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隔了好一会儿,杜言疏才听到对方应了声是,声音不稳,甚至有些慌乱,他心里奇怪,微微裂开一条眼缝,透过氤氲水雾蒙蒙月色,瞧见杜引之将他脱下的衣物整整齐齐叠好,举到鼻尖嗅了嗅,才放在洁净干燥的石块上。
杜言疏有些疑惑,他衣服换得勤,总不该有味道罢?难道鱼鼻子与常人不同,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忙活完了,杜引之还是杵着不动,呆了呆,才缓缓抬手去解腰间束带。
杜言疏看他犹犹豫豫的模样,将笑未笑道:“你该不会真是害臊?” 心中好笑,明明是你邀我来的,临了临了,你却自个儿害臊,像什么话。
月色蒙明,杜引之晓得对方定看不清此刻自己红到发紫的面孔,微不可察地呼了一口气,还未等他稳定情绪回答对方,杜言疏又道:“我不看你,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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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引之的身体,小时候他倒是看过好几回,就连他们第一次见面,这小子都是一丝*不挂的样子,现在长大了,估摸着到了知羞的年纪。
正当杜言疏感慨时光易逝,杜引之开口了,先前的慌乱消失无踪,语调又恢复了寻常的俏皮:“我是小叔一手养大的,小叔想看,自然看得。”
杜言疏怔了怔,旋即嗤的一声笑:“很好看么?我才不想看。”顿了顿,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屑’,又轻飘飘地道了句傻气。
兴许是这一派月光水色的光景太轻佻暧昧,杜引之此刻听到小叔的声音,都觉着心头微颤,浑身栗栗发麻。
先前他没料到小叔真会同意让他一道儿下水‘共浴’,权当说笑,预想最好的结果,便是小叔泡温泉,他在岸边看着守着,顺利的话,还能为泡在水中的小叔捏捏肩揉揉背,万没想到……
可自己点燃的火,就算被烧成烤鱼也要扑上去不是?
杜言疏嘴上说不看,眼睛却一直睁着,他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瞧瞧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杜引之背着他,月色水雾中隐约可见对方高挑白皙的身影,身上的肌肉紧致结实,线条精致流畅,背脊挺直双腿修长,已全然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思及至此,杜言疏实在不好意思看下去,暗悄悄的别过脸,心中有些异样的窘迫。
眼前这具让人挑剔不出一丝缺陷的身躯,已不是他心中所熟悉的大男孩子,那个瘦骨嶙峋,干巴巴惨兮兮似从地狱爬回来的可怜鬼,心底竟涌起一丝模糊的陌生感。
正当他想得出神,忽而听到哗啦一声水响,知是引之下温泉了,继续将头歪在岩石上闭目养神。
温泉热气氤氲蒸腾,下了水反而瞧不清彼此的形容,按理说应不似先前窘迫,杜引之一张脸却越发的红,全副注意力都用去熄灭那团灼心的火焰;杜言疏却全然没注意到,思绪飘飘忽忽,一会儿挂心柏旭调查的进度,一会儿念及兄长独自在观津城过年清冷,彼此默默无言语,气氛有些微妙。
温泉水热,杜言疏泡了一会儿便觉浑身暖烘烘软绵绵的,连同思维也变得舒缓迟钝,半晌,他微微睁开眼瞧向引之道:“你过来些,让我瞧瞧你胸口的契印。”
即使是云淡风轻的语气,染了这一池氤氲,也变得绵软暧昧起来,杜引之当下身子一颤,声音低哑应了声是。
这块烙在引之胸前的契约,是他最后的筹码了,如若真到了用上它的那一天……
神魂俱散灰飞烟灭——
杜言疏叹了口气,深感无力,即使是最凶残狠毒的恶灵,他都只是净化其怨念,从未让任何一个魂灵灰飞烟灭过,何况,对方是他看着长大,三年来乖巧温顺,无微不至照顾着他的小侄儿,哪里能下得去手……
“小叔?”杜引之已来到他近前,隔着氤氲的雾气凝视着魂不守舍的杜言疏。
“嗯……”杜言疏收敛心神,淡淡放出目光,却没细想杜引之的神情举止,只将视线凝于他胸前的契印。
那一抹印子,似也随着少年人骨骼皮肤的成长,变大了些,因湿了水,月色下泛着幽微的水光,瞧不真切,颜色似乎变淡了些,兴许也是光线水雾造成的错觉。
杜言疏瞧着那点微红的契印发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就朝杜引之的胸口摸去——
白皙纤长的手渐渐靠近,杜引之一颗心也随着对方的动作砰砰砰乱跳,一双手隐在水下握成拳头,骨节发白指甲近乎嵌进肉里,身上火烧火燎灼灼发疼,肌肤的温度持续升高,比这一池温泉水更烫人。
指尖距离对方胸口不到半寸距离时,杜言疏恍然回过神来,顿了顿,意识到对方现已经是一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肩宽腿长的青年,再不是曾经那个小孩子了,讪讪的收回手。
“小叔?”杜引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了一丝失落。
杜言疏目光仍旧凝视着那点印记,两片嫣红的嘴唇微微翘起,声音比平日柔和:“这契印,形状没变,倒是淡了些。”
杜引之暗暗掐了把大腿,疼得一哆嗦,倒是回了些心神,笑道:“小叔怎突然想着看契印了?”
杜言疏收回目光,继续仰头懒懒地倚靠在岩石上,漫不经心道:“方才想起些旧事,当年,让你受苦了。”他闭起眼睛,是担心对方看出他神色中的动摇。
“能与小叔魂脉相连,那一点皮肉之痛,侄儿甘之如饴。”心中那团熬人的火已被压下去了一下,这话说得倒是俏皮。
瞧他一本正经说俏皮话,杜言疏扬了扬唇角,半开玩笑道:“此话当真?”
他自然晓得引之会给以肯定的回答,却想听他亲自说出口,自己也更安心些,这孩子,这些年了都没点长进的,明明是自己吃了亏,还要替占了便宜的人说好话,当真傻得可怜。
因为杜言疏是仰头倚靠岩石的姿势,喉结在白皙的脖子上分外显眼,一讲话,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不过是极寻常的动作,却瞧得杜引之身子又渐渐热了起来。
这莹白如玉的喉结,他是咬过的——这般想着,他咽了咽口水,心思浮躁。
“明知故问,我何曾与小叔说过假话。”
闻言,杜言疏怔了怔,引之从未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过话,即使是平日撒娇,也不这般,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你就不怕我害你?”
“小叔怎会害我。”
“万一呢?”
“我自然心甘情愿。”杜引之毫不迟疑,一双眼睛定定的望向杜言疏,灼灼的目光似能让人生疼。
“……胡说。”声音很轻,引之越是这般,杜言疏越是心神不宁。
杜引之坦然一笑,不言语,他心中自有定夺,无需辩解,只瞧小叔面有忧愁疲惫之色,眼底隐着淡淡的乌青,有些心疼:“小叔,我给你调理调理灵息罢?”
杜言疏近日心神不宁睡眠差,此刻温泉一泡,郁结在身体里的疲倦便尽数散了开来,他眼睛也不睁开,靠在岩石上懒懒的点了点头:“也好。”
得了允许,天青色的眸子闪过一簇幽蓝的火焰,在暧昧潮湿的夜色里灼灼跳动。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小叔,衣服都脱了,是不是要干点啥?
小叔:滚……正经泡温泉
引之:可小天使想喝豆腐炖鱼汤
小叔:鱼汤可以,豆腐免谈
……
【预警】下一章入梦啦
就是这种刺果果搅在一起的状态入梦的……
反正我觉得不虐→_→
方便引之撒娇嘛~~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慢慢来噗
☆、入梦
月清了夜,雾迷了月。
泡在温热的泉水里,杜言疏将纷纷扰扰的杂念尽数抛了去,体味一种久违的、慵懒的安宁,这些日子车马劳顿费心伤神,调理调理灵息再好不过,又有这温泉水辅助,事半功倍。
他闭着眼,歪着脑袋依靠在泉边的岩石上,湿漉漉的黑发拢在一边,露出半截白皙修长的脖子,温泉刚好没过胸口,水波稍稍一荡漾,便隐约露出胸前两点玲珑的粉红,泛着水光,越发引人遐想。
杜引之又咽了咽唾沫,口干舌燥,恨不能一池子温泉水变寒冰水,好浇灭自己一身火气。
而罪魁祸首杜言疏,一向对自己的样貌毫无知觉,在感情上更是迟钝冷淡,此刻才能这般毫无防备、湿漉漉的将自己袒露在侄儿面前。
隐藏在那双天青色眸子里的动摇与隐忍,任何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得分明,唯独杜言疏浑然不觉,何况他还闭着眼,神思涣散心不在焉。
这种诱人犯罪又无知觉的行径,真是相当过分了,杜引之庆幸,此刻站在小叔面前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定了定神,灵力灌注于指尖,双指覆于小叔眉心处,将灵流缓缓汇入对方体内,尽量不去看不多想,只专心梳理安抚小叔焦躁不稳的灵息。
引之的灵流是平稳和缓的,绵绵不绝地游走在杜言疏四肢百骸,凝滞已久的郁结之气瞬间烟消云散,加之温泉水有舒缓疲劳之效,不多时,杜言疏竟有些迷迷糊糊,沉入黑甜。
“小叔?”杜引之微微有些诧异,试探着问,闻声,杜言疏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就没有动静了。
呼吸匀长……该不会真睡着了罢……
他晓得小叔睡眠一向轻,又极难入睡,此番泡着温泉就能沉沉入睡,一来怕是真累坏了,二来……也是因为小叔信任自己罢……
思及至此,杜引之不禁心头一热,连同触及对方眉心的手指也颤了颤。许是在热泉里泡久了,小叔瓷白的肌肤微微透着红,嫣嫣然的一片,无知无觉。
指尖似着了火,鬼使神差地勾勒着对方细长的眉眼轮廓,指腹贪恋摩挲那粒血红的痣,因心神混乱焦躁难耐,灵息也变得不稳定,杜引之索性催动眠术,让小叔睡得更沉,撤掉禁锢住腿部的咒术,一条鱼尾倏忽现于水底,哗啦哗啦,掀起一阵水花。
许是感知到周遭的动静,杜言疏眉间微蹙,侧了侧身子,整个人险些从岩石上滑落入水中,杜引之唇角轻扬,伶伶俐俐地用尾巴一揽,轻轻巧巧将对方卷入怀里。
“小叔,好好歇一会儿罢,我抱住你。”将对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杜引之轻声呢喃道,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一丝*不挂的小叔。
不全是炽烈的情*欲,这个拥抱,更多是耐人寻味的温情,缓慢的,无比珍重的,像是承诺。
小叔许多事都不与他说,小叔不说,他也不问,他只想知道小叔让他知道的,别的,不关心。
所以,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便好——
只是,那日为何小叔会在梦里让他滚,还是喊着「宋珂」这名字?
思及至此,杜引之心中动摇,想到清尘前辈‘硬塞’给他的枕蝶,心思微动却又犹豫不决,他并不想窥探小叔的秘密,却又十分在意小叔对自己的态度……
如果真要使用枕蝶,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
“小叔,冒犯了……”
杜引之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捻了个指决,清尘前辈送与他的琉璃小盒便凌空而至,盒盖掀开,一枚深雪青色的蝴蝶翅膀映入眼帘。
寻了个稳妥的姿势,用鱼尾将小叔紧紧捁住,确信两人不会因沉入梦境滑落入水后,杜引之轻手轻脚地取了小叔一截头发,与枕蝶一道托于掌中,灌注灵力后,掌间泛出幽微的光,枕蝶缠着发丝蹁跹而起,在杜言疏头顶盘旋了两圈,半明半昧,渐渐暗淡下去,顷刻化作一缕青烟。
无色无味,即刻入梦。
……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血腥腐肉的恶臭充斥鼻间,杜引之现在身处之地,宛如地狱。
这是小叔的梦境——!?
修行之人的梦境,乃过往残影、预言或本心所化,而眼前这副生灵涂炭的场景,竟出现在小叔的梦里,杜引之心惊,难道小叔在何处看到过这景象?或是梦境预测出未来的劫难?
循着枕蝶燃尽的青烟前行,杜引之越过血海尸山,心情晦暗,究竟是怎样的魔物,如此狠毒猖獗,而此刻小叔,又是怎样的境况?
行至一处山洞,青烟消散了,因为是梦境,周遭景象不甚分明,隐约可闻海浪冲击岩石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约莫是礁石群中的一处岩洞。
按枕蝶所指,小叔应该在此处山洞里,杜引之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定了定神,火急火燎的步入洞中。
越往里走,杜引之越觉心神不宁,因为此处有浓重的、他再熟悉不过的灵息,不是小叔的,而是他自己的。
行了半盏茶功夫,忽而听到一阵哂笑从岩洞深处传来,冰冷的,让人毛骨悚然,他随之脚步一顿,心凉了半截,自然不是被吓凉的,而是,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
“小叔这双眼睛,生得真美——”
话里满是冰冷的恨意,如毒蛇的信子嘶嘶游曳,下一秒就要取人性命!
杜引之拔腿就朝岩洞深处飞奔而去,岩洞尽头光线稀薄,夜明珠泛着冷幽幽的亮光,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心骤然一沉——
碗口粗的铁索穿透小叔的手心,将他牢牢固定在一旁的石柱上,凝结的血块糊了一地,而站在小叔身侧,笑着,说着,一脸满足惬意的,正是他自己,杜引之。
不对,应该说是宋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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