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节(1 / 1)
她要很艰难才能将所有的心事都掩藏起来,假装忘记他们曾经相爱,远远的注视者贤哥儿与锦姐儿玩耍,将一腔母爱都幽幽沉进心海,不去打扰他们父子俩的生活。
多难啊,可是她做到了。
出得那狭窄的屋子,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察觉原来傅奕蒙一直紧紧握着她的腕子,她轻轻挣开,握住了迎上来的患者妻子那双粗糙的手,见那妇人复又满面焦色,双泪直流,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
那妇人感激涕零,矮身要跪,被她扶了起来,示意她回房去看护病人。
这些年她活人无数,可是真正能够救赎自己的人从来都不曾出现,也……从不会有!
傅奕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妹想吃什么?咱们去街上瞧瞧?周大将军要不要一起?”
在她的身后,周大将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极力控制着自己恨不得上前去掀开她帷帽的冲动——忍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一时。
“正好我也饿了,不如一起?”
三个人一起出来,门口的护卫们相继跟上,又有看着孩子的护卫将外面玩闹的三小给揪了过来,锦姐儿跑的一头汗,直接扑到了叶芷青身上,兴奋的大喊大叫:“娘亲,娘亲——”
她弯身去给小丫头擦汗,小丫头仰着小脸儿,恰让周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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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到了此刻,他才发现当初为何见到小丫头的第一面会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她的模样与贤哥儿有三四分相似。
贤哥儿日日在他身边,竟教他忽略了两人的相似之处,只觉得小丫头生的玉雪可爱,却从不曾考虑过她的身世。
——难道这是萧烨的女儿?
周鸿一旦开始思考,很多事情都条理清晰了起来。
当年她失踪之后,他回京面圣,见过萧烨,可是萧烨只知道追查她的行踪,却从不曾提起过她怀有身孕,以她的医术,想要瞒下此节也没什么难度。
他心中顿时百味杂陈,甜的酸的苦的辣的各种滋味都有,悲喜交集,说不定哪样占的更多些。
原来这些年她不肯现身,只是因为生了萧烨的女儿?
周鸿大恸,竟说不出一个字。
孩子们天真不解世情,压根感觉不到大人之间奇怪的氛围,锦姐儿一径嚷嚷着饿,傅奕蒙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逗她:“锦姐儿想吃什么,傅伯伯买给你?”
小丫头居高临下,见傅天佑那不忿的眼神,不免得意:“只要是傅伯伯买给我的,我都爱吃。我不挑食的!”这位傅伯伯很是有钱,一路行来吃的玩的没少买给她,锦姐儿便认定了但凡是傅伯伯出手,就没有难吃的东西。
傅天佑跟贤哥儿并肩而行,之前还友好相处的师兄妹这会儿且有几分不对付,瞪了锦姐儿一眼又一眼,还阴阳怪气道:“锦姐儿没腿吗?怎的还要大人抱着?你几岁了羞是不羞?”
锦姐儿小胖呼呼的短胳膊揽住了傅奕蒙的脖子,甜腻腻道:“我喜欢傅伯伯,傅伯伯也喜欢我!”摆明了不肯下来自己走。
贤哥儿暗笑这两人争风吃醋,还安抚傅天佑:“锦姐儿跑了这一会子定然累了,她还小嘛,等再大点就会自己走了!”
小小少年在军营长大,又自小习武,身板儿挺的笔直,跟棵小白杨似的,还懂事贴心。
周鸿默默走在最后面,注视着那人的身影,见她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对贤哥儿半点关切之意都未曾表现出来,心里悲苦万状,犹如生吞了一把黄莲,苦不堪言。
他恨不得提qiang上殿,质问萧烨:你拆散了我的家,可有一点点愧疚?
这些年他无数次的恨过萧烨,可谓是恨他入骨,可是还要假装君臣和谐,要在边关为他守护疆土,要假装对他的赏赐感激不已,做一个忠心尽责的好臣子。
还有什么比抢子,拆人骨肉更令人可恨的呢?
他的目光停留在锦姐儿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上,在她微笑的某个瞬间,似乎能从她的脸上瞧见神似萧烨的某个瞬间,原来世间所有的重逢,并不总是甜蜜的,还有淬着毒让人难以下咽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燕然府重建正开展的如火如荼,到处是翻盖的民居商铺,当真要找一家能够正常营业的茶楼酒肆也有难度,最后一行人找了个街面上的茶摊子,三文钱一壶的粗茶,叫了几个野菜包子充饥。
截肢的伤患还要护理,按理他们大约还要在燕然府逗留数日,但鉴于周鸿虎视眈眈的目光,叶芷青决定尽快启程前往翰海府。
几人在粗木桌上围坐一圈,傅奕蒙有意无意坐在了叶芷青左手边,锦姐儿坐在她右手边。傅天佑坐在傅奕蒙左手边,隔壁坐着贤哥儿,过去才是周大将军,刚好与叶芷青面对面。
她手上还有方才缝合的血,借了店家一瓢水,去旁边洗干净了手,才重新落了坐,桌上已经摆了两盘大包子,三个孩子人手一只吃的正欢。
周大将军长臂伸过来,将粗瓷茶碗推到她面前:“柳大夫累了先喝口水,再吃个包子。”
傅奕蒙拿了个包子塞给她:“师妹忙了这么久,应是饿了,吃两口垫垫,等回到邕州我请你吃海鲜宴。”
两个男人隔着桌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瞧见了势在必行,又心照不宣的转开了目光,各自给自己的儿子塞了个包子。
傅天佑与贤哥儿两手各举了一只包子,总觉得自家亲爹都有些怪怪的。
草草吃完饭,叶芷青便重新前往伤患家中,她好像打定了主意不想跟周大将军说话,守在那患者家中三日未出门,就连三餐都是傅奕蒙送过去的。
周鸿这三日心里也不好受,他想起她满是伤痕的左手,烫伤与割伤并重,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年她离开自己受了多少苦楚。以他多年在军事上的敏锐嗅觉,总觉得傅奕蒙已经察觉了什么,真要再从他嘴巴里问些什么显然不太可能,周大将军便将目光放在了锦姐儿身上。
小丫头今年四五岁了,个头不矮,说话更像个小大人,被周大将军拦在路口,她仰头瞧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左右看看整条街道都没有旁人,只能看到两头的护卫站着——不过是玩个躲猫猫,怎的就落在大将军手里了?
傅天佑与贤哥儿都不在身边,小丫头想起自己初见周大将军之时的无礼,立刻做了个回识时务的俊杰,笑眯眯上前抱住了周大将军的大腿:“周伯伯,你见到贤哥哥了吗?他跟天佑哥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好害怕!”
她这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哪里是害怕的样子?
周鸿颇觉好笑,蹲下来目光与她齐平,道:“你若是能跟我聊聊天,我就带你去找你贤哥哥跟天佑哥哥。”
锦姐儿很是困惑:“周伯伯心情不好吗?”
周鸿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你懂心情不好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心情不好了,我也常常心情不好的啊!”锦姐儿以大小大人的口吻道:“每次我娘离开我出远门,我都心情不好啊。我坐在高高的树上等着她,她一天天都不回来……我就没办法高兴起来啊。”
周鸿竟然奇异的与小丫头产生了共鸣,牵着她肉呼呼的小爪子坐到了巷子口柳树下长长的石条之上,心有戚戚焉:“她时常离开你吗?”
小丫头坐在他旁边,竟无端教他勾起了不快乐的记忆:“是啊,我娘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外面,能陪我的时候很少的。”她来之前虽然傅伯伯与亲娘都叮嘱过,不能提亲娘的容貌与失声之事,但是周大将军可是安北的大英雄,贤哥儿也说过他爹打仗很厉害,整个安北就没有不敬重他爹的,这样的大英雄也必然不会是她娘的仇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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