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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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一直将自己当草根,其实已经不是了。林老夫人将自己带到身边,并不教别的,只想养出点相府思维来,那一次养出来了,在内宅里合格了。现在想得到的更多,就更要提升自己的眼界,将思维彻底地拧过来。

太阳升了起来,程素素揭开被子,抻了懒腰。

一夜没睡,精神却有些亢奋,洗漱过后用了早饭。程素素推辞了王家娘子打牌的约会,再次开启了装文稿的小箱子,边看边回忆当时谢丞相的讲解。掌灯后又看到了后半夜,小青再三催促,方将她催到床上躺着。躺着也睡不着,脑子总停不下来去想,试图将“旁观者”与“圈子里”两种视角整合起来。

次日清晨,再起来时就有些萎靡。

到晌行时,卢氏喜滋滋的回来说:“娘子,救出来了。”

程素素停三秒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哦。”

“说是送到……”

卢氏说了一串,程素素却答:“知道了,以后不用管她了。”

“呃?”

“有京里或是大哥那里的消息,告诉我一声,我有些累了,歇会儿。”

卢氏懵了:“这是,怎么了?”

程素素一气睡到第二天,大夫也请来了一个,只说思虑过度,谢麟还道她是为了程犀的事,忍不住再写信回京。

程素素醒来之后,什么事没有,听谢麟安慰她:“我已催陆见琛去了。”

笑道:“你们做事,我是放心的,不放心,我睡这么久?”

程犀与谢麟果然都是让人放心的人。谢麟的思路很可靠,与李丞相也是想到一起去了,顺着死者一路查下去,摸到了隔壁府的巨商,花钱买命。这巨商全没想过一状能告倒程犀,他只要程犀老实一点,别阻他财路。这样的读书人,更重名声,吃点小亏自然收手做别的事去了,外放做官而已,老实熬个资历,到时候回京。是不会在这里死磕的。

告状的是他寻着了一个为了给老娘治病花光了家产的小商人,拿钱买命而已。

程素素听了此事,不由就想起江先生说的“以小搏大”,固然愤怒却没有再叫嚷。她在等程犀的反应。

程犀得到了嘉奖。

他被参的消息传到地方之后,当地百姓惊惶愤怒之余,竟有几个大族挑头,凑了万民的签名,往京里替他喊冤。程犀并没有住手,该修的路依旧是修,却访得小商人的遗属,允他来贩卖香料做经营。又出告示,四面贩卖香料的商人,公平出价,本地不禁外地商人往来。

任你百转千回,我自直道而行。

这么一弄,小商人的儿子反而承受不住了,奉了祖母的命令,出来为程犀澄清。

李丞相与陆见琛两个才得到消息,打着草稿,小商人的儿子已经到京了。陆见琛因此事在李丞相面前有些不自在,亲自见了这青年商人,问得情状,取了证据。也顾不得尴尬,亲自去拜访李丞相,面现奇异之色:“相公真是会挑女婿。”

邬州府衙,除开江先生有些“我算着了”的得意,谢麟与程素素都不好意思了起来——这可真是只有程犀身上能发生的事情呐!他们俩就做不到。

在江先生:“待人以诚,二位也会的嘛,在下就是为二位诚意所感,不要妄自菲薄嘛。”的安慰声中,两人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过一阵就要被教做人一阵。

素素毕竟缺乏之实际操作经验,就像游泳,背再多的动作要领,不下水还是不会的。大哥和谢先生一步一步从实务做起,然后升级,如果素素一下子就有他们的水准,也不现实。所以得抽。她实际操作过的家务,就做得可圈可点了。

素素还有一点,她缺乏“人上人”的思维,毕竟学过人人平等,并且穿越前也不是霸气侧漏的人物。

江先生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人,不过因为大哥太好了,所以被感动了一下。常态下的江先生,坏主意很多很多的。不过没坑素素而已。

好了,给素素准备得差不多了,下面开新情剧

第131章 先生难为

对老板娘讲话讲得那么直白不留情面, 用词还很难听, 江先生是后悔的。夜深人静之时,每每对月感怀——我真是叫鬼摸了头了!怎么什么真话都敢往外讲的呢?这根本不是我!简直是在砸自己的饭碗,是注定被新君砍头的托孤老臣作派!

江先生再次提醒自己, 一定要记住了,自己只是个幕僚, 一定要有分寸。不止行动上要小心, 语言上也要注意。与主人家关系十分密切固然是好,切不可再越界了。与东家说话多些也就罢了,连人家老婆都管得太过, 绝不是件好事!连对东家说话,也要再小心一点。

拿定了主意, 又万万分的不舍。能遇到一对这么通情达理的老板和老板娘,是多么的不容易呵!不不不,既然知道不容易, 就不能因为放纵自己而破坏了这种关系。不可恃宠而骄!

江先生心痛地给自己立下了规矩——绝不可再嘴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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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又有点觉得对不起程素素, 比较起来,他对程素素说的话可比对谢麟说过的要过份得多了, 而程素素并不需要被这么高标准的要求着。

江先生矛盾两天, 果断地扯了件事情遁了——秋收了,他撺掇着谢麟检查仓房, 盘点粮库,盘点账簿,巡视辖下几县的情况。忙一阵子, 用时间来冲淡这份尴尬。江先生有事忙事,没事给自己找事,假装自己特别地忙!“有事”就是谢麟的事,“没事找事”就是操练自己的学生。

高据苦不堪言。

作为一个明白人,他知道江先生对他的教导是十分尽心的,需要严格也是为他好。以往无论怎样,他都努力达到先生的要求——虽然累一点,但是也不是很难。最近就奇怪了!

今年邬州的收成不是很好,想要既让朝廷知道邬州的难处又不能显得邬州无能,还要为接下来的任期留后路,是件伤神的事情。这不但需要谢麟有过硬的关系网,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还得要身为幕僚的江先生充分发挥其阴险狡诈的才智。

应该很忙才对!忙到把学徒高据当牲口使的地步。

为什么还会布置下这么可怕的功课?江先生一朝闲下来,就伪装特别忙地教训学生,钱粮刑名要学,连经史子集也要读,还要做文章!还要写诗!

高据不敢反抗,每天挨训。

好容易挨到了江先生撺掇着谢麟下乡的时候了,江先生将高据叫过来说:“这一、二年,你随我也学了些东西了,小事情也能做得了。留下来照应府衙。”

好学生高据松了一口气:“是。”

“功课也不能丢松了,回来我要查的!”

高据苦了脸,还是答应了:“是。”

江先生出于一种“骂了老板娘之后有点心虚”的补救心理,不着痕迹拍个马屁:“有不懂的,可以请教娘子的。”

“是。”

等等!“娘子?”

江先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先从她手里过了关再说吧!”

阴险少年高据失声道:“先生,我不曾习武!”

“呸!”江先生被气笑了,“谁与你说,咳咳,那个了?做功课,有不懂的也可以请教娘子,我看呐,学问上,她比你还强些。虚心,虚心,懂不懂?”

高据茫然。

江先生手痒地敲着学生的脑袋:“我怎么教你的?我怎么教你的?不可有成见!不可有偏见!你可记着了,也不可太劳烦娘子,毕竟男女有别,哎……不过做我们这一行的,也不能与娘子们交恶……”不能对她们嘴贱!

高据受教,仍然说:“可这事也要因人而异吧?咱们这个娘子,她……”

江先生道:“娘子家学渊源的,祖父便是进士,官至知府。她的哥哥乃是上一科的进士,李丞相的爱婿。”

高据:……不大像。不过先生说得有理,高据决定接受。

江先生对着学生夸程素素:“你不是也看过娘子那份折子的底稿么?写得如何?你现在是写不出来的,你的书读得不行。”

高据这才有点信服了:“是。”

对着学生夸了程素素一回,江先生心理上觉得安全了许多,提着折扇去找谢麟商议账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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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一日三省,程素素心里一点也没怪他,反而十分盼他能再多说一点。可惜邬州事务忙了起来,江先生的理由十分充份:“任职地方,想捞钱那是真的能捞许多,想做事,那就永远就正事要你忙,还都是实务,不是表面文章。”

程素素现在可一点也不好哄了,话虽如此,江先生与谢麟可都不是程犀那样的好人,什么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在他们那里是不存在的。江先生在躲着自己!

程素素仰天翻了个白眼,一个老男人,要不要心思细腻的跟个小女生似的?躲什么躲?真要记恨你,躲就有用啦?还将自己的年轻学生送来讨教文章?都不像一个老手做的事儿。这可也证明了江先生卸下了许多的防备,没有耗神来算计东家。

既然江先生喜欢做鸵鸟,程素素也就好笑地看着他玩这种游戏。依旧不动声色,给江先生的供奉越发宽厚。高据的作文递进来请批改指点,程素素也笑着摇头——江先生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也认认真真将高据的作文给批了个狗血淋头。

江先生玩公文的游戏是一流好手,教学生写正经文章却差着一个系统的训练。程素素的老师是史垣,科举出身如今已做到尚书的人。高据拿到批得满江红的卷子给江先生看,江先生也很郁闷了,咳嗽一声:“术业有专攻,术业有专攻。落到东翁手里,只有更惨。”

在一个小心翼翼,一个并不计较的“默契”中,秋收结束了,江先生也躲得差不多了,又提着扇子回来了。回来之后就说:“娘子辛苦,邬州妇人夏秋避暑,还要累娘子在府衙受累。”

程素素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比不得你们四下奔波。忙了这些日子,今日且好好歇歇,如何?我知你们明日开始又要忙起来了。”扫尾差不多了,是收粮的日子了,对朝廷而言,官员上缴多少钱粮,才是考核的最终标准。这是万不能马虎的。

之前重视秋收不能出错,是为民,征税却是为自己了。

程素素已设下了酒席,与谢麟款待江先生。又备下了赏钱,给这些日子当差听用的衙役番役们。好叫他们接下来继续给谢麟好好卖力气。

江先生看到她,总有些心虚。待看她没有“回过味儿来生气”的意思,才渐渐放下心来,对这次的东家越发满意了起来。席间说话格外贴心,还说让她放心,一定会帮谢麟把假账给做好。

程素素正给谢麟夹菜,闻言,筷子一抖,一块子糖醋鱼掉到了谢麟面前的小碟子里:“假账?”

江先生虽给自己立下了规矩,此时又忍不住多嘴了:“娘子以为呢?哪怕是令兄程公,也少不了要在账目上斟酌斟酌的。今年收成好了,就全堆上去,看起来是今年的政绩,明年收成不好了怎么办?地朝廷上做官儿,能全讲实话吗?那是傻子!还得防着朝廷里有傻子呢!常平仓的亏空,其一就是因为地方官想账面上好看,多报了收成,并没有那么多粮食上缴才闹出来的。”

说完,恨不得咬掉舌头。

谢麟嘴角一抽,代他给程素素解释:“不是生造的,是留些余地。”

程素素道:“明白了。我曾听说,譬如贡茶、贡酒等等,是不会将最好的进上的,就怕进上一回,来年宫里再要一样的拿不出来。”

江先生连忙喝彩:“对对对,就是这样!”一旁高据别过脸去,老师可真是……终于有趣了起来。

吃完了一顿酒,高据将“自以为很小心其实已经飘了”的老师扶回小院儿里,为他除掉外衣、鞋袜,给他打水洗脸,江先生还要教育学生:“对东家不可因亲近而生出狎昵之心,要像我……”

高据:……

灌了一碗醒酒汤,江先生清醒了一些,对高据道:“天不早了,你还不回家去?!你母亲和姐姐要担心了!”

高据道:“我今晚留下来伺候老师,明、后想请假回去。”

江先生从床上盘膝坐了起来,关切地:“怎么?家里有事?”

“家姐今年还想往北边榷场去。”

“哦,要送行。唔,叫她带些常用的药,路上好用……”江先生絮絮叨叨。

高据听他念叨完,才说:“是。”

江先生往后一仰,又弹了起来:“这被卧是不是换了新的?不对呀,我记得与东家讲好的……”四下一张望,“我这里的摆设是不是变好了?这是怎么回事?”

高据道:“是,换了。娘子说……”

“说什么?”

“给您养徒弟的,府里就不给我拨饭钱啦,从您那儿扣。”

江先生骂了句粗话,道:“你老师非得拉这犁不可啦!你姐姐是给娘子办事的吧?”

“是。”

“跟我说说,你都知道她们是怎么说去榷场的事儿的?”

高据叹气道:“我家也要与先生一般,非拉这犁不可啦。凡买卖上的事,娘子一应不过问。又多拿钱来,叫姐姐给府里带些皮子回来。说是,唉,去年带回来的那些,既是运气好碰巧了,就不能当常理,叫姐姐每年都这么碰巧。”

江先生拎起巴掌来,抽了自己一嘴巴,又躺倒了直乐:“哎哟喂,得了,躺倒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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