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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什么问题?大师不妨直说。我跟我家老爷身子康健的很,受得住。”

段景玄双手合十,长眉微敛道:“恕贫僧直言,这二人的八字,天生相克,若是亲人,则必定一方身死,若是夫妻,成亲不出一年,必定夫妻反目,家宅永无宁日。”

吴夫人一听,顿时懵了,她也有想过两人的八字可能会有些不合,她在女儿还小的时候,就让人给她算过,女儿命中有贵人运,需嫁杨姓男子才能撑得起她命中的贵字。

吴老爷一开始提出把定亲的对象换成张家郎君的时候,吴夫人就不同意,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怎么能随意更改?若换成别姓亲家,两人定会气运不合。

可吴老爷说,杨二老爷,有把张家郎君过继到杨家来,加上杨大郎又生死不知,大老爷和大夫人眼看着身子不行了,吴夫人这才勉强点头。

她对过继的事情,本就将信将疑。因为目前张家也是只有一个儿子。要是过继到杨家,张家传宗接代的事可怎么办?

一听段景玄的话,吴夫人当下就慌了:“这可如何是好?”那她女儿的婚事怎么办?杨大郎下落不明,张家郎君又和女儿八字相冲,难不成真要另外找个姓杨的人嫁出去?不知根知底,他们哪里敢把女儿嫁过去。

段景玄闻言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又开口说:“所谓姻缘天注定,令千金既已有注定的良人,二位施主又何必舍近求远,且耐心等着便是。”

吴夫人和吴老爷心里不禁嘀咕,他们女儿难不成跟那杨大郎是天生注定的夫妻不成?

余嘉棠围观了大和尚忽悠人的全过程,心里想着,有的和尚说真话会被撵出门去,有的说得再难听对方也会求着捧着,他一直以为段景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絮州城应该是前者,却忽略了一点——

对于和尚、道士这些神棍来说,有实打实的真本事是一点,聪明机智是一点,然而更简单粗暴的刷好感度的方式,得属颜值。

就像仙风道骨的道士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宝相庄严又俊美出尘的和尚,也会让人没道理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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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夫妇不顾段景玄的推辞,非要留他和黑豹在吴家小住几日。同时也再帮忙想想有没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吴妹子的八字问题。

“若是贫僧一人便罢了,可莲花它……惯来顽劣了些,怕是会给二位施主添麻烦。”

余嘉棠不满的吼了一声,这饲主不能要了,不夸他就算了,逢人就说他顽劣,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幸好吴家夫妇没有当真,还是热情的将一人一豹留下。

吴家既然能和杨家结亲,自然也是絮州城出了名的大户人家。

余嘉棠深信黑色显瘦的理,所以在吴家敞开肚皮的吃,原本和尚没要一分钱的报酬,但余嘉棠统统把报酬给吃回来了。

吴家夫妇开始对这豹子的毛色还有点心结,只不过因为是跟在大师身边的,想着应该不会带来什么坏运气,过了几天,他们就发现……

对运道有没有影响看不太出来,不好养是真的。

除了能吃,还有就是太精了。

比人都精。

吴家有个在主院做差的小厮,背后说了黑豹的坏话,正巧就被刚吃饱饭出来溜达的黑豹听见了。

黑豹淡定的从小厮身边走过去,那小厮不认为黑豹能听懂人话,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第二天。

他去晾衣房拿自己的干净衣服时,发现所有挂起来晾晒的衣服,都好好的,唯独他的衣服,一件不落全都烂成了碎布条条。

害得管事嫌他耽误上工,大骂了他一顿,差点就把他给撵出主院。

那小厮起先还以为是同屋住着的舍友嫉妒他,故意害他,跟他几个舍友撕逼了一场,最后几个原先关系马马虎虎的舍友,合起伙来孤立他,有时候还联手给他下绊子。

后来觉摸出不对劲。所有小厮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常常会拿错别人的,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也没那些小丫鬟那么讲究。一般情况下上工穿的衣服,互相穿也是常有的事。

那天挂在那晾晒的衣服那么多,有的他自己都认不出来,更别说别人了。

而当他看到大摇大摆在院子里爬树上亭子的黑豹,看到它那双爪子时,突然明白过来。

敢情使坏的不是他同屋的那几个人,而是这只豹子!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只要是自己穿过的衣服都被撕了。

人眼看不出来区别,但是豹子的嗅觉灵敏,要辨认出来轻而易举!

“我敢肯定就是那只黑豹干的!”那小厮跟同屋几个人说了这件事。

“你当初不是肯定就是我们干的么?如今怎么又换说法了?”

“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一些,别整天想着这个害你那个害你了,就算是那只黑豹搞得鬼,你要不得罪它,它做什么跟你过不去?我们天天都能看到黑豹,也没见它去撕我们的衣服。”

说着其中一个小厮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说不定还真的是那只黑豹干的,上回咱俩在前院说话,你不是骂了那只豹子么,它正好从你旁边过去……”

“你这话也太好笑了,难不成一只豹子还能听懂你们骂它?”有人笑出声道。

先前那个回忆起来的小厮不赞同:“这谁能说不准,黑豹有灵性可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小厮衣服被全部撕烂这件事因为查不到罪魁祸首,管事的也只能就这么搁浅过去,还吩咐底下做事的人,不要随意谈论和尚养的那只黑豹。免得得罪了贵客,老爷夫人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余嘉棠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做坏事还不用背锅的感觉,但这之后,吴家上下都远远避着,他“一身本事”都没了发挥的余地。

吴家院子大,余嘉棠每天都会在外面玩到天黑才回来,而且回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为此段景玄还专门跟它谈了心。

余嘉棠跟他坦白说:“这不是新交了个朋友么,就大小姐养的那只黑壳的乌龟,我最近在跟它讨教一些变白一点的秘方。”

虽说黑色显瘦,可太黑了,他白天时候很热,再说一白还遮百丑呢,他不求多白,起码不这么黑就成。

段景玄也称得上是神机妙算了,但真没想到余嘉棠和那只黑乌龟这几天亲近的革命友谊,竟然是一起美白得来的。

“那你们可找着有用的变白方子了没?”

听段景玄问起这句话,余嘉棠就很生气,“那只乌龟最近有变白一些了,但是它就是不跟我说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连威胁把它炖汤喝,它都不说。”

最让余嘉棠憋屈的,黑乌龟常常作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啧,简直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残害忠良”呢。

段景玄闻言沉默了一会,声音平淡的说:“既然这样,那你明天就不要再过去了。到底是吴家小姐的院落,你又是公的,多少得避嫌些。”

余嘉棠附和他惯了,闻言下意识就点点头,点完才发觉不对。

wtf?

什么叫他是公的,要避嫌?大和尚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余嘉棠豹脸震惊的望着大和尚,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段景玄仿佛不觉自己的话有错,面上依旧古井无波,神情庄严又不容人亵渎。

第72章 黑豹(15)

吴家人发现,黑豹最近端庄了起来。

对,就是端庄。

吴家上下有不少丫鬟仆妇,有些胆子小,就躲得远远的,有些则在观察过黑豹的习性过后,就不怎么怕它了。这些在内宅职场斗久了的女性,胆子大起来,比男人还厉害。

因此平时也会有胆子大些的小丫鬟拿些吃食去喂黑豹。

黑豹当然不可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每次她们都会先把食物给段景玄,让他来喂,黑豹才肯吃下去。

上次段景玄说余嘉棠这只公豹要懂得“避嫌”,这之后小丫鬟们就发现很少能在吴家院子里见到黑豹了。

连她们去黑豹平时常去的假山和水池,还有树木附近守着,也见不到。

就是偶尔有小丫鬟碰见,黑豹也都十分端庄礼貌的避开,绝不与妹子过于靠近。

段景玄和余嘉棠一人一豹在吴家住了半个多月,这期间,段景玄隔三差五就要被吴家夫妻请过去,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

女儿的婚姻大事,最有压力的其实是他们两个。

吴妹子因为心里打定主要除了杨大郎谁也不嫁,跟爹娘死磕,反倒是最不愁的一个。

在半个多月后,游学在外的杨大郎终于有了消息。

听说是跟随一位辞官归乡的刘阁老一起返家,不日就能抵达絮州城。

那位刘阁老多年前还曾做过一位皇子的老师,学问渊博,杨大郎在外游学,偶然得了他的青眼,被收入门下,眼下说起来,也算是跟当今皇子是师兄弟的关系了。

吴家人收到这个消息后,惊喜不已,最感谢的就是段景玄,若不是段景玄在给吴小姐和张郎君对八字的时候,没有隐瞒,而是实话实说,后来一直在旁劝说他们多等几日,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跟女儿说好亲事,杨大郎就算对吴妹子再有意,到时怕也是迟了。

吴家夫妇一想到,他们差点就坏了女儿的好姻缘,跟前途无量的杨大郎结仇心里就后怕。哪家的父母被亲生的儿女憎恨,心里都不能好受的。要是吴家夫妇真一时情急,当了墙头草,还坏了女儿的终身大事,那纵是亲生骨肉,也得因为这件事隔上一层。

杨大郎归家之后,没多久,听说杨家乱了一阵,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大夫人本就是心病,儿子回来后,有了主心骨,身体一日好过一日,而杨大老爷的病,杨大郎托负责照顾刘阁老的御医亲自来把脉诊断,最后给了个药方,照着上面给杨大老爷用了个把月的药之后,就能下地走路了。

刘阁老身边的两位御医,是圣上担心阁老年纪大了,专门赐给他,方便御医在半路照顾他的。

以往归乡荣养的阁老不知有多少,但能得到这份殊荣的却也不多,刘阁老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刘阁老地位超凡,杨大郎也水涨船高,一时间絮州城只知杨大郎,而不知先前那位锋芒毕露的张家郎君了。

就连杨二老爷,也再没露过面。

虽说出家人不慕名利,可吴家除了钱财,也想不到其它方式来感谢大师,听说大师来自灵佛山的古刹,便在女儿出嫁之前,亲自去灵佛山古刹捐了一大笔香火钱。

继续化缘的路上,余嘉棠斜眼看着外表充满“白莲花圣洁之气”的铲屎官。

“你不是说咱们化缘不化钱财吗?到最后不还是得了一大笔香火钱?”

段景玄念道:“我佛慈悲。我化的缘的确不是钱财,而是向佛之心。吴家的几位施主,一心感念佛祖,那些香火钱,是他们对佛祖的敬畏和感谢,又怎能算是我化的缘?”

“每一个铜板的香火钱,来日都是香客的功德。”

余嘉棠听得豹脸懵逼,每次对上这个清新不做作的和尚,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只恶俗又市侩的豹子。

在余嘉棠把絮州城好吃好喝的尝过一遍后,就一直在猜段景玄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从三五天,猜到三五个月,最后足足在这待了大半年也没走。

倒是黑和尚的名头在絮州城,甚至其它州府都红了起来。

余嘉棠难以置信,在这种通讯不发达的古代凡人居住的州城,也能体验一把网红的感觉。

他们租住在絮州城的一个两进的院子里。

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来拜访。一天下来院门外等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个。

不过段景玄接待的人不多,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只见有缘人。

余嘉棠怀疑这个说辞,只是方便他偷懒。毕竟余嘉棠每天不干活,光是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就好累。

更不必说,段景玄还要充当知心和尚,陪那些“有缘人”聊天并给他们出谋划策解决身体、心理、婚姻、家庭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

“做和尚真不容易。”晚上余嘉棠爬上床,来了句感叹。

他以为自己这句感叹,会引起大和尚的共鸣,谁知……

回答他的是段景玄平稳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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