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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少林寺

绿皮鞘、金吞口、乌木的剑柄,一柄小小的短剑,丘处机看到眼里,觉得熟悉。仔细一看,这不是我送给郭、杨两家的东西吗?他这还给我又是怎么个意思?丘处机面露犹疑之色,完颜康将剑放到他身边就不在看他了。

洪七公沉得住气,续了些真气,觉得撒哈林伤情稳定了,才细细打量起完颜康来。只见他脸上犹带着点稚气,眼睛却是死气沉沉,呆呆地看着撒哈林不说话。撒哈林受不了这么压抑了,咳嗽一声,咳出一点血沫出来。完颜康伸手压上了细小血点,一抹,低头看着指尖的一点红色。

撒哈林闭着眼睛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死在见到和尚面前,正好。你尽的什么力?你师父是先帝和元妃娘娘怕你被傻子教坏了,指给你的,原就是君臣的名份,可与江湖上的说法不一样。我这个师祖是白拣来的,用不着这样。”完颜康静静看着他,撒哈林闭着眼睛也感受到了车厢里压抑的气氛,不得不睁开了眼睛,才要说什么。只听完颜康道:“你挺在乎的。”

撒哈林不明就里,发了一个单音:“啊?”

“你原本在会宁过得好好的,为了我到了中都。我练不出内力来,你在意。所以教了乌也他们两个,是想知道哪里出了毛病。我有危险的时候,你也陪着。”

撒哈林老脸一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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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用女真话对特斯哈道:“传信给呼敦吧,那几个人,别钓鱼了,事情我都清楚了,将人押到少山室来给我。”特斯哈答应一声,打开车门下去了,不多会儿回来,手里托着一钵参汤来,也用女真话回道:“信已经传过去了。”

将参汤放到车内小矮桌上,摸出两只碗来,特斯哈斟出两碗参汤,一碗奉与完颜康,一碗拿来喂特斯哈。完颜康将参汤尝了一口,推给洪七公。洪七公看了他一眼,乌也实诚,以为完颜康已经将这位“反叛”收服了,“反叛”这不护着他师父上少林了么?捧了碗来侍奉他喝参汤,全不见当初那眼睛通红要吃人的样子。洪七公怔忡了一下,旋即明白他或许是误会了,一手拿了碗:“我自己来。”

丘、马二人看了,心道,他毕竟心存善念,或许还可救。然则完颜康心系撒哈林,哪有时间与人啰嗦?只管守在撒哈林身边。

偶尔与乌也、特斯哈说两句话:“人与人的缘份很奇怪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开头,能有个开头就是缘份了,你做了什么,缘份就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遇着老爷子本就是巧合,缘深缘浅,是你们自己的。”说完又沉默了,一天里难得再说上一句话,整个队伍都不敢高声喧哗,只管闷头赶路。

少室山离中都不算很远,完颜康不惜工本,日夜兼程,不日即到少室山脚下。少室山在望的时候,撒哈林脸上的灰败之气又重了几分,完颜康急命人送名刺到少林寺去。对洪七公道:“你们不要露面了。”丘处机这几天憋得厉害了,此时听他这般说忍不住道:“怎么我们上不得少林吗?洪前辈一路辛苦……”完颜康脸色未变,当什么也没听到,摆摆手,示意乌也带人取了付单架来抬撒哈林。

马钰忠厚长者,劝他道:“你勿要心急,少林寺毕竟是名山古刹,逼迫急切了,他们也是有骨气的。不若我等去说和……”完颜康嗤笑一声:“三位陪金国世子上少林吗?”他将金国二字咬得极重,三人听了都是一怔。

完颜康再一摆手,特斯哈恭恭敬敬上来请三位去一旁歇息,那一边,侍卫们开始搭起帐篷来,不断往帐篷里放置摆设。三人在帐篷里才坐下,便听到外面钟鼓之声,丘处机掠到帐外,不由大吃一惊:少林寺方丈居然亲自出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忙回到帐内对洪、马二人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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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也是倒霉,只因地方在河南,如今是金国境内,被架到墙头上,左右为难。佛门圣地,附近乡民也虔诚依附,少林寺不去招惹金国,金国也不来管一寺庙。驱除鞑虏的口号是不喊了,雁门截杀的气势也息了,一心一意在这小小的佛国里过自己的日子。不意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金国的小王爷登门求医,少林寺治是不治?不治,正在人家辖下,少林寺名下的佃户商户都是免科税徭役的,少林僧人领度牒都是不纳税的,少林寺拿人的手短。治,叫中原武林知道了,少林寺襄助金人,则少林寺古刹清誉在江湖上将要无存。

少林寺自方丈往下,愁得连胡子眉毛也要一起秃掉了。方丈召来诸位高僧议事,将完颜康的拜贴摊在了面前。方丈道:“送了贝页经与诸般礼物,又许诺,以后若得舍利子,必先予少林。此外少林有何要求,都可以提。”

少林寺与官府打了数百年的交道,自然不像寻常江湖武夫那般不仔细,态度倨傲又或者狮子大开口。达摩堂首座道:“这却是难办,如此厚礼重诺,他是必要救这个人的。若是耽搁了,怕要记恨,如今心有多诚,到时候恨便有多深了,不能不救。何况,这诚意也是够了的。”

戒律堂首座摇头道:“不妥不妥,便是要救,也不能说是为了贝页经与舍利子,又或者旁的什么条件。”不能让人说少林寺眼皮子浅,又或者性贪,又或者是没立场不要脸屈从金人。

此事虽难,众僧也不愚,一个寿眉拖下四寸的老僧很快有了主意:“救,是一定要救的,还要快。但是一定要向这位世子提一个条件,不许是要东西,连贝页经也退回去。”

最后还是方丈主意高,一拍额头:“东西我们不要了,不如请他抄写经文,以示诚意?”

众僧都说好,戒律堂首座又有疑问:“他会答应吗?这样富贵人物,要些东西,于他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要扣他下来抄经?不如管他要黄金万两,更让他觉得轻松。”

方丈道:“若能讨要黄金,我们还用这么愁吗?”

另一枯瘦老僧道:“不妨一试,又不要扣着他做早课晚课,但能有一纸手书,彼此有个交代即可。”

方丈亲自去见完颜康,送还礼物。完颜康见他将装贝页经的匣子原封不动退了回来,眸色不由一沉。及听这僧人说:“无功不受禄,少佛门净地,非为贪图珍宝而救人。少林寺不忍眼前有人伤重不治,却也不图这些。”

完颜康舒了口气,问道:“则贵刹要什么呢?”

方丈微笑道:“自然是诚意了。”

完颜康道:“好,我便在山中结庐,抄经百日,如何?”

方丈心下颇喜,面上力持镇定,宣了一声佛号,躬身道:“如此,便请世子少待,老衲这便唤人将老施主抬到寺内。少林寺佛门之地,实是不敢见兵刃的,请世子多担待,经书即刻送到。”

回到寺内,将对话逐一复述,僧人们都放下心来:“这是一个聪明人。”枯瘦老僧便对方丈道:“既然他答应了,本寺便要践诺救人,且寻几本经书,随他抄多少罢。”寿眉老僧道:“也不要拣得太随意,与聪明人打交道,少林也要有诚意才是。”

方丈没想叫完颜康真的抄满百日,只消他认真抄上几遍心经,便算他过关了。亲自往藏经阁里取了几册经书来,请这赵王世子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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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马、丘三人闪在一旁偷听,直到完颜康将贝页经又送还了回去,命人在山下建屋,接了少林寺送来的经书,又将撒哈林送上山,派特斯哈跟着去照顾,命他劝导撒哈林别在嘴欠,才缓过神来。丘处机道:“原来少林也是忌讳着金狗。”当年赵王府要胁全真道的时候可是说得更露骨,丘处机这回反应得比另外两人都快。

马钰问道:“怎么?”丘处机道:“师哥,僧道的度牒,是谁的发的?”一句话,洪七公也听明白了。

完颜康却不再理会他们了,在少室山结庐并不是难事,只是要花些时日,现在只好暂时住帐篷。夏日炎炎,山中清凉,住几天帐篷也不算吃苦。待大帐搭好,少林寺上还往下送了冰来。陈设布置添齐,完颜康在案前坐定,铺开了长的纸卷预备抄经。乌也给他磨墨,完颜康看着墨色由浅转浓,取了一本经来,然后就呆住了。

传说中的《楞伽经》!

小王爷要抄经,少林寺本着不想翻脸的原则,并且对方也给了自己台阶,自然要表示自己的诚意,给他抄寺里比较名贵的版本,也是应有之理。方丈去寻好经书,藏经阁看守的僧人以为方丈要读,向方丈了这一部经书,方丈也就从善如流了。九阳神功便在这夹缝里跟着一起到了山下。

自撒哈林重伤之后,完颜康的表情就平静得吓人,此时乌也却发现,他的脸上居然有了点生动活泼的呆萌气息。【这是怎么回事?】乌也狐疑地继续磨磨磨。

完颜康目瞪口呆.jpg.

第29章 不讲理

九阳真经在哪里,完颜康一直都是知道的,却从来没动过心思来寻,甚至快要忘了有这么一档子事了。以他的情况,费尽心机地寻这一部武学著作很没有必要,还不如收拢几个合用的人材实惠。后来练不出内力来,更是不去想这件事情了。拿到悲酥清风,他就有了自保之力,更加没需求了。

眼下这部秘笈却这么大剌剌地摆在了他的案头上,还是少林寺主动给送来了的。

完颜康再作深沉状,也不由怔愣了起来。片刻,他又起了疑心——越是陈旧、有污渍、书写了很多注释的书,就越比新书要厚。这部《楞伽经》膨胀程度并不很重,不像是内藏了一部秘笈的样子。

顺手翻两页,完颜康整个人都呆住了——里面真的有《九阳真经》。完颜康练不成内功,理论知识却是满满的一肚皮,一看即知这是上乘武学。

定下神来,完颜康对乌也道:“这些日子也都累了,你也歇着去吧,路过他们的帐篷的时候不要多停留。若是得空,也抄一抄经吧,多些人惦记,说不定老头子能好得快些。呼敦送了人来,你也先接了,将他们安顿下来。”

这是他这些时日以来说过的最长的话了。乌也见他思路清晰,放下心来。他口拙,自己也担心着撒哈林,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完颜康,将手里的墨锭放好,垂手退了出去。

将人都打发走了,完颜康提起笔来,先默写心经。心经是陪李元妃的时候背会的,字数既少,背得又熟,提笔就来。先写一遍行书,继而左手楷,右手隶,同写一经。如是往复,默了数遍,心绪渐平。方才搁笔,拿起《楞伽经》来看。

《九阳真经》是写在夹缝内的,不是每页都有,零星分散,字数并不太多。完颜康取来纸张,誉抄了大半日才抄完,看起来不过是半薄不薄的两本册子。抄完又失笑:真是傻了,抄这个有什么用吗?又练不了,是因为撒哈林受伤,自己无能为力反要四处求人,所以急疯了么?

将册子放到一边,转而抄起《楞伽经》来。这经书的内容比心经多得多,抄出成册,非一日能成。完颜康一时之间竟不能专心抄写,一面抄着佛经,心里却想着《九阳真经》。他记性原本就好,心又在这上面,不知这觉间居然将《九阳真经》记得极牢。

到得晚间,躺在床上,又不自觉去回忆经文。如是数日,待佛经抄毕,《九阳真经》也是夜夜入梦。夜间多梦,次日起来精神居然还不错。到第五日上,特哈斯下山来取撒哈林的换洗衣物,告诉完颜康:“老爷子已经能自己起身了,只还不能行走,方丈大师说,还要静养数月。只可惜这一身的功夫剩得不多啦。”

完颜康一点头,说:“知道了。”

特斯哈相伴完颜康长大,至今将近十年,自以对他知之甚深。完颜康平素虽然也因为精英教育在外面很有点装样子,私底下说话却是淘气得紧,近来更是以师侄自居,令人哭笑不得。眼下哪有一点活泼淘气的样子?特斯哈深以为不妥,暗想:若说一路上担心师父,现在师父伤愈好转,为何还不见轻松?其中必有缘故,多半与那三个江湖匪类有关。只恨乌也是个呆子,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好问,只好向完颜康告退,依旧到寺里伺候撒哈林。临行前千叮万嘱:“乌也,你可看好小王爷。”

乌也道:“你也觉得小王爷有些不对头吗?”

特斯哈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乌也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对,并不知道哪里不对……”

特斯哈气结:“你可看好小王爷啊!”

乌也并没有个主意:这要怎么看?

他又是个实在人,想不出主意,就用笨办法,搬张小马扎,日夜守着完颜康。完颜康晚间躺下,发觉乌也抱着铺盖卷儿在地下打地铺,叹气道:“你这是做什么呢?”乌也道:“守夜。”因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竟比完颜康还要少。完颜康道:“我已给你录了名字,你现在也有武职了,还守什么夜?”乌也想了一想,没说话,居然抱个铺盖过来预备打地铺。

完颜康待要再问,却听外面马钰的声音响起,问他可曾歇下。完颜康心里诧异,马钰平常不紧不慢,很有高人风范,这一回声音倒有些急迫。乌也不等吩咐便爬了起来,打开帐幕,扭头向完颜康回道:“小王爷,中都送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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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马钰、丘处机颇觉有些难熬,洪七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不说话。完颜康也不与他们交谈,整个营地都在闷头做事,不远处一所别院已经初具规模。

期间往中都送了两三次信,又收了几封信,是与王府互通消息。今天白天,中都王府送了好些物什过来,洪处机等三人都看在眼里,暗道奢侈。晚间却是几辆囚车过来了,三人身怀武功,听到声音不对,警醒地去看。

丐帮被捕的义士押解来了,洪七公去看丐帮帮众,马钰便来跟完颜康打个招呼。完颜康道:“人送过来就是要放还回去的。”趿着鞋,披了件单衣出去看时,洪七公面色很沉,丘处机脸色亦是不好。丐帮诸人被刑求,形状凄惨,见了洪七公都是激动叫:“洪帮主。”

完颜康微微侧过脸去,目示乌也。乌也得令去与中都押解官做交割,完颜康画了押。乌也躬身引押解官去准备好的帐篷里歇息。完颜康微一点头,便有亲随将伤药交给洪七公。完颜康见状,不作停留,只说:“好了,人你们带走。江湖不见。”

丘处机此来可不止是为了丐帮义士,又或者是撒哈林治病,乃是要“将杨铁心的儿子导回正轨”,闻言便说:“你呢?”完颜康并不理会他,回帐歇息了。马钰伸手拉住了丘处机,低声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且看看这些义士的伤。”

待众人裹好伤,又诉说遭遇,将完颜康大骂一通:“尽使下流手段。”江湖上,下药、迷香、洒石灰之类,是不入流的地痞手段。又说还是帮主厉害,制住了这个小金狗,才营救了他们。

洪七公道:“好啦,幸亏人都安全,明日我们便走。”叹着气出了帐篷。丘、马二人跟随而出,马钰问道:“前辈将有什么打算?”洪七公不答反问:“你们呢?我看他很不爱搭理你们。”丘处机道:“那也不能再让他为虎作伥、残害义士了。”洪七公道:“还是我去问一问吧。”他已经看出来,完颜康对丘、马二人极为抗拒,倒是对自己还能答几句。他也觉得完颜康也不是坏透,谁放到那个位置上都得懵两天,不如去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到了完颜康的帐篷里,乌也又在铺地铺,完颜康穿件白色丝衣,赤脚立在地毯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乌也硬着头皮,还在地上蹲着,见洪七公过来,扭头仰望,眼睛里透出一点感激来。完颜道康:“我还有事,你下去歇息吧。”

乌也:……

乌也抱着被子,郁闷地走了。

洪七公大马金刀地往交椅上一座,拿葫芦来喝了一口酒,才说:“人已经到啦,都是外伤,养养便好了。你……哎……丘处机说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呢?”完颜康静立着不动,听他说完了,轻轻地道:“他管得太多了。”洪七公道:“这事情是他办得不够地道,早就应该将你们母子接走。”

完颜康道:“你也不要管。”

洪七公道:“不闻不问,如何心安?”

完颜康淡淡地道:“干我什么事?我放这些人,不过是觉得他们还做了点实事,不管他们是不是敌人,是不是恨我。我与你们,本不是一路人。”洪七公道:“你本是宋人,若非你母亲改嫁,你……”

完颜康声音变冷了:“家长里短,不适合您理会,我也不想理会。”洪七公道:“没有这件事情,你也不认识我这个老叫花,只当我是个过路人罢。纵你心里有不甘,也该分清是非善恶,我知你心有善念,否则不会放了我丐帮弟子,更不会饶过我们性命。丘处机性急,你也知道他是好人,否则不会与他打这么交道,是也不是?”

完颜康道:“您为人合我脾性,我才答您——不是。”

洪七公以为他嘴硬,语意轻快地问道:“那你是闲的吗?”

“不是,”完颜康诚实地说,“因为先前我打不过他。”

“现在打得过了?”洪七公大吃一惊,十几根牛油大蜡烛下,仔细地看完颜康,发觉他还是十四、五岁年纪,也不见有精湛武功。

“您也栽了,”似是知道洪七公在说什么,完颜康又说了一句,“我不是江湖人,绝不会守江湖规矩。”所以用起悲酥清风来毫无压力的。

洪七公道:“你这算什么道理?”

第30章 吐心声

“打不过”多么质朴的理由!

洪七公见多识广,诚实的人见得多了,诚实到让他手痒想抽的,只此一家。这种情绪太过强烈,以至于将他脸上的担忧都冲淡了。自打完颜康给了解药,洪七公就一直在猜完颜康是怎么想的。他是武学宗师,又是一帮之主,内心并不如外表那般粗犷。猜测完颜康诸般自相矛盾的举动,全由身世而来。心中大为惋惜,不想他一错再错。

现在好了,问出一个这么让人想打的原因来!全真教正义之士一瞬间成了恃武凌人的恶霸,连自己,也有了欺负小孩儿的嫌疑。洪七公的表情活似吞了黑暗料理。

完颜康本是一脸的无所谓,见到他这个样子,脸上现出笑意来,又绷住了。

洪七公顺了气,问道:“你笑什么?”依旧有点想打,但是这小子笑起来的时候居然有了点淘气可爱的意思,洪七公又气不起来了。这几天完颜康的样子阴沉得很,与年纪很不相衬,现在笑了起来,弄得洪七公也不那么压抑了。

完颜康轻轻摇了摇头:“老先生问完了?”口气里颇有送客之意。

洪七公又喝葫芦里的酒,灌一大口才说:“老叫花也不会拽文,便直说了吧。我也不是来做说客,是自己有几句话要对你讲。生恩养恩,原就两难,中间人办事不牢靠,这须怪不得你。可你现在真要有个章法啦,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这件事情稍有差池,你将无地自容。你流着汉人的血,又长在金国,两边不讨好。”

语意十分诚恳。

完颜康心道,九指神丐不愧为一代宗师,并非苛刻之人。他想要说话,我便与他谈谈又如何?能有默契是最好,否则对立起来,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想明此节,完颜康忽然当地盘腿坐下了,扬声道:“乌也,师叔,别装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外面,给我点儿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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