
“爷爷走时只把地交给了你种,却没交待你些别的吗?”江逸最终还是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就是这样的笑刺痛了江林,他突然勃然大怒,叫骂道:“你个没教养的东西,这枣儿沟太小,盛不下你了怎么的?”
江逸也拉下脸,反击道:“我有没有教养轮不到你说,至少我没做出占了侄子的地却不还的丑事!”
江林更怒,脸红脖子粗地叫道:“你说地是你的?地契可有?保人可有?花了多少银钱?莫非这些你都知道?”
眼看着叔侄两人吵了起来,大伙都傻了。不是在说免赋的事吗?眼下是怎么个情况?
江春材怕江逸吃亏,正要上前帮着说,却被云舒拉住了。
云舒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事情发展到现在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的目的就是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拿出地契,既防止江林耍花招,又能名正言顺地把地要回来。
江逸在心里叫了声好,脸上却作出一副气愤不已地样子,说:“如果我能拿出地契,你就把地还给我吗?”
“你先拿出来再说吧!”江林没好气地说。他十分肯定地认为江逸并没有地契,不然他早该拿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江逸弯起嘴角,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地说道:“拿什么地契!那十亩地是谁的你不清楚吗?”
江逸心里一惊,以为又是什么人找来坑自己的。
他回头一看,只见三叔公正柱着拐杖一脸怒容地走来,他瞪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江林。
江林的表情有些心虚,他张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
江逸也聪明地闭上了嘴。
三叔公气愤地跺了跺拐杖,对着江林骂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当年那地是怎么到你手里的你忘了么?就算你忘了,我忘不了!春材也忘不了!”
三叔公气得脸都红了,浑浊的眼中甚至氤氲着湿气。
他伸出枯瘦的手拉着江逸,声音发颤地说:“孩子,你的心是好的,我代叔伯长辈们谢谢你。你为村里着想,我们也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江逸看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这个老人,或许他真是为了族里,为了声誉,并非针对自己。
江林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叔,我知道您是为了免赋税的事想卖这小子一个人情。可是,这地契……怎么也得当着大伙的面看看吧?不然今天来个大哥的儿子,我把地给了他,明天再来一个,我该怎么办?或者后天大哥回来了,向我要地,我可从哪儿再给他变出十亩地来?”
三叔公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他皱着眉头跺跺拐杖,喝道:“你少跟我胡搅蛮缠,把你那副嘴皮子留着哄老族长去,在我这儿就省省吧!”
江逸在心里嗤笑一声,好一个离奸计!这江林还真有些脑子。为了免税的事又怎样?对他来说正好一箭三雕,谁占便宜谁吃亏的,还难说呢!
另一边,江二眼看着江逸占了上风,心里也暗暗着急。刚好听到三叔公提到老族长,突然开了窍。
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外溜,渐渐地移到了人群外围,正要撒开腿跑的时候,却被几个年轻人拦住了去路。
“干嘛去啊?”江贵抱着胳膊站在江二面前。
江贵几个和江二同辈,小时候就爱抱团,长大了也没疏远,江二从小怵他们。
江贵看着江二躲闪的目光,心里有些膈应,也不想再跟他废话,“我看你也别忙活了,老族长昨天就被他家大孙子带去镇上治病了,这事儿你不知道吧?”
“你要像林叔似的没事儿多往老族长家跑跑,兴许就知道了!”另一个汉子嘻笑着说。
江二臊得干脆蹲到了一边。
再说这边,四叔公、五叔公听到了信也赶了过来,还有族里的其他长辈。
四叔公脾气依旧火爆,他一见江林就大声训斥道:“你当我们都是死的吗?那十亩地是我们亲眼看着置的,池宴原本打算留给春材种,却生生被你夺了去。春材不想池宴为难才让给了你,怎么现在却成了你的?”
事情到这里,也算有了定论。
五叔公私下跟江逸提了一句,如果他想现在把地要回来也不是不行,族里有族里的规矩,长辈们可以给他作主。
江逸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秋后就秋后吧,省得江林狗急跳墙做出些不入流的事。
这次当着全村男人的面,江林被四叔公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也算是丢人丢大发了。
江逸原本留了余地,如果他当着全村人宣布的时候江林就那么默认了,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这剩下的半步棋,终究是让江林自己给下全了。
第35章 找麻烦
江林回到家摔杯子骂人自是不必说。
王小雪一边劝一边暗自盘算,暗中策划的事也该做了。
江林气愤地离开后,村里的集会仍在继续,主事人由村长江春材变成了三叔公。
在名额上,三叔公仍然明显地偏向江姓族人,但因为江逸的坚持,几个长辈商量之后,最终选了些生活贫苦或者人口多土地少的人家,其中江姓和外姓各占了一半。
两次接触下来,江逸和族里的管事者们也算彼此摸清了对方的脾气。族里有族里的规矩和心思,江逸有江逸的理念和坚持,只要各自尊重,总有一天能够互惠互利。
最后,三叔公作主,让挂在江逸名下的人家每季给江逸送些粮食,不拘种类,无论多少,好歹是份心意。
江逸也没拒绝,不然的话,一直这样下去反而会让别人把他当成冤大头。
得到名额的人家自然是感激不尽,一只只干瘦的手颤抖地握着江逸的,枯黄与白晳对比鲜明。
江逸的视线落在他们打满补丁的衣服上,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帮助他们的想法。
村民们自愿将命根儿似的土地转到江逸名下,没人担心江逸会借机吞掉。因为,在古代农村,族里作保甚至比官府的文书更有信服力。
大伙陆陆续续散去的时候,江逸特意找到江贵,道了声谢。
江贵抓抓脸,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是拦下了一个江二,算不得什么。”
江逸一愣,随即笑道:“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件事……如今说来,我倒是要说两声谢了。”
江贵也是一愣,片刻之后又反应过来,更加不好意思,“我也是怕你顾忌着林叔是长辈再吃了他的亏,就顺便让人跟三叔公说了一声……你不嫌我多事就好。”
江逸笑笑,“怎么会?谢谢贵哥了。”
实际上,江贵让人离开的时候江逸恰好看见,原本以为他是让人去族里报信,当时还有些心凉。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是让人去报信,却没想到是为了帮自己。
这次,如果不是三叔公适时赶到,事情真不会这么容易解决。就算江逸当场拿出地契,依着江林的尿性也很有可能污蔑他伪造。
如今留在村里的,除了江逸一家以及族里那几个长辈,几乎没人识字,到时候掰扯起来江逸还真不一定能占多大便宜。
江贵看着江逸白皙的脸,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小逸,上次的事希望你别记恨。三叔公他们几个长辈虽然顽固了些,可他们大半辈子都为族里的事忙活着,真的没有私心。”
虽然并不能完全释然,江逸还是大方地说道:“这话你上次送桌子的时候不就说过了?既然叫我不记恨,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了。还有,你竟然敢说三叔公顽固,真以为我不会告诉他吗?”
江贵“嘿嘿”地笑了笑,过往的不愉快算是彻底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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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结局比他们的计划更加圆满,可是,当夜深人静,那种畅快的感觉褪去之后,江逸只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穿越以来的一幕幕像过电影似的浮现在脑海,江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经意看到脑袋旁边的另一个枕头,江逸心头一动,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人的模样。
回头想想,苏云起在时哪有这么多烦心事?似乎自从他走后这日子就没消停过。先是遇到江二那个无赖,然后又引出族会的事,还莫名其妙地多了江林这样一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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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江逸更加意识到苏云起的重要性。他似乎就是那种定海神针属性的人,就算一句话不说只是坐在那里,整个家就能有条不紊地运行。
自己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江逸叹了口气,不由想着,这些事如果发生在苏云起身上,他会怎么处理?
不知怎么的,江逸突然想给苏云起写封信。
是的,写信。亏他一个现代人能想到这样古老而富有情趣的思(发)念(泄)方式。
原本也不认为两个人有什么共同语言,可是当他挑亮油灯提起毛笔的那一刻,那一句一句的话语,就这样自然地出现在了纸上。
江逸几乎就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时而沉稳地讲述时而情绪化地抱怨,也不管读信的人会有怎样的心情。
就这样,他写写停停,时而奋笔疾书,时而皱眉思索,不知不觉竟然写了大半夜。
放下笔的那一刻,江逸浑身上下不仅没有丝毫疲惫,反而觉得酣畅淋漓。
大山起夜时经过江逸的窗前,意外地发现屋里还亮着油灯。
“逸哥,还没睡呢?”大山在窗外轻轻地叫了一声。
江逸推开窗户,看到大山站在外面,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你来得正好,天亮之后帮我把这封信给你大哥寄去吧!”
江逸把手里厚厚的一叠信纸折好递给大山,哈欠连天,“好困,我要睡会儿,吃饭不用叫我……”
信纸递出去的那一刻,江逸整个人就像能量耗尽似的,钻到床上呼呼地睡了起来。
大山看着手上厚厚的一封信,他下意识地认为必定是很重要的事。他不敢耽搁,跑到云舒屋里说了一声,然后就披星戴月地去了镇上。
等江逸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早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袋后面。
正好看到大山从门外走进来,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江逸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热得一头汗?”
“逸哥……放心,信……我寄出去了……”兴许是跑得急,大山说话有些喘。
江逸一愣,“什么信?”
“你让我寄给大哥的信……我刚到镇口就碰上了去保定府的驿使,刚好知道大哥的营房,我就让他帮忙捎过去了。他说一天之内必到。”
“啊?”江逸呆住。原来不是做梦啊,自己真给苏云起写信了?
“还能追回来不?”江逸几乎不抱希望地问。
大山抹了把汗,“逸哥有话忘了写吗?没事,你现在去写,我趁天黑前再去送一次。”
江逸嘴角抽搐:“……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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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江逸一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时候,一个个麻烦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王小雪私下里在做活的人中找了几个相熟的,明里暗里地鼓动她们跟着她干,说是她拿到了做虎头鞋的方子,只要跟着她做,就把方子告诉她们。
自然有人不信她,但也有更多的人碍于各种情面答应了。
第二天,江逸看着后院的作坊中空了将近一半的桌椅,心情有些复杂——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然而,这还不算完。
仿佛一夜之间,村里就传起闲话,说的是江逸家针线坊的事。
江逸家好几个男人,还都是青春年少的小伙子。谭小山也时不时过去,连带着谭木匠也偶尔串个门。
虽然做针线的女人们大多都是婶子辈的,甚至还有些上了年纪,可毕竟禁不住有人有心编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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