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救赎(1 / 1)
用钥匙打开公寓的门,一股熟悉的花香气扑面而来。
在云南这个地方,最便宜的就是鲜花。A城上百块都买不了的一束玫瑰,这里只需要区区五元。若是赶上日落,有卖花的大娘急著出货回家,一两块钱也是能买到不错的花色。红豔豔的玫瑰,沾满了故意喷上保鲜的水珠,看上去开得正豔。所以她和室友两个人总是会在花朵即将枯萎的时刻往那个廉价的水晶花瓶里换上新的。
对於她这种半个隐姓埋名的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为数不多的浪漫。
离开A城这麽多年,她已经渐渐熟悉了这里的步调。没有选择相对繁华的城市,而是最终落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里,靠著当初积攒下来的一点技能当起了一家私人企业里的小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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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真、本分,略微残余点姿色。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在A城那个到处充斥著帝王霸气的都市可怜的连基本生活都会出问题,但是在这里却能令她过得有声有色。
C县民风淳朴,生活相对闲散,有著武侠小说里番地一般的名字。正适合她去过当初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在A城就好麽?辛辛苦苦的打拼,勾心斗角的算计,卖体力劳力智力,卖心又卖身,换来的不过是另一个城市稍加努力便能唾手可得的东西。所借助的无他,无非是地域上的便利。可惜人们往往对轻易得到的东西不加珍惜,越是要人压人人挤人,处处炫耀高人一等才越是能得到近乎变态的优越感。
这就是人性的悲哀,一点点与生俱来的好胜心,对耀眼事物的渴望。最终慢慢演变成为他人目光而活的生活模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空虚而富足的日子。虽然落寞,却人人都在向往。
不是说了麽,有钱的落寞还可以花钱去打发,没钱的落寞──叫凄凉。
“你……你怎麽回来了?不是出差到明天……”
“啊,本来公司订的火车票的,临时改成飞机。所以就提前了一天。”
租的小房子在四楼,不高不低朝向很好,一到早上整个客厅都会洒满温暖的阳光。过道处狭窄而逼仄,稍微探出头去就能看到坐在客厅里正捂脸嘤嘤哭泣的女人。
蕾蕾的脸上还挂著泪珠,漂亮的容颜明显带著一点错愕。她没料到温云美会在这个时间回来,以至於做完那件事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内疚感此时正在被对方一览无遗。
“怎麽了,段延又出状况了?”
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因为重病住院的男朋友而伤心,温云美了然的点点头,而後走了过来轻轻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抚。
“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动听而无用的话,虽然明知虚伪可是有的时候还是非说不可。
“呜……”
一听此话,蕾蕾刚收住一点的泪水又再度流了出来。
“没用的……云美姐……他的肾坏了,大夫说要换肾才可以好……”
“换肾?”
纵使温云美这麽多年性子已经被磨练得波澜不惊,却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麽严重!那医生还说了些什麽?”
这一次的问题没有立刻收到女人的答复。“扑通”一声,方才还只是小声呜咽的蕾蕾竟然毫无预兆的就给她跪了下来。
“云美姐……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没办法了……段延撑不过三个月了,换一个肾哪有这麽容易。我知道你有钱……那张卡你一直都没有动……你要怪就怪我吧!我趁你不在偷了你的卡,取了一百万在黑市给段延买了一个肾……”
脑子忽然间就变得懵懵的,後面的事蕾蕾又说了些什麽温云美已经听不太清了。
好热啊……
明明是早春乍暖还寒,看天气阴阴的似乎是要下雨。可是为什麽,她会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无比燥热,胸口闷得要命快要喘不过起来。
失神的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她没有理会被自己急速喘息的样子吓得不轻的蕾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真若到了那个生死关头,就算蕾蕾不去偷她大概也会从那张卡片中取了钱而後交给她吧。
人生一世,能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又多不容易。她这辈子是无望了,可是蕾蕾的人生还有很长。
只是,在混乱的头脑中勉强理出一条思绪。温云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在於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毫无准备。
如果是自己的意思,那她至少可以提前买一张火车票。在取了钱之後就立刻提著行李赶往另一个城市就像当初所作的那样办一张假身份证,而後再度隐姓埋名的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当初她不发一语的离开那个男人,当真是断掉了所有再续前缘的心。因为走得匆忙,她没有来的及取出过多的现金。直到离开了A城之後,她才惊觉只要她还用温云美这个身份,只要她还动用温云美银行里的钱。那个手眼通天的男人就早晚都能捕捉到她的行踪,一点点侥幸逃脱的可能性都不会存在。
所幸她保留了当初蕾蕾给她汇钱的盒子,也许是天意吧。一时的好心到最後反而帮了自己一把。蕾蕾寄给她的都是现金,不多不少的几万块足够她在一个消费水平不高的县城里开始新的生活。而她们也在蕾蕾毕业後成为了室友,共同在这个小地方生活。如果没有对方的帮助,自己也不可能适应的那麽快,少走了许多弯路。
“云美姐!云美姐!你没事儿吧!不要吓我……”
见她出神得古怪,蕾蕾摇晃著温云美虚弱的身体眼泪潮水一样的汹涌落下。
“没事,我没事……”
扶住自己的额头轻晃了两下胀痛的脑袋,温云美忽然侧过身问了一句。
“那钱你是什麽时候取的?”
“钱……昨天、昨天取的……”
不明白她为什麽这麽说,蕾蕾睁大眼睛如实的答道。
“好,我有点胸闷,想出去遛遛。你一个人在家里不要瞎想,没事的。人命最重要。”
怕吓著对方温云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淡淡的嘱咐了一句,而後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谨慎的人,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称为是敏感和多疑。
这不是她甘愿的,只是所要抗拒的对手实在是太强悍,如果不小心谨慎,她又怎麽能躲过雷枭那种天罗地网式的追寻。
如果……真的有那种追寻的话。
霸道、自私、不准别人忤逆。同样的事情他做就可以,别人就不行。这麽可恶的男人,怎麽可能轻易的放过她?而他最终又是娶了哪家的小姐,那个矜贵的女人是否能够守得住这麽一个高傲得近乎横蛮的男人?
她不知道,亦不敢关心。
摸索著下了楼,天色因为近於黄昏而更显黑暗。脑袋顶上压了密密实实的云,风起了有些寒,可惜她身上连外套也忘了穿。
头发长了,末梢有些分叉,似乎该去修一修了。
故作镇定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点零碎的钱,下意识的向街角的小理发店走去。心里碎碎的自我安慰著,都过去六年了,应该不必要这麽担忧了吧。
毕竟时间是冲淡情绪的最好武器,更何况那个家夥都结婚了,孩子都不知有了几个。又怎麽会用追踪银行记录这种消耗物力财力的方式去死缠著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呢……
这样想著,多少有了一些宽慰。宽慰过後,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失落与伤心。
也许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找他也说不定──
六年了,即便刻意隐藏行踪可是她又不是职业间谍,凭他的手腕又怎麽会迟迟没有一点消息。矛盾的个体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吧,一方面心灰意冷的想要斩断前缘,一方面又盼著某个人能够冲破艰难险阻就像当初他们约定好的那样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真悲哀。
如果被她知晓从头到尾那个家夥都未曾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执著的寻找过她。而她自己却还在这边自导自演著一场销声匿迹的闹剧,谨小慎微的连原本的身份都不敢用。唯一仅剩的那点自尊心恐怕也会禁不住打击立刻就变得支离破碎吧……
雨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稀稀落落的下了起来,冷得人不得不将手缩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却没有想要回家的意思。她现在急需做点什麽事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风情万种能逼的各种优秀男人抵死相缠的温云美了。
就在这时,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轿车缓慢而霸气的挡住了她的去路,让女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惊喜、是恐惧?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万种唏嘘……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当雷枭从那辆车里气场十足的走下来的时候,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这个见面的场景她曾在梦境里幻想过无数次,而每一次却都没有她现在见到的要来的狼狈而真实。
脚上的单鞋不是皮质,泡在雨水里显得有些扭曲。身上穿著的衣服是几年前买的,洗得褪了色,普通的质地看上去毫无魅力。此时的她已经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落汤鸡一般几乎辨不清面容。可怜兮兮的就像是在乱世中颠沛流离的草民。
而对面的那个男人却有人专门为他打开车门,撑起一把精致的黑色雨伞,就这麽冷傲的站在不远的地方神一样的注视著她,而大雨同样迷蒙了他原本就很细微的表情。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这六年他也变化了不少。
人是不断向前走的,而记忆则不会改变。如果在昨天跟温云美提起雷枭,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一定会是一辆拉风的敞篷跑车。那个男人一身雅痞装扮,高大帅气的靠在车门上坏坏的笑著亲自挡住自己的去路。
那麽年轻帅气,俊脸上尽是张扬到惹人厌的自信表情。
而不是像现在,阴沈抑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落却矜持的贵族。
什麽时候他不再开那种颜色总让她流汗但是价格却贵的要死的跑车了。什麽时候他身边也开始配备保镖,一个一个带著面具一样的冷漠表情,看上去就像在拍戏。
“把她带走──”
没有和她说任何一句话,对面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只是挥了挥手,朝身边的两个大汉不带情绪的命令道。
“是,雷爷。”
只这一声应承,便轻而易举的决定了她今後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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