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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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一直以来贪生怕死的属性已经她的骨髓,然而若真当死亡避无可避的时候,她倒反而片刻间平静了下来。

既然要死,她唯一的要求也不过就是,想要死得好看一些罢了。

脑海里的神志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苏青用厌恶的表情目送走了苏莫,然后顿时换上了一抹谄媚的笑容来,对颜莺儿道:“颜姑娘,现在步羡音既然已经不在了,你要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跟我说。但凡是我力所能及的,必定曝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颜姑娘千万不要让我吃什么皮肉之苦。我这人虽然贱命一条,可是,甚是怕疼。”

颜莺儿甚是欣赏她这幅见风使舵的模样,顿时被逗得咯咯直笑。指尖轻轻地挑起她的下颌,那双眼里尽是满意的神色,道:“姑娘尽管放心,之前那些不过是做给步羡音看的,有意要让顾渊认为你处境垂危罢了。现在名面上的表演既然已经做得差不多,姑娘如此愿意配合,自然不会怎样亏待。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姑娘好好享用吧。”

苏青本是随便说说,却没料到颜莺儿居然这么的“好说话”,一时间反倒愣在了那里。

不多会来了几个婢女,带着她离开了暗室。

曲径幽长,一路去几乎都是盘曲蜿蜒的石道。

让苏青感到愈发诧异的是,本以为自己是被管在哪处宅子里,然而出去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别有洞天的洞府。待走出甬道之后豁然开朗,除了沉沉盖下的石顶,几乎是一片豪宅的富丽堂皇。

这莫名让她联想到,前几日蔺影在图州郡陈府与他提起的那个山洞。

不由有个念头在脑海闪过——所以,顾渊那日反常的原因莫非与百鸟门有关

最后,苏青被带入了一间厢房。

给她准备的这间卧室布设虽然简洁,但从周围的装饰来看,该当是个用于招待上宾的客房。比之前的暗室,待遇自然好上不知道多少。

她走进不多会,便有几个婢女陆续打了热水送入,片刻间,氤氲的水气在屋中盘旋,对一个阶下囚而言,可谓款待有佳。

苏青有些搞不明白百鸟门到底是打的什么心思,但见几个婢女虽然举止得当,然而神色间并没多少敬重,想是有意派来监视。

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倒也本就没有要跑的意思,正巧几日来浑身汗臭难耐,干脆随遇而安地舒爽地洗了个澡。

更衣完毕自屏风后走出,苏青尚来不及找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的妆容,一抬眸先看到了桌子上凭空多出的一壶茶水来。

看着两边目不斜视地候在门侧的婢女,苏青眼里的眸色微微一晃,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等着她的,总算是来了……

☆、第51章 追溯

百鸟门为苏青准备的,是一壶似是清酒的东西,然而,里面却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待她回想对策,侍女们就已经围了上来,不容反驳地将酒杯递到了她嘴边。

苏青不得已喝下,不多会眼前一阵晕眩,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临昏睡之前,她心里终于忍不住青年暗骂一声:颜莺儿这个死女人果然没有真的相信她,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特么在跟她玩阴的!

昏迷之中,苏青依稀可以感觉到有人在对她上下其手地摆弄什么,然而头脑中剧烈的痛觉却是让她睁不开眼来。不知不觉中也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周围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心头有种分外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苏青挣扎着想要出声,却惊骇地发现全身没有力气,别说张嘴,就连牵动眼皮都是这样格外的力不从心。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上了全身,苏青不由地感到全身发凉,隐约间似乎有种格外无助的感觉,却听一阵轰然的声响。

似乎有人自外直闯而入,玉绯珏熟悉的声调因心绪的波动而显得有些诡异的扭曲:“颜莺儿,你果然在这里!”

颜莺儿的笑声落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尖锐,如同尖刃划入耳中:“呵,玉郎可是格外想我?莺儿也甚是想念呢……只不过谁想玉郎竟会屈尊给摄政王卖命,实在是让莺儿很是,失望啊……”

“到底是因为为本王卖命而失望,还是因为没料到会叫人新仇旧账一起算呢?”

虽然颜莺儿的在场与玉绯珏的出现,几乎让苏青知道自己昏睡了恐怕不止几日的时间了,然而当这个熟悉又冷咧的声音落入耳中时,却有着说不出的情绪在心间闪过。

苏莫到底还是没有可以拦得住他……

如果她此时知觉尽在,定会想办法让顾渊赶紧撤走,然而此时的她除了留神听着周围的动静之外,别无他法。

颜莺儿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怕?要是怕你,我又何必再这样煞费苦心地引你来这里呢?只是不知道,图州郡山野中那处作为见面礼的洞府,你可是满意,顾师兄?”

话落的一瞬,周围的人纷纷有所动容,神色间有几分诧异,本是一触即发的局势,在此时此刻氛围顿时莫测难控起来。

柳芳华的眉心拧起,面色不悦:“你叫何人师兄?”

颜莺儿嫣然笑道:“柳师姐,你我本就是同门一场,你这样质疑的态度,可真让师妹我心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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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芳华怒道:“谁与你是同门!”

颜莺儿道:“顾师兄身边多有师傅桃李天下的传人,师姐如此着急撇清关系可就不对了,何不问问顾师兄,他理当清楚很多。”

她的话未落,面前凛风一起,却是一道对她而言格外熟悉的身影直袭而来。

颜莺儿眼里的眸色略略一晃,轻描淡写地化去了玉绯珏大半的力势,漫不经心地娇嗔道:“玉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俗话说得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更何况你我如此夫妻姻缘,你这般痛下杀手,实在让我很是痛心啊……”

初时只知道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不料竟有过夫妻之名,让在场的众人不由有些愕然。

但见两人的身影纠缠在了一块,一时半会反倒是玉绯珏渐渐落了下风,便愈加犹豫不定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上前帮忙。

“都站着别动。”顾渊对柳芳华困惑的视线恍若未见,看了眼百鸟门在旁侧一动未动的部署,心知只要这边稍有动静,颜莺儿便会一声令下命人行动,默不作声地按捺下了蠢蠢欲动的旁人。

他的视线遥遥掠去,最后落在石棺之中一动不动地躺着的那个女子身上。

她一身绯红的长裙,翡翠明铛,若不是微红的面容昭示着她在一片寂静中的生机,险些让人以为这个女人已经就这样一直无止无尽地睡去。

一眼即收,顾渊的眼睫微微覆下,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自那日步羡音满身狼狈地带来这个女人失踪的消息之后,他选择了与荀月楼分道扬镳而一路沿途折回,到了淮州郡后始终再无线索。直到几日前收到百鸟门托人传来的信函,甚至没有过多部署的时间,他便又遵从其中的指示来了这里。纵观他经历的一生,这恐怕是唯一一次如此耿直地丝毫没有算计后果。

然而,现在苏青的这个样子,使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越来越浓,隐隐不安。

一声巨大的轰响,玉绯珏满身狼狈地沉沉栽倒在了地上。

颜莺儿讥诮地看着他,满脸不屑道:“玉郎,当年你就不曾赢过我,如今功力又早已废了大半,难道还妄想能在我身上讨到便宜不成?照我说,与其恨我,真不如去恨你那个到现在还不愿替你出手的主子吧。”

玉绯珏吐出一口血痰,阴冷地看着她道:“本公子的私事,本就不需要旁人插手,你少挑拨离间。”

“那么多年月过去了,你怎依旧是这么的死要面子。”颜莺儿悠悠叹了口气,转眸看向顾渊,语调稍稍一转道,“人也见到了,看也已经看得够仔细了。顾师兄应该已经知道,后面该如何做较好了吧?”

顾渊淡声问道:“静经散还是凝仙露?”

颜莺儿没想到他竟然还能用如此平静的话语说出口,眉心微微一蹙下,不由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重了这个女人。打量了番他的神色,答道:“顾师兄好眼力,我们给这位姑娘服下的正是凝仙露。”

服下此毒者,一月内不服解药,就将在睡梦中永远昏睡下去,直到消亡殆尽,永世不醒。

顾渊的神色依旧没有分毫变动,缓缓抬眸看着颜莺儿,不见喜怒:“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颜莺儿闻言终于婉然一笑,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只不过我这里手上留有师父当年留下的最后一瓶药剂,为了满足师父他老人家的遗愿,我们实在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顾渊唇角冰凉至极地勾起,当眸色落在那个格外熟悉的药瓶上时,已经有如深潭般愈发沉不见底:“难得师父临死还不忘我,只不过,你就如此确定,只要我喝下这瓶药,你们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毕竟,那可是你们苦苦探究了近十年,依旧毫无进展的东西。”

颜莺儿脸色微微一白,笑得有些勉强:“这就不牢师兄操心了。”

两人僵持的互视中,柳芳华再也忍不住,看向顾渊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百鸟门不是屠我满门的罪魁祸首吗?为何忽然间竟以师兄妹相称?”

顾渊沉默良久,颜莺儿却是冷笑了起来:“柳师姐应当去谢你那位桃李满天下的父亲。别说我们百鸟门,就连顾师兄手下的十三庭,又何曾不是出自师父这位大家的手笔呢?”

始终护在顾渊身边的蔺影与步羡音闻言,神色皆是深深一滞。

幼时的记忆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言,都是格外陌生,然有一种感觉让他们曾有认识,该当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便不再有意去探究过。不论是谁,都不曾想过,竟然会于十年前丧命的柳承恩有关。

一时间再也没人开口。

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卢松雪忽然沉声道:“大胆妖女,这等邪魔歪道居然还妄图毁我师兄名誉。”

“哟,原来卢大学士也在啊!”颜莺儿原本有些凝重的脸色,在看到卢松雪之后愈发阴沉起来,嘴角诡异地勾了起来,回眸看向柳芳华,眼里隐隐是阴沉的光,“柳师姐,你真以为你的父亲是个有如传闻中般胸怀天下的学术大家吗?呵……作为这个男人的女儿,恐怕也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了。”

顾渊脸色微沉:“不要做多余的事。”

颜莺个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婢女两句,看着她离开,回眸看向顾渊,似笑非笑:“这可不是什么多余的事,难道,你希望这个人即便到死,依旧可以披着这个万人称道的面具吗,顾师兄?”

顾渊眸色一晃,眼里渐渐泛上一层浓郁的漠然。

侍女去而复返之后,带回的东西落入眼中,任在场的那一个人看了,脸色都骤然煞白,唯独他这样轻描淡写地瞥过,反倒唇角的那抹弧度愈发漠然。

无半点惊诧,甚至没有半点动容,一如对这种让人恶心战栗的东西他已经看过太多,多到几斤麻木。

颜莺儿的笑,张扬到已近有些癫狂,看着柳芳华,眼里有一团似是报复的快感,有团火焰戏谑地攒动:“柳师姐,你可知道,这个笼子里的,都是些什么吗……”

☆、第52章 名裂

直到那个笼子渐渐推到了正中心,许多人才从其中的血肉模糊中依稀辨别出人形,于是本就煞白的脸色瞬间又愈发地没有人色了起来。

被关押在里面的人,按照身形可以粗粗推断出是几个女人。然而不知为何,骨骼有些诡异的扭曲,佝偻在那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有粗重的锁链将她们牢束住,然而不清楚是受到过怎样的重力,即便一眼看过去粗硕坚固,然而依旧不该存在地展现着一种格外古怪的异样形状。

卢松雪在如此沉闷的氛围中皱了皱眉,低声道:“你们都小心点,恐防有炸。我出去做一下部署,已备后患。”

顾渊默许了他的提议,道:“自己小心。”

卢松雪点头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颜莺儿显然对有人离开并没有什么意见,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柳芳华身上,笑道:“柳师姐,这些可都是你可爱可亲的师妹们,你此时如此畏惧的神色,可真是叫人心寒呢。”

柳芳华脸色甚是难看,紧咬着唇,道:“是你把她们变成这个样子的?”

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颜莺儿款款自台阶上走下,到铁笼前沉沉地一击打围栏。

在沉重的铁迹震荡声中,笼里的人如同受到刺激,猛然抬起头来,露出空洞无魂的眼眸,狰狞地裂开血口,对着她的指尖险些一口咬下。

颜莺儿一抬指,眼色怜悯地看着铁笼里的一番咆哮,再看向刘芳华,眼里尽是低冷淡漠地道:“呵,柳师姐虽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可也别这样污蔑好人。这种随时可以弃如草芥的失败品,可都是出自我们的师父,你的父亲——柳承恩的手笔。”

柳芳华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吗?”颜莺儿不怒反笑,抬眸看向顾渊,语意悠长,“若不信,怎不问问你这位顾师兄呢?要如何使一个活人硬生生变成如此,除了师父之外,就属他最清楚了吧?”

柳芳华投来的视线带了几分哀求,顾渊微微侧眸,看向颜莺儿的眸色平淡无痕,语调中也未有丝毫涟漪,淡声道:“原来,你们的目的是想让他身败名裂吗?”

他虽未答,却已经默声地给出了答案。

所以,真的是她那位引以为傲的父亲……

柳芳华脑海中的景象微微一空,巨大的冲击让她的脑海略微空白一阵,身子隐隐一晃,好在旁边的玉绯珏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搀住,这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玉绯珏眼里的神色异常复杂,颜莺儿的余光瞥过两人搀着的手勾起了唇角,迎着顾渊的视线,反问道:“难道,这样不好吗?”

“不,很好。”悠悠的一句话落过沉静的周围,顾渊这一刻没有再看柳芳华不再如往常那样平静的神色,而是缓缓走上前去。

蔺影担忧地想要上前拦住,被步羡音一把拉了回来,默默摇头制止了这样不切时宜的举动。

顾渊走到铁笼前,看着里面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身影,淡漠地勾起了唇角,道:“柳承恩为了一己私利,暗害了万千条性命不加。你们如今拿生人做试验,又与当初有多少的区别呢?”

看着颜莺儿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他徐徐敲了敲铁栏,语调阴沉讥诮:“这些女人,既然能够活到今日,不可能挨到如今才刚刚开始受到反噬的吧?”

颜莺儿本以为顾渊理当是这世间对柳承恩最为恨极的人,却是不曾料想,他竟在这种情景下还有心思推敲出这些事来,心里赞许之余,却也愈发对这个男人多了几分警惕。

她看了顾渊一眼,笑道:“为了找出彻底根治的解药,这些牺牲又能算得上什么呢?难道师兄就不想,除了体内的那一道心魔吗?”

顾渊看着眼前这张笑得有些扭曲的脸,眼底愈发沉如深潭,语调不识喜怒:“只是想求得解药,余生安宁,还是想要秉承那人的原路,继续走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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