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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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村长打着哆嗦,怎么一眨眼就又闹出了人命,他有些崩溃:“大外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邵云去皱着眉头,他回过神来,看着一大群磨磨蹭蹭涌进来的宋家村村民:“这就要问你们了,到底造了什么孽?”

宋村长瞪大了眼:“大外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宋家村几十年来生活在这里,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第六代村长了,附近几个村子谁不知道我们宋家村人的秉性。我敢担保,除了一点子鸡毛蒜皮,偷鸡摸狗的小事,我们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宋村长为什么敢这么斩钉截铁向邵云去保证,还不是因为他们宋家村在卫国战争时期超过半数的青壮参军入伍,死在了战场上。战争胜利之后,省政府为了树立典型,亲自往宋家村送了锦旗予以表彰。因为这个,宋家村村民几十年来一直引以为傲,遵纪守法,从来不会做那些损害宋家村名声的事情。

“就是——”

“对,话可不能乱说——”

……

一旁的宋家村村民纷纷附和道,要不是看在邵云去刚刚救了他们的亲人的份上,他们恐怕就要戳着邵云去的脸破口大骂了。

邵云去一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宋村长,一边委婉的说道:“那宋光头——”

他可记得何如林说过,宋光头的前妻就是被他活生生逼的跳了河。

宋村长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有种瞬间被打脸的直觉。

他讪讪一笑:“这,这不是个例外吗?”

邵云去摇了摇头,解释道:“若是宋光头只是挖了你们的祖坟,贵村诸位老大人收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万万不会牵连到你们身上。现在你们也看见了,不仅是你们宋家村的村民遭了秧,还连累着我们官山村也倒了霉。你们觉得你们那些去世了的祖宗会想要你们的命?”

宋村长沉默不语,只觉得邵云去说的话很有道理。

邵云去继续说道:“你可知祸害你们的是什么?”

一干宋家村村民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是怨气。”邵云去自问自答,“既然有怨气,就有怨灵。所谓怨灵,必是含冤而死,怨气缠身。除非大仇得报,否则不死不休,不赴往生。”

“那怨灵身上的怨气沾染在砖头上,因而把砖头买回去的张家遭了秧。可这砖头是出自你们宋家村的坟地里,如今你宋家村上下同样怨气缠身。所以我才敢说,若不是你宋家村的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何至于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宋村长哆嗦着嘴:“大外甥,你的意思是——”

邵云去皱着眉头:“怨灵出世,稍不留意便是生灵涂炭,刚才在祠堂前袭击我们的就是怨灵本身,很明显它大势已成。眼下,要么助它复仇送它往生,要么灭了它!”

宋村长眼睛一亮,恶声恶气的说道:“它要复仇我们不管,可我们村子平白无故的丢了两条人命,还有这么多人跟着遭殃。大外甥,你一定不能放过它。”

邵云去倒是能体会宋村长的心情,但他尚且不能妄下结论,只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可我总得知道这怨灵到底是什么来头吧,这样对付起来总要容易些。”

宋村长一噎,说来说去,对方是认定了他宋家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不过这回他不反驳了,听了邵云去刚才那番话,他自己都信了七八分。

他回过头看向底下黑压压的宋家村村民,疾言厉色的说道:“你们说,到底是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干宋家村村民面面相觑,争先恐后的摇头。

宋村长脸色不太好的看向邵云去,很是无奈的说道:“先不说我们村子里的人很多人外出打工去了,在这儿的根本不全。再说了这样的事情,谁会承认呢?”

邵云去淡淡的说道:“我知道。”

他冲着一旁的何汉生说道:“汉生舅舅,把我带过来的东西给我。”

何汉生连忙把一个大塑料袋拎到他面前:“给——”

邵云去回过神来,冲着宋村长说道:“宋村长,麻烦给我准备一个桌子,和一碗去年的陈米。”

宋村长摸不着头脑,他只得点了点头,就近抓了一个村民去办了。

等桌子一搬过来,邵云去将烛台,香炉,黑狗血,砖头等依次摆好。

而后燃起左右两只香烛,捻起神色,拿起三炷香,点燃之后插进盛满陈米的大碗中,而后操起小半包朱砂混进黑狗血之中,提起旁边的毛笔戳进盛着黑狗血的瓷碗之中,快速的搅拌七七四十九圈之后,敕道:“定——”

瓷碗中的不停转动的血水瞬间静止下来,他拿起毛笔往桌子正中央的空白黄表纸上画去。

从落笔到收笔不过几息之间的事情,一众围观的宋家村村民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邵云去已经操起画好的符纸贴在了砖头之上,伸着两根手指头在身前,闭着眼睛,口中念念叨叨,只是听不大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约莫过了一分钟,邵云去突然睁开眼,咒语一停。

“噗嗤——”

众人顿时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看见贴在砖头上的符纸瞬间起火,瞬间化为灰烬。

邵云去伸出手,冲着一旁的何汉生说道:“汉生舅舅,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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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合拢下巴的何汉生连忙把手里的菜刀递给他。

邵云去接过刀,拿起桌子上的砖头,像是切豆腐一样小心翼翼的将砖头上的符纸连带着最外面一层的砖料一起,削进盛有黑狗血的瓷碗里。

做完这些,他抬手将方才插进大碗里的三炷香拔了出来,而后将大碗里的陈米尽皆倒在桌子上,又将瓷碗里的黑狗血连同砖料一起倒扣在陈米上,然后按着碗底逆时针晃动三圈。

他操起一旁的三清铃快速的摇了起来:“叮铃——”

而后闭上眼,伸出两根手指头,继续念叨。

这会儿围观的人群总算是听清楚了,只听见他念道:“阳明大魁,元极文昌。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金光速现,显尔名姓。急急如律令,敕——”

邵云去猛的一睁眼,两指倏地一下指向桌子上的陈米。

众人顿时伸长了脖子,只看见桌子上瓷碗骤然炸开,底下已经染成了黑红色的陈米快速的抖动起来,逐渐汇聚成一个名字。

靠的近的一个年轻村民一个字一个字的读道:“宋嘉清——”

“谁?”有人惊呼道。

“宋嘉清啊。”年轻村民抓了抓脑袋,突然灵光一闪。

“这就是那怨灵的名字。”邵云去补充道。

然后就看见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人群最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面带恐慌,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对上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他下意识的转身就要夺门而逃。

“抓住他!”也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鸦雀无声的人群瞬间动了起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不到半分钟的功夫,两个年轻男子把中年男人押了进来,跪在地上。

“赵为民——”村长一口气卡在心口,他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喷起口水来:“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起邵云去的话,含冤而死,含冤而死——那不就是说宋嘉清已经死了吗?

他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一巴掌打在赵为民脸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手指印;“你说啊!”

赵为民惊恐的缩着身体,眼珠子打着圈儿的直转,明显是底气不足,他说道:“村,村长,一定是弄错了,你,你忘了,嘉清,嘉清不是被我送到我妈那儿去了吗。我妈和我大哥住在市里头,我大嫂在市里最好的实验小学当班主任,她能把嘉清弄进实验小学接受最好的教育,我,我和你商量过的,你还记得吗?”

“那你现在就给你大哥打电话,我要听一听嘉清的声音。”宋村长横眉怒目,从赵为民的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手机,厉声说道。

“怎么回事?”邵云去看向身边的一个宋家村村民。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中年男人貌似就是方才在宋家村祠堂前的空地上,橘猫一脚踹飞的那几个人之中的一个。

“什么?”那人的视线从宋村长两人身上转过来,一看是邵云去,连忙说道:“我们村长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他弟弟底下只有一个女儿,叫做宋荷。”

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赵为民:“那赵为民就是老宋家的上门女婿。好像当年他哥哥考上了大学,家里没钱供他读书。赵为民听说宋家在招女婿,就自己送上了门,换了三千块的彩礼钱给他哥哥做学费。”

“就在两个月前,宋荷得了癌症死了。赵为民也准备收拾收拾家里的东西去投靠他哥哥,我记得几天前他不是说先把他儿子宋嘉清送走了吗……”

说到这里,那边被押在地上的赵为民哆嗦着手接过手机,额头上满是冷汗,手指却偏偏怎么也按不下去。

宋村长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他一把抢过赵为民的手机,直接拨通了署名为大哥的号码。

几秒钟之中,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喂,为民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宋村长深吸了一口气:“喂,赵为民的哥哥是吧,我是宋嘉清的大爷爷,听为民说,嘉清已经到你家了,所以打个电话过来确认一下,他在吗,让他接一下电话。”

“哦……”那边说话的声音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说道:“人已经到了,是这样的,嘉清被他奶奶带去游乐园玩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要不,等他回来了,再打个电话给您。”

“不用了。”宋村长突然冷静了下来:“人都死了,你从哪儿找个人给我打电话。”

“什,什么——嘟嘟嘟——”

宋村长直接挂断了电话,赵为民和他哥哥的演技太拙劣,他不蠢!

场面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宋村长突然把手机举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抬脚砰的一声踹在赵为民的心口。

他似乎是拼尽了力气,哪怕赵为民被两个村民死死的押在地上,依旧被那么一瞬间的大力踢飞了出去。

他厉声说道:“畜生——我老宋家什么时候亏待过你,那三千块哪里够你哥哥大学四年的学费。都是我弟弟,你岳父看在你老实忠厚的份上出的钱……嘉清可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也下得去手。”

那可是他同胞弟弟的唯一血脉,就这么没了,叫他死了之后怎么去见他。

赵为民捂着胸口,在地上蜷成一团,哆嗦着吐出一口血来,他也不哆嗦了,等到好不容易缓过来。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逃不了了,既然这样,倒不如今天说个痛快。

他半跪着直起身体,凄声笑道:“我的亲儿子?村长,好大伯,你确定宋嘉清是我的亲儿子?”

“你说什么?”宋村长瞳仁一缩,身体一抖。

赵为民却不依不饶,他环顾四周的宋家村村民:“你们说,宋嘉清是我的亲生儿子吗?”

触及到赵为民的目光,超过半数的宋家村人不由自主的避开他的视线。连带着正要上前抓他的两个年轻人都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宋村长后知后觉的看向邵云去和他身边的官山村村民,除却面无表情的邵云去之外,大部分官山村村民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心底一凉,今天这件事情传出去,他们宋家村不说几十年名声毁于一旦,只怕是从今往后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然后便听见赵为民继续说道:“我在宋家二十年,恪守本分,老老实实的干活,从来不敢懈怠。二老是我披麻戴孝送走的,儿子不跟我姓我认,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的我也认,谁叫我是上门女婿呢!”

一边说着,他眼泪掉下来了:“可你们串通起来骗我说儿子不像我是因为外甥似舅,儿子不亲我是因为我长得牛高马大的不讨喜,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我吗?在场的哪一位,我没喊过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侄子外甥。是啊,你们有一群了不起的祖宗,你们心里自豪,可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他怎么能不后悔。他后悔为了三千块卖掉了自己的尊严,也卖掉了自己后半辈子。

那一瞬间,宋村长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可也就是那么一瞬的事情,他立马又梗起脖子,恨恨的说道:“可那又怎么样,从你做了上门女婿的时候就该明白你这一辈子就该给宋家做牛做马,更何况嘉清也叫了你十几年的爸爸啊。”

“十几年啊——”他拍了拍手,“就算是养条狗也总该有点感情了吧,你怎么就下得去手。”

他能怎么办?那是他的亲侄女,唯一的侄女。

是,他知道他侄女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上着学呢,就和外面的二流子勾搭上了,被人连哄带骗的怀上了孩子,结果对方拍拍屁股走了人。他们这些做大人的,管教不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知道些什么,稍不注意就流了产,还伤了身体。

要不然他们能招赵为民这样的做上门女婿,要知道赵为民可是比他侄女大了整整七岁。

可就是在她的身体总算是保养好了的时候,当初哄骗她的那个渣滓闲着无聊又找来了。她还是那么蠢笨,三言两语就被哄的找不到边了。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那男的利索的溜了,他侄女肚子里又给揣上了。

他们能怎么办?这个孩子要是再流掉,他侄女起码要去掉半条命。所以他们只能捏着鼻子使劲欺负赵为民。

可他们并不觉得愧疚,因为说白了赵为民就是他宋家花钱买来的,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老祖宗说的。进了宋家的门,他就是宋家的人了。

更何况宋家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更没有短过他吃穿;他大哥娶媳妇,彩礼钱宋家掏了三分之一;又说前几年,他妈摔断了腿住院,医药费可都是老宋家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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