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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青微微一笑:“民女方才所讲,只是五脏咳嗽的原因。但五脏久咳不愈,便会转移到六腑。如脾咳不愈,则胃受病。胃咳的症状为咳而呕吐。肝咳不愈,则胆受病。胆咳的症状为咳而呕吐,甚至吐出胆汁。肺咳不愈则大肠受病,咳而大便失禁。心咳不愈则小肠受病,往往是咳嗽与矢气同时出现。肾咳不愈则膀胱受病,咳而遗尿。以上各种咳嗽经久不愈,则使三焦受病,三焦咳而腹满,不想饮食。凡是咳嗽,不论是哪一处脏腑病变,其邪必聚于胃,并循着胃的经脉而影响及肺。陛下咳喘久作,呼多吸少,动则尤甚,畏寒肢冷,腰膝酸痛,苔白而滑,脉细无力。这是咳嗽久作,肺病及肾,下元不固,气血摄纳,动则耗气,并非哪一脏哪一腑之病,而是要从内由外细细调理,从饮食到汤药,每日再配合穴道按摩,针灸治疗,非一日之功!”

其实皇帝这份职业是个耗心耗力的职业。倘若肌体健壮,一些小毛病多半能抗过去。但是做皇帝的年纪越大越恋权势,思虑过重,耗血耗神,天长日久一点小病也能酿成大病。

但凡久病,脾气也会变的古怪,猜疑心也会更重,皇帝陛下的猜疑心还不似市井老翁,只会给儿女带来一点烦恼,而是会影响天下。

叶芷青虽对皇帝这个类型病人的心理无甚研究,但她表面装的十分淡定,完全就拿他当个久病不愈的老翁,十分严谨耐心的解释:“其实民女除了开方,于药膳饮食调理上也略有所学,民女除了开药方,还想在饮食上替陛下调理,乞陛下允准!”

皇帝陛下见她态度认真,而且治疗的方式与太医院有所不同。太医院众太医们开的都是太平方子,于饮食上虽也会叮嘱禁忌,但并没有人敢提出将他的饮食汤药一手包办,这可就有些胆大了!

不过宫外面的大夫果真与宫里的太医们有所不同,皇帝陛下当场便下了口谕:“既然如此,那一切就交予叶大夫!”

童文议旁观许久,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完全放了下来,暗中还要佩服叶芷青的大胆老练。

胡衍则笑出了一脸虚伪的褶子:“童大人能觅得良医为陛下调理龙体,老奴总算放心了。不如让叶大夫随侍在偏殿?”他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童文议。

童文议与他的视线相接,心里打了个突,开始怀疑自己哪里得罪了这老货。他心思敏捷,很快便猜出了原由,便笑道:“那就劳烦胡公公,叶大夫一路上与小胡公公同行,大家都是算是熟人了。”

胡衍一听心里更有气:小春子你个蠢货!现放着会医术的美人儿不知道晋献给陛下,竟然让童文议捷足先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周夫人听说叶芷青竟然被皇帝陛下召入宫中,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怎么可能?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奉召入宫?难道是因为她模样比较勾人?”

周琪来之前就已经问过周浩,听说是中书舍人童文议举荐了叶芷青进宫为陛下调理龙体。而周浩对叶芷青的医术极为有信心,话音里都带着喜气。

“大小姐是没见识过叶大夫的医术,连叔对她的医术也是赞不绝口,开口必称先生,若不是叶大夫不肯收他,两人之间年纪差的太大,连叔都恨不得拜叶大师为师。由她入宫为陛下调理龙体,少将军有救了!”

任何时候能凑到皇帝身边说上几句话的人,可比他们在下面使尽了力气效果要好太多。

当初叶芷青给童文议与胡桂春送礼的时候,周浩可没想到还有今日的境遇。只能感叹叶芷青的高瞻远瞩。

周琪对周夫人的思维给跪了:“母亲,叶姐姐路上将自己为流球国皇室看诊所得赏赐送礼给童大人,一路上与童大人打好关系,不但让童大人对大哥多番照顾,还派人送信给她,又举荐她入宫为陛下治病。母亲,就算是您再不喜欢叶姐姐,可她费尽心力想要救回来的,却是您的亲生儿子!连外祖父都不愿意伸手,只求自保的时候,叶姐姐却偏要往宫里去,不顾自己怀着身孕,就为了救回大哥,您再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冷血,让人心寒吗?母亲,您怎么能这样呢?”

女儿的指责如一记响锣重重敲在周夫人心上,让她傻愣愣看着小女儿——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在女儿心中变成了不可理喻的人?

周琪近来常觉得与周夫人讲道理是完全讲不通的,但是在周鸿境况不明,周震远在明州,虞阁老袖手旁观的情况下,有叶芷青不顾安危追随进京,一心一意要救周鸿出来,这份情谊足够令人感动。

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大理寺牢房里,周鸿与乔立平互为邻居,也算得奇景了。

初审之后,周鸿在堂上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而乔立平反咬一口引的审案的官员大哗,回到牢房他便有些得意,敲了敲墙壁,感叹:“周大人,真没想到有一天你我也能住在相邻的牢房里,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啊!”

周鸿:“不敢!乔大人黑白颠倒,在下自愧不如!”

乔立平听到这话,便当周鸿认输,当下更是得意:“大人当初在扬州抓人的时候何等威风,没想到还有今日。下官着实没想到啊!听说周大人乃是虞阁老的外孙,怎的也没见到阁老出手相救?”

周鸿靠墙闭上了眼睛,缓缓道:“乔大人,我竟不知大魏的官员有没有罪,不是靠法度与庭审来定罪,难道竟然是靠人脉来定的吗?”

乔立平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之意,只觉得他就是个傻子,不怪之前能够不计后果做出盐改之事。触及大多数人的利益,他偏偏还能蛮干,也就只有打仗打傻了的武蛮子肯做!

可惜他了解周鸿太晚,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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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官做久了,凡事便要在脑子里多拐几个弯,失去了冲劲与孤勇,最可怕的是以己之心度人,总觉得旁人拖家带口,为前程计,总不会做出孤注一掷的事情。

但他高估了周鸿这个武夫!

两个人枯坐在昏暗的牢房之内,周围再听不到旁人的声音,乔立平觉得好笑:“周大人,你也不是头一日当官,怎么还能无视官场规则而这么天真幼稚呢?今日审案的大理寺卿符大人也是虞阁老门生,他为何没有回护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做官呢,让上面的人满意才能升官,至于那帮贱民,有口饭吃饿不死就得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各个当个富贵老爷不成?你傻就傻在……只想着让平民百姓当富贵老爷,让他们各个感激你的功德,却罔顾上意,才有今日之灾!”

大家都循规蹈矩的做官,按部就班巴结糊弄上司,他却偏要无视所有规则,乱拳打死老师傅,一顿胡乱整治,竟然将秩序井然的两淮盐道给搅了个天翻地覆,实在是……都不知道该是让人夸他勇气可嘉,还是天生犯蠢!

良久,周鸿唇边泛起个讽刺的笑意,反问:“乔大人,难道在你看来,两淮盐价高到畸形的地步,百姓食不知盐味,连盐都买不起,所有的利益都装到官员的荷包,这事就正常了?就是为官之道了?”

乔立平讶异:“周大人,百姓又如何?他们要真是负担不起,历朝历代造反的不胜枚举,他们怎么没造反?!他们没造反是因为目前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不值得他们去造反!既然他们还能承受,你又有什么好替他们打抱不平的呢?这种胸怀,恕下官理解不能!”

夏虫不可语冰!

隔着一堵墙,两人心中同时浮起一个想法。

周鸿替大魏百姓觉得悲哀,假如做官的都如乔立平一般,只想着往自己荷包捞,巴结上官,那黎明百姓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周家历代戍卫海防,做的就是守护百姓的事情,却不知原来在乔立平之流来看,这纯属是个笑话!

幽暗的牢房里不闻人语,两人隔着一堵墙犹如隔着千山万水的巨大鸿沟,似乎永远也跨越不过去。

大魏皇宫里,叶芷青端了滚烫的汤药进了圣人的寝殿里,自有小宦官亲自尝了一口,见并无什么异状,便进给了圣人。

一碗滚烫的汤药下肚,他嗓子里那种痒痒的恨不得咳出来的感觉淡了一些。叶芷青趁势下针,等一趟针行完,圣人竟有了倦意,不一时便睡了过去。

这天夜里,圣人半夜里只咳醒了一次。

叶芷青掐着时间将熬好不久放在暖窠子里的汤药奉上,小宦官尝过之后服侍着圣人喝下,他便顺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天色微亮,胡衍在殿外侧耳听动静,寝殿里听不见半点动静。往常这个时辰圣人早就咳嗽的睡不住了,今日居然意外的好眠。

真没想到这小毛丫头医术还真不错,昨儿她便守在御膳房半日,听跟着侍候的宫人说,圣人用的每道汤水点心热菜都是她再三检查过,盯着御膳房太监做出来的,她自己更是煲了一砂锅玉竹猪头瘦肉汤进上。

叶芷青在寝殿外间的榻上踡了一夜,半夜里还一直侧着耳朵听圣人的动静,半梦半醒熬出了满眼的红血丝。

圣人叫起的时候,趁着侍候的宫人端了洗漱的热水进来,她回自己的下处梳洗,又亲自去熬药,将小太监送来的药材细细检查一遍,上了火就不曾离开过她的视线。

对于一个拿宫斗剧当娱乐来杀时间的现代人,忽然之间身临其境,稍有风吹草动都能警惕不已,看哪个宫人都好像在看施毒的坏人!

她在宫里住了三日,没睡过一个好觉,圣人每日被她轮着汤药针灸药膳的侍候着,这两晚睡觉好了许多,虽然时不时仍能咳嗽醒,但醒了也只是一时,喝了汤药很快就又睡着了,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腔子里松快许多。

但叶芷青却熬的萎靡不振,活像吸了烟土的烟民,时不时在圣人的视线之外,哈欠打个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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