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1)
原来爹爹在别人面前都是这么夸她的。
其姝有点飘飘然,又觉得自己不肯收敛脾气,上辈子一定很让爹爹失望。
看观言这么小就知道用心上进,自己也不能落后,从今日起遇事一定要尽量三思而后行。
至于观言的请求,她也一口应下。
三日后,皇上的回信到了平城。
尚永泰的两个要求全都得到应允,皇上还特命裴子昂亲自护送尚家一行人进京,并新派了五十名玄衣卫过来。
搬家是件大事,搬人就容易得多。
尚家老小商议过后,决定人先走,只带日常使用的物件。至于那些百年家具、库房古董之类,暂且留下,等京城的新侯府置办下来再搬去也不迟。
如此不过几日功夫,便准备妥当,一家子人浩浩荡荡上了路。
裴子昂带他们走联通九边重镇的兵道。兵道将将修通,按制宽十丈,能容八辆双驾辎重车并行,最是平坦便捷不过,行程舒适远不是一般官道可比。
观言非常刻苦,在旅途中也不忘做学问,经常追着其姝请教问题。
其姝索性把他带在自己的马车上,两人日渐熟悉。
这日晚间,歇在驿站,众人早已歇下,他们还在院中石桌前打算盘。
观言一壁朗朗背诵口诀,一壁埋头苦练指法,其姝瞥见面前的茶盏空了,便让守在一旁的玉雕去沏壶新的来。
伴着算盘珠噼里啪啦的声响,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其姝抬头张望,朦胧的灯光下见到黑衣人影从月亮门前鱼贯而过,她认出其中有杨启与裴子昂。
三更半夜,他们去哪儿?
都说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其姝对裴子昂本就不大信任,又刚吃了他一回亏,遇事难免就往坏处想。
该不会有什么阴谋?
不行,她得去瞧瞧。
“你先在这儿练着,我出去走一走。”其姝对观言道。
观言打算盘打得正起劲儿,也没想过这么晚了有什么好走的,只随意点点头。
其姝追着灯笼的光亮,一路来到马厩,眼看玄衣卫纷纷整装上马……
他们该不会是要把他们丢下吧?
难不成北戎来袭,他们要逃命?
“你们去哪儿?”其姝冲出去拦在裴子昂马前。
裴子昂声音冷淡:“不关你事!大半夜的你到处乱走什么?荒山野地,就算有侍卫守着也不安全,快回去!这才几天,你二姑姑的事你就忘了吗?”
他边说话边调转马头,话音未落,一队人已去得远了。
其姝无端端惹来一顿教训,气得原地跺脚,干脆也牵来一匹马,跟了上去。
她落得有些远,好在深夜里火把光亮特别明显,道路又简单少分岔,不怕走错。
沿着小路转过山坳,面前忽然火光大亮。
其姝忙收僵停马,可已然晚了,一群穿着北戎服侍的男子已举着长刀冲了过来。
第16章 误闯谈判
事出突然,其姝整个吓得傻了。
然而闪着寒光的长刀并没有落下,反而有人伸出强壮的臂膀把她抱下马来。
“王爷,这是我的人。”
裴子昂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其姝才反应过来抱着她的人是他。
“她年纪小,不懂事,又被我宠坏了,只知道粘人。定是见我半夜起身,乱吃飞醋,这才跟了来,并非有心窥探。”
其姝茫然地看着裴子昂开合的嘴唇——他说的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王爷尽可以放心,她一心向着我,连父母兄弟都不顾了,正经的亲事也逃了,定然不会随意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呸!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其姝总算没有傻到底,转着眼睛四处打量,见裴子昂是对着几步外的一名北戎男子说话。隔在两人中间的,是先前对她举刀的北戎士兵,现在他们正被玄衣卫团团围住。
然而双方人数相当,真要打起来还真说不准胜负。
裴子昂半夜约见北戎的王爷,被她不小心撞破了。北戎人要杀她,裴子昂胡说八道是为了救她。
迅速理清了状况,虽然胸中梗着一口气,其姝还是配合地抱紧了裴子昂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窝,假装发出害怕的呜咽:“王爷,我都听你的……”
北戎人久久未曾做声,四周静得只听到夜风与虫鸣。
裴子昂的手掌忽然重重在她臀上托了一下,其姝惊得连假哭的节奏都乱了调。
“哈哈,六郡王果然少年英雄,风流倜傥。”那位北戎王爷终于开口,声音洪亮,笑声豪迈,汉话说的却有些生硬,“来吧,带着你的小美人坐下,咱们继续喝酒。”
其姝不敢乱动,乖顺的由裴子昂抱到长凳上坐好,他就坐在她身边。
“来,喝点酒,压压惊。”裴子昂倒了杯酒递给她,继而转向隔着桌子坐在对面的北戎王爷,“王爷,关前村的事本就是你们理亏,陛下宽厚,没有立即发难,反而派使者与你们商谈,你们却将人扣下,这是何道理?”
“满身酸气的弱鸡,有什么好谈的。我们戎人敬重英雄,六郡王一手破坏了我们在关前村的部署,令人佩服。我代表王兄专门来与你谈判。”
其姝小小抿了一口酒,那酒又酸又辣烈得很,她苦着脸吐了吐舌头,耳朵却没放过一个字。
原来这人是北戎汗王的弟弟,她记得北戎如今的汗王名叫宇文达,王弟北院王则是宇文通,前世带兵南下侵略夏国的正是宇文通。
她忍不住抬眼多看了他几眼,身形特别状,坐在那儿像尊铁塔,满脸胡子看不清模样,只一双眼睛极亮。
裴子昂在桌下踢了她一脚,其姝这才讪讪地收回目光。
耳听他朗声道:“不必谈了,你们想要大夏让出城池,这是做梦。”
宇文通却道:“平城等地,本就是我戎国的领土。”
“真是笑话,”裴子昂半点不客气,“被你们占领过就算你们的领土,看来这些年你们汉化推行的完全不成功,半点也没学到礼仪之道。”
宇文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学你们,不过为了强盛我国。我国本就马上兴邦,不屑你们那些酸臭迂腐的道理。”
这样说下去,不动手才怪呢。
其姝担心坏了,抬脚踢了下裴子昂小腿。
谁知他猛地站起来,“既然这样,不谈也罢。”
言毕拽着其姝就走。
宇文通忙放软了腔调,“六郡王慢走,不给城池,给粮食给人也行啊!十万担江南米,如何?”
其姝“噗嗤”笑出来,某某慢走是送客时说的,这北戎的王爷汉话还真是学得不地道。
裴子昂眼刀扫来,其姝忙噤声,嘟着脸随他坐回去。
“听说你们今年天候不好,夏季暴雨不停,牧人牛羊淹死无数,这个冬天不好过。吾皇向来忍心怀天下,早就说过能帮则帮,只可惜你们鬼鬼祟祟杀害我大夏子民……我看最多五万担。”
“那再送工匠给我们?”宇文通打蛇随棍上,“通耕种、养蚕、织工、烧窑等共三万人。”
裴子昂没立刻答话,只抱臂看他,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宇文通到底也是一国的王爷,没有看人脸色的习惯,只管往下说:“还要一个公主,真正的公主,不是那种随便按个封号的普通女子,宗室女也不行。”
裴子昂冷笑,“据我所知,宇文达共有阏氏七人,女奴不计,我们的公主去了算什么身份?”
“这有什么?”宇文通不以为然,“难道你们的皇帝就没有三宫六院?我们戎人和你们规矩不同,阏氏不分大小高低,每个都是妻,你们的公主来了自然也是。”
“好!”
其姝惊愕地看向裴子昂,他竟然就这样答应了?
“一个公主,陪嫁通耕种、养蚕、织工、烧窑等工匠共三千人。不能再多了!还有,立刻把我们的使者放回来。”
宇文通非常满意,“六郡王果然有英雄气概,快人快语,不像那酸了吧唧的使臣啰嗦个没完。”
他甚至还亲手倒了杯酒敬裴子昂,笑得格外暧昧,“你这小妾活泼爱娇,十分合我心意,不知六郡王可否割爱?作为回礼,送你十个罗刹女奴,如何?”
裴子昂直接将酒泼到他脸上,站起来抽剑劈开了木桌。
“王爷不会没听过‘朋友妻不可欺’吧?如果我们是朋友自然什么都有的谈,若不是,先前谈的自然都不作数!”
宇文通狼狈地擦着身上脸上的酒水,“别生气,我们戎人不像你们,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全是常事。有时为表示亲热、拢络,还特地把自己的女人送给人家享用。怎么知道你们汉人把这当冒犯。”
其姝还坐在长凳上,对着木桌残骸,小小面孔上满是惊惶——差点她就被这一脸胡子的戎人带走当女奴了……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直到裴子昂拉她起来,她便茫然地跟着他走。
回到拴马的大树下,其姝总算回了神。牵过自己骑来的那匹马,一只脚刚踩上马镫,就觉腰上被人一揽,尚未反应过来,已到了裴子昂的马背上——他就坐在她身后。
“你……你干什么?”其姝挣扎着要下去。
裴子昂箍紧了她的腰,明明语调非常温柔听起来却满是阴森:“你是一心痴缠我的小妾,怎么能自己骑马回去,当然要与我共乘一骑。若不然让宇文通看出端倪,硬把你抢回去被人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很有趣是不是?”
其姝一下子便蔫哒哒任他搂着动也不敢动。
裴子昂却并不放过她,“你还知道怕呀?我叫你别乱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听?天生的惹祸精!”
要是她再小几岁,一定要按住了狠狠打一顿屁股。
“你……你少装好人了!”被骂得狠了,其姝忍不住回嘴,“你既然知道去北戎那么惨,还轻易就答应把公主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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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连裴子昂答应许出去的公主到底是哪一个都不清楚,只是同为女子,想到有个姑娘被当货物一样和粮食一起打包送到敌国填充国王后宫,难免生出无限同情,替人打抱不平。
裴子昂并未还嘴,也没解释。
其姝背对他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当他被自己说中了心虚事,免不得再加重几分,“还是你的堂姐妹呢,都这样无情无义!太坏了你!怪不得你骗我骗得那么溜!”
“我骗你什么了?”裴子昂不认账,“说好了做交易,一物换一物。是你自己没问清楚,怎么怪得了我。我还没和你算账呢,答应了的事你根本没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难道不懂?”
耍赖谁不会?
“就是食言怎么了?我是姑娘家,又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用不着学什么君子重诺。”
其姝气呼呼地从荷包里翻出后添的那张契约,撕碎了往后丢到他身上,“不和你换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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