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节(1 / 1)
慧可当晚究竟是不是一夜在太白寺里,谁也一样没有办法证明是或是不是。毕竟这两人都是寺庙里有些威望的长老,在寺里各有各的徒弟。想要扳倒并不是那么容易,除非,像弘忍一样,被举出确凿的证据来。
现在,看李敏带了人证这样的气势,莫非是一口气要把这两人拿下来。
净远默诵经文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在李敏那张清冷的秀颜上停驻,过了一阵,嘴角不禁喃喃:善哉善哉。
被当庭指证的灵空,刚开始还是受惊一下地瞪了下眼,紧接像是生气地猛拂僧袍,冲着指证自己的小邓子吼着:“你是何人?老衲从来没有见过你!你这满口胡言栽赃于老衲,是受了谁的指使?!告诉你,这里是佛门圣地,容不得无中生有,污蔑人!”
如果这会儿小瞧皇宫里的小太监,绝对是失策了。像这些在皇宫里跟过师傅的人,对于应付各种各样的情况早有高手指教,哪有那么容易被反咬。再说了,这回可不是为自己辩护,是执行任务。
没有心虚,这些太监拼起命来,李敏只能想到一个词,叫做英雄。对,对于这些人来说,完成这样的任务绝对可以叫做英雄了,因为平常当的都是小人行径,哪有几次这样爽快的机会指出别人小人。
面对灵空的反咬,小邓子对着殿内所有僧人鞠个躬,继续说:“各位大师,奴才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哪敢上这儿来指证一个得道高僧。都知道说什么话都好,众人更肯定是信任一个大师而不是信任一个奴才。所以,这个证据,请大家看好了。”
只见小邓子忽的,像变戏法一样,从袖管里扯出来了一串佛珠。
那些僧人们一看,眼睛全瞪足了。像得道高僧这些,自己都有自己专用的佛珠,而且这些佛珠更不会说是随便给人拿来用的,因为佛珠是高僧的法器,象征高僧的修为修炼的一个东西,怎可以随意借人。送人倒是有的。
眼前小邓子手里举出来的这串佛珠,只要认识灵空的,都知道是灵空佩戴在手腕上的一串念珠,佩戴的年代也是久远的了,只见佛珠上布满了僧人诵经时拂过的汗液结晶,粒粒可证。
现在灵空的佛珠,送给了谁?
“这是灵空大师送给奴才主子的,因为灵空大师要把方丈送给奴才的主子,为了显示对奴才主子的诚心诚意,把佛珠一并进献给了奴才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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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胡,胡——说!”灵空环顾四周,见四周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变了,嘴唇哆嗦了起来,“是,是这个贼人偷了老衲的佛珠,然后对着老衲栽赃!”
“奴才务必提醒大师。奴才不过是会一点三脚猫功夫的贱奴,怎么能从灵空大师眼皮底下把佛珠偷走。灵空大师佩戴佛珠应该是片刻不离身。再说了,你口口声声说杂家污蔑大师。可是,这串佛珠是奴才从奴才主子里拿到手的,是奴才主子认为人要摸着良心做事说话,看不惯一个出家人做这种可耻的行径,让奴才公告于天下,才把它交给奴才的。莫非大师是想说奴才的主子张口污蔑大师?”
“好个贼人,巧舌如簧,是谁教你的!明明是你趁老衲沐浴的时候偷了老衲的佛珠,老衲这就在佛祖面前替天行道——”
像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时候,灵空忽然变脸,左手藏在袖袍里的拳头一掌抓出去,是要直抓住了小邓子的脑袋。
小邓子肯定是反应过来,直呆在原地了。
同殿当中,几个高手先后迅速反应。兰燕一边护着主子,一边那剑从刀鞘里拔出来飞向灵空击出的飞掌。
明德率先出击,横飞到了小邓子面前,站住之后,伸开两掌,迎面与灵空飞来的掌声相击。
砰砰!
肉肉相搏的声音如雷贯耳,李敏肃着脸站了起来,突然对身后静待命令的那群护卫道:“拿下!”
“是,王妃!”
几条迅捷的黑影瞬间从她身后飞出去,在灵空和慧可四周形成了包围圈。
灵空缩回了掌心,怒喊:“你这妖女!老衲早看清楚了,你这是祸害苍生的妖女!”
李敏冷冷的一声笑:“什么时候,在佛祖面前,一个恼羞成怒的僧人,竟然因为栽赃不成,张口就骂一个人叫做妖女了,就不怕佛祖看了笑话。本妃倒想看看,大师怎么证实本妃是个妖女?”
净远直念:哦弥陀佛。
明德虎着脸对灵空道:“这是隶王妃,我们主公的王妃,灵空师叔,你如此说话是不是太失礼了?”
“你看看她做了什么?带了一个贼人,口口声声污蔑你两个师叔不说,现在,出动了护卫,是想把老衲和维那杀了灭口,谁是真正的祸害凶手,大家眼睛黑黑白白看的一清二楚!”
“你说谁想杀人灭口?”李敏一句话打断对方,“刚才,是谁对本妃带来的人证物证抢先出手的!没错,大家的眼睛都是清明的,不是瞎的,看的一清二楚。还有,本妃如果想杀人灭口何必辛苦地带人证物证上来。本妃不过是看着凶犯已经是恼羞成怒露出原形了,想对证人动手灭口了,众人心里都有数了,因此,出动军部的人,把凶犯绳之于法。”
只见,围住两位高僧的护国公府护卫,拿出来的不是杀人的大刀,而是绑人的绳子。
灵空和慧可的脸上一下子刷的铁青:简直是奇耻大辱!如果对方拿了大刀来场生死对决还好,结果,居然拿绳子准备绑着他们,这是打算带他们去游街示众吗?
净远站了起来,大叹一声:“这又是何必?两位师兄师弟,既然犯了法,伏法吧。在佛祖面前,出家人更不可打谎语的。”
“老衲何罪之有!”灵空义愤填膺地挥打两只袖管,“明明是这个女子有意栽赃于老衲!老衲何必抓方丈?方丈这不是自己出外,又平安回来了吗?”
“方丈是被人绑走的。这点,解救方丈的怀让等人,都可以作证。”明德说。
“绑架方丈的人是谁?怀让等人看的清清楚楚,有老衲在场吗?明德,你说话要讲求证据,不要误导你师傅和其他僧人,中了这个女子的圈套!”
“虽然怀让等人,没有看见师叔在场,按照当时方丈被绑的痕迹来看,绑架方丈的人里面应该有东胡人。”
“那就是了,东胡人绑的方丈,与老衲与维那有何关系!老衲一开始不是说了吗?要不是方丈自己心虚,方丈不会自己只身离开太白寺,又怎么会误中了东胡人的圈套遭到绑架!现在的问题应该是,让方丈自己出来说清楚,方丈为什么自己心虚要离开太白寺?”
“够了。”
清冷的两个字,打住了双方的争议。众人望过去,见出声的又是李敏。
“你又有什么话想说的?”灵空冷冷地一哼。
李敏淡淡道:“本妃说了,本妃只是来举证的。既然大家心里又有了疑问,当然要说到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明德等人听了这话望过去,才发现,殿里的高僧,确实有部分,因为灵空刚才的话,再次表现出了迟疑。可见,大家对莲生离寺的缘故,仍存有很深的顾虑。
“怀让师父,请说出你知道的东西。”李敏说。
怀让在众人面前走出来,眼眶里都要掉出眼泪了,说:“是,是我不好,给了灵空师叔空子钻。上次,我随莲生方丈出外解救隶王妃的时候,看见了莲生方丈与高卑人似有交集。所以,在本子里记了下来,放在了藏经阁,灵空师叔肯定是看到了我写的东西,去胁迫方丈离开太白寺。”
众人听见怀让这话以后,不无意外,哗地一声巨响。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哎!几位高僧深深地叹息。
灵空对此却是得意起来,说:“方丈果然是心虚,与高卑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吧!”怀让抓住他这话指住他,“是你,你现在自己都承认了,是你害方丈离开寺庙遭到绑架的,你与东胡人勾结!”
“老衲从不与东胡人勾结,再说了,老衲哪怕拿了你写的东西去质问方丈,应该说,也是老衲出于关心太白寺的安危,并且关切到了方丈的名声,私底下过问方丈,有无过错?”
高僧们听了灵空这话,纷纷点头赞同。
一片点头赞同声中,只听一声轻轻的冷哼,众人停下,望过去。灵空冲李敏甩袖:“现在事情都黑白分明了,隶王妃还想如何,继续污蔑老衲吗?”
“本妃想提醒众僧的是,一事归一事。绑架属于重罪,胁迫也是重罪,这些并不能因为是出自任何原因便是能让其变成无罪的罪行,既然是重罪,这些现在犯了罪行的人,必须绳之于法,受到重罚。否则,民风下行,每个人都可以因为莫须有的理由无理绑架他人了。太白寺身为当地百姓仰慕的佛门圣地,作为寺庙里的两位得道高僧,却做出这样的罪行来,想用各式各样的借口为自己脱罪,如果寺里的其他高僧不仅不懂法理,还为之交口称赞,只怕,这千年古寺的名声,在今日今时都可以毁之一旦了。”
这番话犹如一棍子,打到场内众僧的眼珠子都一瞪,有种被冷水浇遍了全身,直发哆嗦,不能不清醒过来。
灵空和慧可同时都是一个变脸。
“老衲没有!”
“你刚刚自己都承认了,是你勾结他人,且不说后来证实了是东胡人,把方丈引出了太白寺,让方丈遭遇绑架。至于这些人绑架方丈为了何事,本妃这就把接下来发生的事说明白了。其实本妃后来接到过绑匪发到王府的一封通牒,说是,如果本妃不到某个地方的话,他们会把方丈杀了。”
殿内众僧吃惊地看着她:这话什么意思?
明德心里甚至有种焦急,这岂不是说了,她和方丈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灵空和慧可的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这女人不是傻的吧,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对!”李敏微笑着,面对场内各种各样质疑的目光,“本妃承认,本妃和方丈之间,是有些秘密。而这个秘密,其实,大家都心里很清楚的了,否则,大家也不会因此像是为难地坐在这里,在本妃来之前,为了方丈带来的利益关系,在这里争论不休。”
“隶王妃!”明德转身,对她道,“你必须说清楚了,这可关系到我们方丈和太白寺的名声。”
灵空和慧可都使劲地瞪了瞪明德。
“本妃自然要把话说清楚了,毕竟关系的,还有本妃自己的名声。其实,进入京师朝拜皇帝的某国使臣,已经朝燕都进发了。过几日,本妃要前往某国。所以,方丈与本妃有什么关系,方丈与高卑国有什么关系,大家还有不明白的吗?”
殿内的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因为都很清楚,现在听李敏坦白之后,犹如李敏之前说的那样,更为为难。要不是因为为难,这些人,在她来之前,不会在这里迟疑和犹豫了,而是直接把莲生怎样了。
只能说,哪怕是佛门圣地,这些僧人们的心里,终究是为了一个利字。
所谓出家人看空尘世,是不成立的。像慧光那样的大师,能看淡尘世名利,却也必须心怀社稷和百姓。因此,不能说这些高僧都是牟利之徒,只是,出家人执着于清规惯了,有些事儿上太过执着下来,脑子不通,变成了心里头的芥蒂。
李敏其实来,是来解开这群人心中的芥蒂的,包括那个自己都想不开的当事人。淡然一声道:“方丈本人和不和大家说,本妃认为,事关方丈本人私隐,方丈有权利说或是选择不说。不过,众位高僧如果心里只是介意住持的身份和国籍的话,本妃以为,各位高僧的心眼是不是小气了些。要知道,在人家高卑国的国寺中,历代高僧里面不乏有大明人当住持的先例。堂堂大明古寺和高僧的胸怀,莫非比不上人家高卑?佛学,不是指学海无涯,佛家子弟不分东南西北,更不分国籍,胸纳百川吗?”
伴随她这句话,殿内一片沉静犹如暴风雨后宁静下来的大海。一些僧人,开始嘴角溢出欣叹,貌似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欣叹。
什么芥蒂?她说的没错。他们堂堂大明,可以比不上高卑吗?更何况,不能说没有大明国内没有这个先例就不可以这样做。如果他们太白寺第一个做了的话,反而是名垂千古的佳话了。
“好!”站在对面屋顶上的屠二爷,忍不住拍掌叫好。
屠少斜过眼,在屠二爷那张打了鸡血的脸狠狠地一瞪,回头的时候,却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继续落在屋里那名女子清冷的侧颜上。
可能是回想到上次要杀她时的情景了,那个时候,她临危不惧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他脑子里了。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女人,好像早知道了死为何物似的,一点畏惧的表情都没有。
这个女人,心里还有害怕的东西吗?
不由握紧的拳心里,冒出了层细汗。
“他来了。”
屠二爷这话刚落,换上普通僧人灰袍的莲生,出现在众僧所在的大殿内。
有了李敏那番话开解以后,那些高僧们,如今面对莲生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微垂下脸。
灵空满脸恼红。慧可发出几声冷笑,道:“你还有脸出来吗,方丈?”
怀让生气地刚要站出来,被明德伸手拦住。
莲生走了几步,站在他们两个面前,清冷平静的眸子,望着他们两个,说:“在慧光大师回来之前,身为徒儿的我,答应过师父,一定会为师父守护住太白寺。因此,上次师叔说的话,让我十分做出了选择,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给太白寺带来任何委屈以及无中生有的指责。”
“所以呢?”
“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大家听见了没有?”慧可冲殿内所有高僧喊,“是方丈自己要离开本寺的!”
“但是隶王妃说的话没错。绑架是重罪。不可以因为任何动机而庇护这种罪行。犯了罪的人,必须绳之于法。是佛门弟子的话,犯了这种罪行,更应该是重罚。毕竟出家人不比普通百姓,六根本该清净。所以,在贫僧身为住持之位,未被剥夺之前,必须履行身为太白寺住持的职责。”
“什么职责?”慧可冷笑地问。
不过一个年轻的和尚,冠了一个住持的名罢了,能做什么?
“维那,你虽然身为本寺的维那,但是知法犯法。我是太白寺的住持,根据寺规,可以直接对三纲进行取缔,废除。你,与灵空,都犯了戒规,犯了佛门子弟不该犯的罪,触犯了大明的律条。从今刻起,以我太白寺住持之名,将这两人除出太白寺,除出佛门,移交护国公府军部依法惩治。寺中,有任何想为这两名罪犯狡辩之人,一律同法。”
嗖的一阵,像是一片冷风激荡在大殿中。众僧,都犹如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的和尚。他们的目光里,有着与截然不同的一种生畏存在了里头。
李敏都不由低头含笑:这些人,只知道指责慧光,其实眼光真都不如慧光。说实在话,或许是这些僧人在太白寺一个地方呆久了,所以不像年轻时四处游走过的慧光眼界开阔。慧光把莲生弄回来,当然是因为早就看出莲生体内那种天生尊贵的气质。
灵空猛退了两步。
慧可上前,忽然伸出双手揪住了莲生的交衽:“你,你说你是谁?方丈?你能是方丈吗?可耻不可耻,你这个高卑人!”
“贫僧怎么可以不是住持了?贫僧的住持之位,是名正言顺地继承的。不像你们,两位师叔,心怀叵测,做了佛门弟子不该做的事情。贫僧,哪怕是离开太白寺,都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佛门的事情。贫僧,在佛祖面前清清白白,不像两位师叔,在佛祖面前已经不清白了。”
“你胡说!佛祖眼睛都在看着,佛祖不想让太白寺让高卑人夺走!”
“在佛祖的眼界里,众僧都是僧,没有高卑人或是大明人之分,没有太白寺或是其它寺庙之分。连隶王妃这样的还俗人都知道的佛理,为什么两位师叔如此执迷不悟?师叔,不过是自己想要当住持罢了——”
啪!
慧可被揭露时的怒极,挥起的那巴掌,在半空中被莲生的另一只手生生地挡住。慧可挣扎了下,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反而莲生抓住他手腕的手骤然一松时,他猝不及防,狼狈踉跄了两步之后跌倒在地。
护国公府的护卫立马拿着绳索上去,把他和灵空一起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这个高卑人,你等着!”慧可被押出门时,回头不忘放出狠话,“你别以为你赢了。北燕的百姓不会接受一个高卑人的,不会的!”
落水狗的话,反正落水狗的话肯定是不好听的,但是,这话让站在屋顶上俯瞰的屠二爷,忍不住挠了下巴。再听身旁那个冷酷无情的人发出一串的阴森森的笑,是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摸了把自己周身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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