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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大庆提着一口气带着锦姐儿到了柳记,结果伙计却说,东家跟苏掌柜去谈生意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又问起从交趾万象带回来的货物有没出脱,伙计摇摇头:“东家跟苏掌柜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跑,说不定今儿就会有好消息,听说今儿约东家的可是傅家公子。”
傅奕蒙当然不是菩萨转世,他今日约了柳记的东家,却是为着另外一桩事体。
叶芷青接到傅奕蒙的帖子,还有些奇怪:“傅家公子找我会有何事?”
苏铭这些日子跟着叶芷青在邕州城四处走动,也接触了些商户,但这些人都不能一口吃下,而依靠柳记将全部的贵重货物药材吞下,短期资金回笼太慢,若是柳记的资金链断了,于信誉不利。
徐炽的态度还在观望,他一方面舍不得订金,一方面又吞不下这些货物,两方处于僵峙的局面,且看哪方率先毁约。
苏铭见到傅奕蒙的帖子,眼睛都亮了:“师傅,这么好的机会递到眼前,咱们可以考虑跟傅家合作!”
师徒俩抱着美好的愿望去赴约,傅奕蒙倒也不是拐弯抹角之辈,张口就道:“那日见柳夫人接生,在下打听了一番,听说夫人医术精湛,不知道能否麻烦夫人帮在下瞧个病人?”
“傅公子见笑了,在府上傅老爷子面前,我岂敢班门弄斧?”叶芷青奇道:“难道还有什么病人是傅老爷子不能诊断的?”
傅奕蒙面现难色:“倒不是祖父不能诊断,只是……不方便让祖父出面。在下惭愧,不曾继承祖业,习得把脉看诊,多年营营苟苟,事到临头不得不求到夫人面前。”
叶芷青正存着与傅奕蒙交好之意,闻听此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傅公子言重了,我也只习得些皮毛,公子若是不嫌弃,倒可以一试!”
傅奕蒙正怕她不答应,听得她应下来,顿时喜上眉梢:“夫人若肯出手相助,可是帮了在下的大忙了!”
叶芷青想不到她在邕州还能再见到吸食神仙膏的瘾君子。师徒俩跟着傅奕蒙前往城西的一处两进的宅子,守门的小厮见到傅奕蒙,就跟见到救星一般。
“三公子,快去看看二公子……”
叶芷青从小厮的话里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等进了内宅,见到了被捆绑起来发狂的狼狈的年轻人,瞬间就从只言片语里猜出了一点——也许是大家公子不成器,瞒着家里的长辈,这才求到了她头上。
她上前去检查,差点被那年轻公子给咬了手指,对方双眸暴红,面目狰狞,与徐常林也无甚分别,都已经失去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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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奕蒙大约与这位公子感情不错,不住在旁边安抚他:“二哥,这是我给你找来的大夫,她的医术很好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的病治好!”
苏铭紧跟着叶芷青,帮她压着那年轻人,直等她检查完了,又跟那年轻公子身边侍候的人问了几句,出来的时候神情凝重。
傅奕蒙见她的神色不好,还当里面的公子已经陷入膏荒,顿时慌了:“夫人,我二哥……病重了?”
两人进了偏厅,有小厮奉茶坐定,等厅里只剩下了叶芷青师徒二人以及傅奕蒙,叶芷青斟酌片刻,才道:“傅公子有所不知,我与徐记有生意往来,也是几年的老客户了,前些日子我从交趾回来,先往徐记交货,却听说徐记已经换了当家人。”
傅奕蒙要请柳记的东家来看病,自然是派人将她细细打听过了。
说起来,柳记这位当家人也很奇怪,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来自支黎山,跟山民相处融洽,似乎家也安在寨子里,但是她是如何来到支黎山,却是无从探起。只知道这位柳夫人很有生意手腕,短短数年间已经崛起于西南百越之地,且很得山民敬重,她手里收购的药材品质上乘,身边还有百越山民组成的一支镖队走商。
傅家扎根西南上百年,生意版图也很大,却与山民并无生意往来,想要打听柳夫人的底细也有难度,能够确认的便是这位夫人心肠很好,做生意讲究公平诚信,且……医术当真不错,偶尔路遇病患也会施以援手。
他不明白这时候叶芷青提徐家是何缘由,但多年的生意做下来,修养很是不错,到底按捺下关心则乱的心绪,静等她把话说完。
“徐家老爷病重,徐府也请过几位大夫,我亲自上门拜访,徐家大公子请了我去为徐老爷瞧病,徐老爷的症状……与您家这位的症状一模一样!”
她话音才落,傅奕蒙神色大变:“徐家老爷……跟我二哥的症状一样?夫人可知道家兄是何原因?”
房里的那位正是傅奕蒙的二堂兄傅奕诚,掌着傅家在邕州的几处生意,做生意的手腕远远比不上傅奕蒙,但胜在勤勉肯干,为人也不错,小时候对傅奕蒙颇多照顾,兄弟俩感情不错,他这次来到邕州,发现傅奕诚不对劲,却不知他染上了神仙膏。
傅奕蒙生于医药世家,虽然不曾习医,但却粗通医理,见傅奕诚情绪狂躁,先是问话,但傅奕诚既不曾招认自己染上了神仙膏,却已经控制不住烟瘾犯了,只说自己在外面荒唐染上了怪病,千万不能让家中长辈知道。
傅奕蒙还当他在花街柳巷染上了脏病,待要请大夫,他却说自己私下已经请过了,等到狂躁起来,失去理智便要死要活,姿态极为难看,差点将傅奕蒙吓到,亏得傅奕蒙心脏强大,派手底下的人去各花楼查了一圈,一无所获,恰巧碰上了柳记东家,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想法,请了她过来,没想到一诊之下却诊出了变故。
叶芷青苦笑:“据我所知,府上二公子恐怕被人逗引着吸食了神仙膏。”遂将神仙膏的来历说明,又道:“皆因此事,徐府大公子怀疑我与此事有关。须知神仙膏真若是风行大魏,恐怕要害的人倾家荡产,而制造贩卖神仙膏的人皆是天良丧尽之辈,祸国殃民,后患无穷,我不过是恰逢其会,认识此物而已。我虽诊出令兄之病因,却不知此物源头从何而来,实在忧心。”
第二百六十章
神仙膏之祸,但凡看过清末民国那段耻辱史的人,无有不能理解的。
叶芷青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也知道此物若成流毒之势,祸害的不止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
傅奕蒙虽隔着帷帽看不到柳夫人的表情,却从她的语声里听到了深沉的担忧:“此物如此厉害?愿闻其详!”
叶芷青遂将那段历史安在别的海外某国身上,又将船坚炮利的敌国利用神仙膏敲开了某国的大门,当中之物隐藏,只讲了几乎亡国的经历,又总结道:“此物之害,比之时疫要可怕的多。它虽一时半刻不及要人性命,但于国之长远来说,却是贻害无穷。国之兴盛,总要青壮男子身强体壮,百姓能过上富裕的日子,国家兵强马壮,震慑四方,方不使四方觊觎大魏国土,但若是国中男子皆染此物吸食,则国将不国!”
傅奕蒙也只认得些常见的草药,这等东西却未曾见过,又被叶芷青讲的听住,既震惊于此妇人的见闻与胸襟,又对海外某国几乎亡国的经历骇然不已,可见此物之毒,更觉奇异:“夫人怎会知道海外他国之事?”这柳夫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她一介妇人出门行商已然少见,提起海外见闻却也侃侃而谈,未见奇异。
叶芷青原本是担心傅奕蒙也生出与徐炽相同的猜疑,这才假借海外某国讲起此事,未曾想傅奕蒙问起,她便半真半假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坐船去过海外几个国家,见过的东西自然也多一些。”
傅奕蒙曾无意之中窥见过她的容貌,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听到她用这么一副沧桑的口气,虽有傅奕诚之事压在头上,到底还是将他逗乐了:“我听夫人声音,想来年纪很轻,难道这是夫人年幼之时出海的见闻?”
叶芷青轻笑,也许是眼前之人与她的过去毫无关联,她竟是难得吐露真话:“那时候确实年轻,算起来也有差不多十年时间了。”当年她十六岁因情伤而远赴海外一年多,如今已经是二十有六,掐指算来,十年一瞬,竟是倏忽而过。
傅奕蒙听得语声里含着无尽的惆怅,本来清朗的声音里似带着怀念之意,忽又转为疏离客套的态度,正色道:“傅公子,府上二公子病因既已找到,据我的一点粗浅见识,从徐老爷到二公子,在邕州城里皆算得有头有脸的人物,而神仙膏价格肯定很昂贵,流通渠道应该是很隐秘。公子若是有能力,不妨追查一下神仙膏的来源,只有从源头上捣毁杜绝此物,才能保证没有更多的人受到此物诱惑。”
从傅奕蒙的别院出来之后,叶芷青一直神色郁郁,只因提起远赴海外的经历,她忽想起一件事情——她当年从海外回来之后,也曾经在扬州种过丽春花,当时是准备拿来制药的,只是后来周鸿出事,她匆忙回到离开扬州,数年之后再回去,当初的药圃早已面目全非,而她肚里揣着锦姐儿,好像未曾注意过药圃里可还种着丽春花。
“阿铭,你可曾在别的地方见过丽春花?”
苏铭从小生在渔村,后来在军营里数年,及止拜师之后,数年时间是跟在叶芷青身边的,只除了后来她陷在京里那几年时间,他在扬州守着铺子养活一家子,也才分开几年。
“师傅,我好像只在咱们家药圃里见你种过,别的地方……尚未见过。不过师傅您也知道,徒儿见识短浅,所学还是师傅所授,好像没见过也不奇怪吧?”
叶芷青:“……阿铭你这是变相拍为师的马屁吗?!”
苏铭不由一笑:“这不是徒儿看师傅眉头深锁,逗师傅一乐嘛。再说我可说的是实话!”
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才踏进柳记的后院,就听得头顶有人惊喜大叫:“娘——”这声音实在熟悉,叶芷青与苏铭不由仰头去瞧,但见院里杏树的枝叶间探出个小脑袋来,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个不停,整个人喜悦的都快冒泡了一般。
“娘!娘!娘!”
叶芷青吓的脸都白了,苏铭更是拿出生平仅见的温柔声音哄她:“小师妹,乖,你慢慢下来,阿铭哥哥接着你!”
锦姐儿一跺小脚,嘟着小嘴:“不,我要娘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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