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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堂堂翰林院编修,白日里对着一帮老头子校对典籍,回家后还得给他表妹改本子,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不过秦尔蔚一向是个没脾气的,妹妹说什么他都得照做:“我看了,你那遣词造句已经不输给撷林坊专门写话本的秀才了,就照这个发吧。就是那些长辈看来是不大能接受里面的一些闺房字眼儿,我帮你这个事儿,可别让伯公知道……哎?我藏在书柜里面的东西呢?”

宋明桐是偷偷来秦府的,见她写的本子没找到,脸色一下子绿了。

“表哥,你把我的本子弄丢了吗?”

外面的仆人闻声奔进来,道:“少爷,明桐小姐,上午夫人请刑部的陆夫人来了,说是她家的陆大人明日要去崖州出差,想借两本儒林新刊和话本路上看,夫人便把您的书随便拿了两本,说明天再给您买新的。”

“陆大人?刑部最近那么忙,陆大人怎么有空出差?”

“不是刑部的陆大人,是枭卫府的小陆大人。”

秦尔蔚惊恐地看了他表妹一眼。

卧槽,陆栖鸾要是看见本子里些写的是以她为原型的一百零一次相亲系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2章 小鸟儿和四十大盗

女儿又要远行, 陆爹这回罕见地没有对陆栖鸾再度高升的事说什么,就是晚上多喝了一壶酒,第二天比谁都起得早, 把睡得正迷糊的酱酱塞进了陆栖鸾的马车上。

“闺女, 你走就走,把酱酱带上。”

“爹, 你是怕我路上寂寞, 让酱酱来陪我解闷的吗?”

“不, 我是怕酱酱寂寞, 让你带它出去解闷。”

陆栖鸾深刻地感受到了爹妈的爱, 又与爹妈就酱酱的伙食问题撕了一阵,这才带着给陆池冰的特产去了南城门处集合的地方。

待到了地方时,却先是看见来自虎门卫的两三百余军士,正护着二三十辆大车, 正有人往车上装着一箱箱货物, 皆绑了防潮的茅草。

陆栖鸾到时,有其他枭卫和三四名光禄寺的主簿像是在此等候已久, 见到她的车驾,马上便迎了上来。

“这是?”

“是这样的, 南岭有绿林贼子叛乱, 陛下给的期限还长, 下官想了想,我等去劝说谢公出山,又载有各种封赏之物, 如此上路并不安全。还是搭上去南岭送药材的队伍一并过了必经的梧山与溱水等绿林出没之区,再从官道上折往崖州,以策万全,陆典军您看——”

有匪类作乱,能有军队相护自然是好,陆栖鸾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又问道:“南方的叛乱已经这样紧急了吗,要这么多药材?”

“是啊,今年雨水多,连帝京这边都阴雨连绵,更莫提南方了。梧州刺史窦德贪渎,治水不力,致使溱水溃堤,淹没万顷良田,事后又隐瞒不报。而南方一带江湖游侠猖獗,犹以鹿獠为甚,此人凶名赫赫,说是被尊为南武林盟主,盘踞南岭数十年,手下无数悍匪。因见梧州刺史拒不放粮救灾,便索性血洗了梧州府,开仓放粮起义,如今收拢灾民上万,已是占山为王了。”

“那岂不是很乱?”

“谁说不是呢,不过陆大人放心,雁云卫与虎门卫的统领日前已经先后率领精锐开拔,半个月内便会先到梧州平乱。

待我们这运送辎重的队伍到时,那些大寇多半已经被荡平了。”

陆栖鸾道:“那这么多药材是——”

“那南岭阴湿,毒虫甚多,加之洪涝过后必有瘟疫,这些药材是为了给军队防疫用的。只不过边关也在打仗,这军医是缺了点。”

这些年大楚征战不断,也算打出经验来了,这些后勤的物事一应俱全,倒也轮不上陆栖鸾操心。

陆栖鸾又问道:“军医缺多少?枭卫府还有十来个闲人,既然有雁云卫的兄弟,我便把他们调几个过来用用吧。”

四卫的军医配置是一样的,但枭卫府与其他三卫不同,大多是高手,出去杀人时,对象又基本是手无寸铁的官员,并无多少伤亡,是以府中所配的十来个军医都是闲养着的。

说着,便让那主簿喊了雁云卫的一个兵曹来,那兵曹听了,很是高兴:“昨日前线发来战报,都说那南岭疫病毒虫实在是太多了,军医缺得紧,若是陆典军愿意借调,卑职代我家将军感激不尽。”

枭卫平时不干人事,忽然干了好事,在其他人眼里好似浪子回头头牌从良一般,简直活久见,是以效果十分拔群。

刚刚升了官儿的陆大人被拍了一波马屁,十分受用,趁出发还有一个时辰,让雁云卫带俩人去枭卫府里逮一个叫叶扶摇的人,让他带着猫和几个其他闲散的军医来。

当官真是好,想逮谁逮谁,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叶扶摇来的时候一脸无奈,抱着哈欠不断的酿酿道:“陆大人,慷他人之慨,怕不是为官之道吧。”

陆栖鸾:“老叶这是为你好,我觉得你不能继续在府里窝下去了,再窝下去我怕你总有一天要长尾巴的。出来晒晒太阳不比什么好,来来来我让他们专门备了辆车给你,有什么话咱们上车说。”

叶扶摇:“……上了陆大人的车,是不是就是陆大人的人了?”

“没错,上了我的车,我就带你去前线建功立业报效祖国。”

陆大人一腔热血,柔弱的叶大夫也只得从命,写了封依然看不明白的书信让人留在府里,无奈宛如一个被绑架的黄花大闺女一般上了陆大人的贼车。

……

送药材的车队行军缓慢,到了七月下旬,晚夏暴雨最为猛烈时,才到了梧州的边界。

官服闷热,陆栖鸾早已换了稍薄的夏衣,饶是如此,连着行军两日,在野外住了一夜,脖颈上也是出了不少汗,连身边的酱酱都蔫着,没精力去找酿酿玩儿。

“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何以见得?”

行至莽古群山蜿蜒的山道,队伍停下来休息时,陆栖鸾发现了叶扶摇有点怪异。其他的医者,便是一直在马车上坐着的,大多都为这天气大汗淋漓了,只有他,还像是在过春天一样,连皮肤都比寻常人冷些。

“我娘说了,出汗出的少的人容易积病,是不是因为你这样,别的地方才有问题的?”

“陆大人,您为什么总觉得在下有病?”

“你要是没病的话,为什么不带药箱,非要把猫窝带着?”

其他的大夫都带着自己专用的药箱,里面金针药材一应俱全,只有这个猫奴,大言不惭地说可以借其他人的用,实际上陆栖鸾从来没见过他拿药箱出诊,要么带着猫碗,要么带着猫窝。

“陆大人此言差矣,酿酿睡惯了这个荞麦壳的,换了其他的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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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酿酿多少次在本官的公文堆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你瞎?

陆栖鸾懒得跟他废话,道:“我的书你看完了没,这是人家借给我的,你看完了就还我,我一个人在车里可无聊了,你看酱酱的耳朵都快让我揉长了。”

叶扶摇告罪道:“委实是陆大人的话本太过精彩了,让在下不能自拔,陆大人还请多容我两日,参详完毕自会奉还。”

陆栖鸾心想这人有借无还,人品多半是坏了,正想纠正他一下,忽听车队前面传来一阵喧闹。

“怎么了?”

“陆大人,前面山道上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伤者,像是流民。”

“是吗?先带过来看一看吧。”

陆栖鸾是这队伍中官职最高的,是以下面那些兵曹主簿遇上什么事都会来请示她一声,连日来便养成了习惯,见前面的军士把那伤着架了过来,便想过去查看。

叶扶摇抬头看了看山上被风吹得来回摇晃的树木,忽然伸手稍稍扯了一下陆栖鸾的袖子,等到她疑惑地停下来,方才徐徐道——

“山中遇流民,必有匪类出没,陆大人还是莫要小看了地头蛇的好。”

“你怎么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陆大人还是待在我身边的好。”

陆栖鸾心中警惕之意刚起,忽然脚下一震,地面隆动,惊恐地朝山上一看,只见山上林木忽然倒落下来,整个车队顿时大乱。

“山崩了,保护辎重!”“快保护陆大人!!”

这样的山崩最是可怕,山石还在坡上滑落间,灰尘先就弥漫开来,眼看着最前面一条沉重的滚木要往叶扶摇身上砸下来,陆栖鸾一急,便把他推开,自己往后躲闪过去。

她隐约听见有人喊别去后面,但到底还是来不及了,山道瞬间被滚落下来的巨木砂石埋住了。

“咳、咳咳……”

连咳了好几声,陆栖鸾扇开眼前的灰尘,只见车队被滑坡截成两半,刚刚被架过来的重伤流民像是也被震伤了,在地上捂着脑袋。

陆栖鸾忙过去扶:“你没事吧?后面有大夫——”

那流民睁开一双冷冽的眼,忽然把她拦腰一揽,放出了一道烟火。

“兄弟们,开工了!大夫和药草留下,其他的全部杀光!”

——卧槽???

山林间突然冲出来无数持刀流寇,军士们都在前面,他们被截下的这半截车队都是药材和一些老大夫,陆栖鸾正要叫出声,便听扛着她的那个人说了声抱歉,后颈一疼,便昏了过去……

……

不听老叶言,吃亏在眼前。

如果再来一次,她以后再也不抢老叶的小鱼干了

陆栖鸾睁开眼,揉着发痛的后颈,坐起来发现四周是一片深林,旁边是余下的那半个车队的药材,和几个被捆在树上的老大夫。

陆栖鸾揉了揉发痛的脑袋,竟然发现自己没有被绑着,连忙推了推旁边的老大夫,发现他们脖子上都有被针扎的痕迹,像是中了某种致昏睡的毒,都睡得很沉。

她身前有一片小小的篝火,身上搭着一件像是别人特地给的披衣,一时间整个人有点懵。

……我们不是被山里的大寇劫持了吗?这什么情况?

陆栖鸾坐起来在四周看了一眼,只见幽林四周持火站岗的身影极多,看那背影绝不是士卒的制式服装。

“少主,这番你劫了狗官的药材队,回去在主公面前便是大功一件!可惜没抓住队里的那个官职最高的典军,不然等咱们把那狗官的头剁下来往阵前前一扔,肯定能吓那些官兵一跳,哈哈哈哈……”

陆典军听得脖子一凉,连忙躲在树后,但接着便觉得他们说的哪里有些不对。偷偷看过去,只见篝火堆后,坐着一个裸着精壮的上半身,从肩膀到肋骨处斜着一条狰狞伤痕的男人。

比之周围那些大胡子的壮汉,这人眉眼生得十分英挺,双目奕奕有神,说话间,胸前那条伤痕裂开流血也并不在意,抓起旁边的人递来的酒粗豪地往肩上一淋,酒液顺着极其优美的肌理滑下来流进伤口,叫陆栖鸾看得好一阵幻疼。

“对了,少主,您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是……”

“先前听说这官兵南下,路上劫了不少良家女子,专门献给那些狗官。我听这姑娘不是京城口音,多半是地方上的狗官从遂州哪儿被抢来给那狗典军享用的,便把她救了来,到时问问她家住何处,把她送回去。”

——我,被抢来献给那个狗典军享用?

陆狗官回想了一下,觉得队伍里应该没有别的典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是从家里带来的朴素的夏衣,便知道这群绿林应该是误会了。

——看来这南境还没有那么时髦,只听见他们陆典军陆典军地喊,没意识到陆典军是个女官。

想到这儿,陆栖鸾暂时松了口气,至少脑袋暂时保住了。

“谁在树后偷听?”

话音刚一落,那匪首便如风一般刮过来,把树后的人抓了出来。

“你……姑娘,你醒了?”匪首立马松手,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一时情急,便把你带走了,可有伤到哪儿?”

陆栖鸾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时,旁边有人疑道——

“少主,你别的救了那狗官的侍妾回来了吧,你看她好像不太高兴啊。”

陆栖鸾:“……”

陆栖鸾坚定道:“壮士误会了,我正是被那陆狗官抓起来意欲侮辱的良家闺女,绝对不是什么朝廷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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