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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犀还很专业地点评:“抱得稳,孩子睡得舒服。”

叶宁也戏笑地嘲弄外甥:“你抱得很顺手嘛。”

“这有什么难学的?”谢麟不以为意,“看看就会了嘛。我以后要亲自教他们,还要好好打扮女儿!”他打一开始盼的就是女儿,明显对女儿更热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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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涟道:“出息的你!女孩儿得是母亲教,你要教好儿子。”

米氏帮着丈夫:“你又会什么打扮了?”

谢麟得意忘形:“四婶儿问素素,我头梳得可好!”

程犀鼻孔里喷了两道茶,举袖一抹,又一脸正经地:“你怎么会的?”

“学的嘛!”谢麟说完也觉得不大对,旋即又理直气壮了,“我还学了妇科呢,等我回去找御医们学学儿科。呃,打扮又怎么了?吾生也有涯,而学也无涯!圣人先贤制礼乐以为教化,这些怎么就不是正经事了呢?冠服衣裳,礼也!也是要研究研究的嘛!我明儿就去研究研究服制。”

你厉害,你厉害,说不过你!知道你状元不是买青菜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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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娘将谢麟的口气学得极像,平时不觉,这一学倒真能看出来这二人之间的血缘关系来了。

程素素也笑得伏在了床上:“人一生若能一直都像少年时那样有好奇心,也是件很好的事情呢。”

“你们厉害,都有道理的,”谢三娘歪着头想了一下,恍然,“我说怎么像忘了什么事儿了呢?!当年!二哥!将我打婆家揪回来!找了梳头丫头给我一天换了十几个髻子梳出来!头发揪掉了一大把!”

众女笑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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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儿之后便是满月酒,谢麟开开心心,十分放肆地广洒了请柬,一口气在礼制所许的范围内摆了几十桌酒,一次摆不开,就分几批来请来。江湖传言,谢学士乐傻了。

程素素盼着这一天很久了,孩子满月就意味着她月子期满。这一个月她可是装得十分乖巧,也忍得十分辛苦。飞快地招呼着烧水洗澡。这个她倒是记着些常识的,盆浴不大好,要淋浴更佳。这个条件很轻易就得到了满足,长房关起门来,她就是老大。

她将房里间出一间小小的隔间来,浇花的喷壶嘴截下来装到一只水箱上,往墙上一吊。更是在思考——过两天要将洗头椅给做出来!怎么就忘了它!

洗沐一新,程素素神清气爽,再看自己两个孩子也顺眼了许多:“娘啊,他们是不是变漂亮了些?”

赵氏嗔道:“哪有亲娘说自己儿女不好看的?小孩子生下来以后见风长,越长越白净。我这两个心肝儿呀,比你生下来时还好看些。”

“咦?!!!”程素素的脸色突然变了,“这丫头颈后的胎记怎么不见了?!”

赵氏也是一惊,仔仔细细将孩子看一回:“哦,还是那个孩子,小孩子常有的,有些腰上臀上还有青记的,长大也就消了。”

虚惊一场,程素素有些虚脱:“真不省心。”

“你这才到哪儿呢?”赵氏没好意思说,姑娘要不省心,长大后才是真不省心!

程素素权当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赵氏还不肯停歇,絮絮叨叨的:“出了月子,你这身上可得留意了,这肚皮可不好看。我有些方子……”

程素素:……生孩子可真麻烦。

当然,有了孩子,程素素无形之中就跨上了一阶,再次被召到谢丞相的书面,面对一张图纸,程素素才突然觉得,此时她才被真正当成谢家人了。

谢丞相给她出了个难题,在谢鹤守孝出了丑闻之后,他已经开始决定让谢麟为他自己守孝养望了。然而大家都知道,谢麟未必愿意为他滚去荒郊野外。

第172章 各有肚肠

人贵有自知之明, 即使进步得不算慢,程素素自知现在的水平, 比起谢丞相依旧是头脑简单的。即便能猜到大方向, 依然没有把握能够完全应付得了谢丞相。

好在大方向还是能猜得到的,谢丞相的软肋也明显, 一直以来的风格也不算太难琢磨。谢丞相将锅甩了过来, 她就接着, 不肯担责任的人永远成不了气候,这点担当她还是有的。

程素素另有一个盘算, 她还想将谢丞相的势力拢一拢呢。谢丞相最愿意见到的, 当然是谢麟来接手, 但是祖孙不和,谢麟不唱反调就算不错了。谢丞相会愿意通过孙媳妇的手, 将一部分合用的人转手给孙子。

程素素愿意接。

再者, 谢鹤虽然作死,谢丞相也动了罚他的念头,却不能否认其中有长房与三房、四房施加的压力。谢丞相已经在二房的事情上做出了让步, 就需要长房带头有所表示,并不能将谢丞相视作板上鱼肉一般。这位老人一旦认为不划算, 会施展出什么样的调整手段, 谁也不知道。得安抚住他。

程素素不能不接。

一瞬间,程素素闪过许多念头,并不影响她用饱含感情的口吻说:“阿翁!这不是应该让您操心的事情啊!”

谢丞相叹道:“老啦,自然要多想想。”

程素素也颇感慨, 这样一个老人,即使到了现在依然令人忌惮,然而单看他如今的境况,又难免令人心出些许同情来。程素素低声道:“这是不应该的。”

谢丞相与她两个人互相感慨了许多,两个人都流下泪来,赵骞便在此时登场,缓声先劝谢丞相:“老相公请勿伤感,儿孙满堂,必有贤者。”再劝程素素:“既是老相公所托,娘子何必推脱?”

程素素摇头道:“这不是推脱不推脱的事情,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不用这个。我知道阿翁心里有事儿,您总该信我们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这要是一下子就答应了,不就是默认谢丞相有必要自己有安排才能有人肯给他守孝么?岂不是承认谢麟对谢丞相连面子情都做不到糊人的眼了么?

绝对不可以。

谢丞相擦好了眼泪,听她这么说,愈发满意了,他最欣赏的后辈无过于程犀,观程素素行事,颇沾了些程犀的风范,对孙媳妇更加添了些回护之意:“阿麟性子急,遇上他要缓缓的来,不要将情份用尽。他聪明,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自负,你要明白的。若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想将这副担子压在你的身上,你是宗妇,也只好多担待了。”

“是。”

“两个孩子,多与他们舅家走动。”谢丞相念念不忘,希望外甥肖舅。其实叶宁也是很不错的,谢麟若是能像叶宁,也是很好的。可惜了……

谢丞相只要不再说郊外宅院的事情,他说什么,程素素便答应什么,只是死活不肯接谢丞相这纸蓝图。谢丞相极有耐心,絮絮地指点了她一些事务,便让她先回去了:“孩子还小,做母亲的还是要多亲近他们的,只不要溺爱。你们二叔,就是从小被宠坏啦。”

“是。”

“翼飞。”谢丞相唤了赵骞一声。

赵骞向谢丞相微微点头:“娘子请。”

赵骞前面引路,将程素素送到书房门外,欲言又止的样子显是有话要说。程素素道:“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不敢当,”赵骞微微躬身,“老相公的安排总有他的深意,娘子不妨答应下来。”

程素素道:“不是我不通情理,要拒一位老人的面子。只是我若背着官人应了下来,岂不是说我也以为官人就必得阿翁准备好了宅院才肯搬出去了么?这是不行的,想都不要想。”

赵骞想说,难道他不是吗?能依制丁忧读书,就算是谢麟有涵养了。但是要做到谢丞相希望的那样,可以收到赞誉,恐怕以谢麟之高傲,是根本不屑去装孝孙的。

这话不能直说,他也知道程素素夹在中间为难,委婉地劝道:“老相公为官数十载,做相十数年,看得总比咱们深远些。”

程素素道:“此事本该与官人讲的,我私下听闻已是不应该了。家里的事情,您父子两代在阿翁身边这么久,有些不大好说的事儿您都看见了。我还是得说,官人是讲道理的人,别将他想得那么……”

话没说完,程素素声音哽咽,冲赵弿微一弯膝行了半礼便回长房去了。

留下赵骞感叹,要是谢麟有这一半儿的态度,老相公不得掏心掏肺!回过头来一字不差地向谢丞相复述了一遍,顿一顿,道:“娘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丞相冷哼一声:“阿麟的性子,没那么好!”他也有些微的后悔,当年将谢麟逼得略有些紧了。若当年待谢麟和气些,也不至于现在要多费这么多的心力。

赵骞问道:“那这个?”

谢丞相道:“先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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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素回到长房,卢氏迎了上来:“娘子回来了,快看,小郎君和小娘子都醒了。”

两个孩子一天比一天可爱,完全不见了初生时的丑萌模样,只剩下萌了。眉毛还没有长出来,眼形却已有了谢麟的模样,程素素笑吟吟地将两个孩子抱起来,闻着他们身上的奶腥味儿用力吸了两口:“我的宝宝呀。”

卢氏慌忙说:“一个一个地抱吧!”一手一个的,看起来就可怕!

程素素小心地将孩子交给乳母,又问吃奶了没有,哭闹了没有之类。不用谢丞相说,程素素也不肯就将孩子扔给乳母自己不管。

孩子的乳母是早经挑选的,乃是谢家的世仆,选的都是识字懂礼的。若要程素素和谢麟自己半夜爬起来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白天掐着点儿隔一个时辰喂一回,他们俩准得掀房顶,这个时候就显出有乳母的好处来了。两个孩子,每人一个乳母,另有家人媳妇相帮。谁都不累,自然待孩子有耐心。

宝宝吃完奶不一会儿又睡了,程素素眼看他们被放到摇篮里盖好了小被子,才靠着熏笼想事情。

卢氏凑了上来:“娘子,老相公有事吩咐你?”

“怎么?”

“这祖孙俩,总隔着你说话,像什么样儿?”

“都不像样十几年了。”

卢氏凑了更近了:“话不是这么说的,总夹在中间不好做人的!要叫官人一想到老相公就想到你,这日子还怎么过呀?如今有儿有女的,也……咳咳。”腰杆也硬了,也有依靠了,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程素素笑道:“我省得,你放心。”

“我就说,我说了也是白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说到这里,程素素便想起来小青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有什么打算没有?要说府里的丫环大部分是主人家主持婚配,又或者他们的父母、他们本人有意向了,向主人家求个体面。卢氏母女却不是府中卖身的仆人,程素素待她们与旁人也不同,想问问她们自己的打算。

卢氏也惆怅,说来丫环给姑父做妾做通房也是一个习惯,既为主母固宠,又令婢妾有依靠。但是卢氏一家却是正经良民,正经人家不乐做妾——除非做妾的收益能抵得过这名声带来的损失。谢麟的条件当然是没得讲,就是条件太好了,又令人生出不敢靠近的念头来了。

要说亲呢,府里也不是没有人相中小青,卢氏又不肯将女儿嫁给仆役。嫁到外面百姓家,又有种种不便,不想离了程素素这里。

程素素道:“那你仔细想想,和小青姐商量商量,有想法了便告诉我。”

卢氏道:“我得再想想,再想想。”

程素素道:“别愁,万事有我,总能有办法安排妥贴的。”

“哎。”

程素素又想采莲与秀竹两人,也需有个安排了。原本李绾将这二人给自己的时候,她是一点也不介意给谢麟添两个妾的,现在可不一样了。以前没划地盘,现在谢麟被她视作盘中餐,是绝不可分出去的。

一个长房就恁多事情,及至一府事情更多,难为谢丞相治理一国还能不出大乱子。一想到谢丞相,就想到他的安排来了,还得再谦让谦让,唔,也不能谦让太多,合适的时候就得提要求了。

在那之前,得先同谢麟讲一讲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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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乐颠颠地回来了。

他今天在翰林院里有课,翰林院中留进士之优异者,本意是给他们晋身之阶,同时适应官场,以期少走弯路,好走得更远。然而,翰林院的课程里没有任何一项是“如何混在官场巴结上官,坑蒙拐骗”,都是些六艺经传的正经课程。

呆一些的、被带到坑里的就真以为是来进修经史礼制的,书呆子也有一、二,那就是走的一路清水儒学大家的路线,自己都不在意了,别人更只有佩服了。被带到坑里的,现就有一个岑恒。

岑恒如今乖多了。

御前前历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的场面,便不由反省“陛下青眼看我,我近来是否过于轻狂?”一想之下,背后冒出一层冷汗,整张面皮都沉了下来。洗心革面是不可能,面上倒稳重了不少。心中对程犀的评价颇高,对一些旧友却记上了黑名单,谢麟不黑不红挂中间儿。

饶是如此,也让课堂秩序好了不少。谢麟懒得做岑恒的好人,只要岑恒别惹事,他就乐得讲完课回家来盯着孩子看。用程素素话说就是,谢麟如今仿佛个网瘾少年,看熊猫吃竹子睡觉都能看一整天的那种。

今天回来,照例是放轻了脚步,换了烤得热烘烘的衣服才探头探脑,趴摇篮边儿上,免得身上寒气冻着孩子。

程素素将他从摇篮边上揪了回来,对他讲了谢丞相相召之事。

谢麟向程素素表演了变脸,傻爸爸一瞬间嘴脸刻薄:“想得可真周到,给我的牢房盖好了,就差我去做囚徒了!”

程素素道:“气话少说,我可没答应。不过呀,这事儿仿佛是自己给自己烧纸钱预备着,怪凄凉的。”

“那就怪凄凉去,不怪我。”

居然在这个时候说俏皮话!真不像话!程素素瞪了他一眼。

谢麟闷闷地:“现在说这个做什么?人还健在呢,就像是……那我也会照旧丁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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