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闻芊在睡梦里听到了清脆的鸟鸣。
叽叽喳喳的,伴随着翅膀扑棱的声响,旋即便有沉甸甸的雪团从枝头落下。
周遭清静得像是在深山古庙,她以为自己尚未睡醒,待鼻尖嗅得一缕淡淡的清粥香气,腹中的饥饿才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闻芊缓缓抬起眼皮,简陋的屋舍和角落的蜘蛛网齐齐映入视线,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她回想了半天才陆陆续续的想起自己之前在干什么,目光不经意一转,杨晋那双映着微光的眸子便猝不及防地与她相撞。
他的神情与昏睡前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眼底下多了圈青黑,长睫低垂,正拿着巾子在给她擦脸。
见她转醒,杨晋动作停了停,将手放在了一旁。
“这什么地方?”闻芊试着坐起身,冷不丁牵动了伤腿,撕心裂肺的疼痛把浑浊的大脑一扫而空,骤然清晰无比。她险险地将一口凉气咽了回去。
杨晋忙过来搀她坐好,扶起不那么软的枕头垫在身后,此处大概不怎么来客人,床榻同棉被都带着些潮气。
杨晋随即抿唇在床边坐下,“沿途碰到的一户农家,向他借住的。”
闻芊听完颔首,“那还真是凑巧……我睡多久啦?”
他将炉上温着的汤药端出来,“一整天了。”
药香泛着苦味,在汤匙的搅拌下不住朝空气里扩散,闻芊瞧了会儿,笑问道:“这么好啊,还遇上个郎中?”
杨晋摇头说不是,“是止疼的药。”
他吹去浮在水面的滚烫,舀了一勺要往她唇边送,闻芊靠在床上轻声嗔怪:“我伤着呢,你喂我啊。”
杨晋把勺子搁了回去,闻言连分毫犹豫也没有,径自饮了一口,揽住她的脖颈,覆上唇来吻了下去。
闻芊是本能的调侃,但他却不是平日里的一笑了之,因此微微有点惊讶。
杨晋动作很温柔,好似许久之前那种荒唐的灌法全然没存在过一样,灼热柔软的唇瓣把微苦的药汁从齿间渡过来,不疾不徐,照顾着她病中干涩的咽喉。
松开她后,杨晋用手指拂去唇上的水渍,又再喝了口,抬起她下巴喂过去,然后又喝一口,如法炮制。
一系列连贯娴熟的举动让闻芊一时竟忘了关心脚疼,待整碗药喝完,她方得了喘息的机会,抬袖掩着嘴,受宠若惊地笑说:“今天怎么这么上道?好不习惯。”
他启唇大概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能有那个心思与她打诨说笑,只问:“要不要喝水?”
“要喝。”闻芊应完,支起右腿将手搭了上去,歪头看他在炉子边忙活。
老旧的茶炉表面凹凸不平,茶壶已倾斜成一个弧度,若让杨老瞧见估计又得不痛快好一会儿。
杨晋将粗糙的茶碗用沸水烫过三遍,才把清茶倒了进去,没嗅到茶香,也许是个寡淡得尝不出味来白水,但她居然觉得,这种清淡的香气也出奇的好闻。
杨晋坐回来时,闻芊倾身在他侧脸上刮了刮,柔声道,“干嘛呀,受伤的明明是我,怎么你瞧着比我还难受。”
茶碗还握在他手里,听了这番话,杨晋却没递过去,只定定地与她对视,“相信我,能治好的。”
闻芊怔了怔,就见他接着道:“爷爷久经沙场,遇到过无数比这个还严重的伤情,从前我的手被打折,就是他医好的……你的腿也,一定可以治,相信我。”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能治好”,闻芊从这番言语中多少也听出了他心中的没把握,先是笑了笑:“好好,可以治。”
随即又宽慰道:“其实,治不好也……没关系,我吃饭的手艺又不止这个,什么琵琶啊,瑶筝啊,箜篌啊,我都……”
她未说完,杨晋忽然垂头打断,“可我想看你跳舞。”
他咬咬牙,拽紧那床做工粗拙的被衾,“可我想看你跳舞啊。”
闻芊颦眉看着他,唇角几乎快要绷不住地往下压了数次,在杨晋抬头再要开口时,她蓦地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住。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庐州残疾人协会宿兮先生久违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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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然后给大家吃个定心丸,虽然不太想剧透,反正不会一惨到底就是了。
只是作者的恶趣味而已,莫慌!抱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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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被年末总结折磨的周一,所以居然意外的提前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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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章
带着凉意的双唇只是静静的贴着, 没有轻佻热烈的缠绵缱绻, 几乎温柔得一塌糊涂,药汁残留的清苦在气息间流淌交织, 推开淡淡的雾气。
闻芊睁开眼从他唇上离开, 苍白的手指抚着那张倦然疲惫的侧脸,低声问道:“不是天之骄子的闻芊, 你还愿意娶吗?”
杨晋闻声垂头靠在她额间, 像是用前额轻撞了她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说的什么傻话。”
他嗓音沙哑, “无论你是不是天之骄子,我想娶的, 都只有你。”
闻芊略有些虚弱的笑笑, 凑过去在他唇角吻了吻。
“那就这么定了。被我亲过,往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杨晋低低嗯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 偏头把她的手取了下来,忽然道:“你呢?”
“你不是说自己是匹野马,深宅大院关不住你的么?”
她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感情你那天在外面偷听呀?难怪后来举动这么奇怪。”继而又打趣说, “这不是野马现在蹄子瘸了么,正巧便宜你绑回家关一辈子,还不好啊?”
杨晋一点也笑不出来,眉峰颦得更深了, “我是认真的,闻芊。”
“好了好了,知道了。”闻芊收敛表情,垂眸抿抿唇,淡笑着去握他的手,“深宅大院是关不住野马,但也得看人。”
“你不一样。”她把他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野马是心甘情愿让你关的。”
杨晋看着她,好久没有说话,他大约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又不愿挪开视线。
闻芊难得讲回正经的情话,望着他眼底的神色,忍不住莞尔,凑到耳畔轻轻道:“想看我跳舞,往后我就跳给你一个人看。不过现在是稍难了点,金鸡独立能接受么?”
他唇角终于松动,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望了她一眼,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戳了下。
“又胡说……喝水吧,快凉了。”
闻芊配合地歪了歪头,就着他的手喝那碗已然放温的粗茶淡水,犹自宽慰地暗想:可算笑了。
这两天过得简直难分白昼。转眼天色渐黑,很快便到了黄昏时分。
小木屋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整间院子只他一个人住,前面辟了几块地种菜,后院养着三两只鸡鸭和羊羔,有几分悠然见南山的闲适。
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衣食住行所有东西的来源全靠自给自足。
杨晋自己这身已是烂得不成样子,于是找老人家借了旧衣来穿,闻芊的衣裙虽然没坏,不过经过沙尘的洗涮也脏得难以直视,可她在这事上固执到了极点,嫌布衣粗糙,嫌款式难看,说什么也不肯换。
闻芊的衣服都在杨府的行李里,这会儿想穿别的几乎是不可能,杨晋和她大眼瞪小眼,终于还是妥协下来,只好叹了口气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抱出去洗了。
坐在屋中吃饭的老者捧着碗,就见杨晋蹲在厨房外利利索索地低头搓裙子,庖厨里的锅中还烧着热水,约摸是想给客房内的女子沐浴。
不多时洗完了衣裳,这青年又跑来找他借了炭盆,一面守着水沸,一面把湿衣烘干。
老人家大概是活了几十年没见过这么事儿妈的两口子,颇匪夷所思地放下碗筷,站在庖厨门边瞧杨晋忙里忙外。
此处四面环山,草木丰茂人烟却稀少,连道路也杂草丛生,仿佛已许久无人踏足。他们是从另一个洞口出来的,见这周围景色陌生,似乎不像是千佛山附近,正得了空,杨晋便抬头向他询问:“老伯,知道济南城怎么走吗?”
老汉这会儿才从他烘着女子衣裙的举动上回过神,哦了声,“原来你们是城里人?”
他随即奇怪:“我快一年没在这山里见到活人了,你们是如何过来的?”
很少有人在他抛出问题的同时还会反问的,杨晋手上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敷衍过去:“迷路了……此山人迹罕至,山道不明显,老伯莫非是在这里隐居?”
老汉总算是肯回答了,摇头说不是:“不过这方圆百里估摸着还真就我这么一户人家。你们俩也是好运气,若不是碰上我,你媳妇大半夜的冻也能冻死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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