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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的童音可怜兮兮地说着话,显得分外委屈。朱弦听得心都化了,声音不由温柔起来:“好了,鱼郎乖,不要问我来历了,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可是……”鱼郎委屈地道,“你要是再像上次一样,一下子离开两年,我该去哪里找你呢?”

朱弦奇道:“你找我做什么?”

鱼郎低低地道:“这世上,只有念念对我最好。”

朱弦沉默了,她对他实在说不上好,可这个孩子,大概是受到忽视太久了,哪怕一点小小的善意都能叫他感念于心。

“念念……”他唤她。

朱弦有些招架不住了,如果这样和她说话的是谢冕,她第一反应绝对是没好事,说不定会一脚踹上去;可现在是小鱼郎,如此信任、依赖地唤着她。

可小鱼郎注定是要失望的,他根本不可能在他的世界找到一个念念。

她心中叹了口气,柔声道:“鱼郎,你别担心,就算我离开你再久,也总会回到你身边的。终有一天,我会日日陪伴着你。”她嫁给了长大后的他,可不是能日日陪着他,不过那时他已经不稀罕罢了。

鱼郎毕竟小,听不出她语气中的敷衍,不由高兴起来:“真的?”

她道:“真的。”

鱼郎追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天天陪着我?”

朱弦含糊地道:“不会太久。”怕他再追问,连忙清咳一声,转移话题。想到她即将要与他谈的事,她神情转为严肃,沉声问道,“鱼郎,有一事我要问你,你须从实回答。”

鱼郎被她突然的肃然吓了一跳,声音有些怯怯的:“好。”

朱弦问道:“你体内有内家真气,怎么回事?”

鱼郎惊讶:“什么是内家真气?”

朱弦脸色沉了下去:“休要装傻,你体内这股劲气总不会是自己跑到你经脉中去的吧?”

鱼郎“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那股劲气就叫内家真气啊。”

他不知道?怎么可能!他体内的内力没有两年时间根本修炼不出,等等,两年……朱弦心里一动,问他道:“鱼郎,这内家真气是谁教你的?”

“是你教的啊。”鱼郎理直气壮地道。

“胡说。”本门内力修炼之法概不外传,她怎么可能会教人练这个,何况,她记忆中根本没有教过鱼郎。

“我没骗你。”鱼郎委委屈屈地道,“你还记得吗,两年前你在我的身体里曾经运过一次气。后来你走了,身体却还记得运气的路径,我每天照着修炼,觉得力气也大了,身体也好了,你虽然没有直接教我,但我确实是跟你学的啊。”

朱弦愕然,她一定是在做梦吧,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天赋如此之好!没有任何人教他,仅仅凭着身体的记忆,就硬生生地练出了内劲,居然没有走火入魔!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废了他的内力吧?鱼郎还小,硬要废掉他的内力会对他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朱弦纠结了,随即安慰自己道:“反正不是现实,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娘亲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她在梦里把内功修炼之法传给了别人。

“你在说什么?”鱼郎惊讶。

“没什么。”朱弦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道,“鱼郎,以后这个运气的办法你就不要练了。”

“为什么?”小鱼郎不理解。

朱弦道:“再练下去对你会有损害。”

“会有什么损害?”鱼郎懵懂地问。

朱弦为难了:她一时哪编得出有什么损害啊。何况,鱼郎的天赋如此之佳,处境又如此艰难,内力修炼对他其实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可强健体魄,保他平安。

鱼郎见她不回答,乖乖巧巧的,也没有催问。

朱弦硬着心肠道:“反正没好处,你听不听我的话?”

鱼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乖乖地道:“我听念念的话。”丝毫不怀疑她的话。

朱弦松了口气,撇掉内心的罪恶感,转而问他:“那些孩子常常这样欺负你吗?”她捞起袖子,身上全是细碎的伤口和淤青,有些看得出已是旧伤。

鱼郎的声音低了下去:“是我不中用,打不过他们。要是我像你这样厉害就好了。”

朱弦问:“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鱼郎不确定地道:“大概是因为我字写得比他们好,书背得比他们快,回答先生的问题也比他们答得好?”

所以,是鱼郎太优秀了,才会遭到嫉妒。“那你挨了打,就没人管?”她问。

鱼郎道:“二哥说了,小孩子的事,不要叫大人掺和。他们也不是打我,我们是比试武艺,是我技不如人,挨打也是活该。”

朱弦无语,刚觉得这孩子变通了些,现实就把她打醒了:“你是不是傻啊,他们比你大这么多,身形、力气都不在一个等级上,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鱼郎不服气:“你用我的身体,不就把他们打倒了吗?”

他说得如此有道理,朱弦不由气笑了:“你能和我比吗?”这么愣的孩子绝对不是小时候的谢冕,只是和谢冕用了同一个名字,同一个身份,同一张皮囊,处在另一个世界中的另一个人吧。

“鱼郎,”她道,“我不信你看不出,他们其实只是借着这个借口欺负你。”

鱼郎沉默了,良久才幽幽道:“即使我不答应他们比试武艺,他们也会找别的茬,倒不如让他们把气出了。”

朱弦心中酸涩:原来这孩子心里都明白着呢,可他还是做出了这种选择,那该是在多无奈的情况下。她默了默,问他道:“你就不能请长辈做主?”

鱼郎道:“有谁会管我?爹爹在外征战,祖母整日吃斋念佛不见人,娘亲她……”他没有说下去,朱弦却明白了他的未竟之意,周夫人的态度,根本就是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她蓦地一阵心酸,小鱼郎有爹有娘,堂堂侯府公子,遇到欺压时,竟只能忍气吞声,找不到一个人为他出头。

朱弦忍不住柔声劝慰他道:“既然这样,鱼郎就好好练武,设法让自己强大起来,到时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鱼郎可怜巴巴地问她道:“那你能教我武艺吗?”

她不可能在他身边留多久,怎么可能教得了他?朱弦正要回答他,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和说话声。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妇人声音道:“您先去里面坐一坐,主人马上就到。”

鱼郎惊呼道:“有人来了。”

朱弦哪需他提醒,手脚轻快地收起自己刚刚吃的枇杷皮和核,抚平座褥上的褶皱。她环视一圈看再没有破绽了,推开旁边一道门,闪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耳房,布置成盥洗室的样子,半开着窗。里面有架子、铜盆,屏风后还有恭桶,角落里点着熏香,驱散了飞虫与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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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关好门,随手将手中的枇杷残骸扔进恭桶。刚做完这一切,外面就传来了妇人的声音:“咦,这枇杷怎么好像少了?”

然后一个沙哑的女子声音带着紧张响起:“是不是有人闯了进来?”

朱弦的身子微微一僵,感觉到了鱼郎的紧张。鱼郎认识后来说话的那人?是谁,能让他情绪如此波动?要知道,她虽然能感受到鱼郎的情绪,但如果情绪波动得不强烈,她几乎是感觉不到的。

先前说话的妇人道:“此处荒僻,不会有人过来。您若不放心,我检查一下。”

“好,”女子的声音兀自紧绷,“你去看看。”

妇人应了一声,很快,脚步声往耳房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把明天一章发出来了,明天可怎么办啊!

第40章 幽会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朱弦看了看,见里面无处可躲,干脆运起内息,小心地攀着窗翻了出去, 躲进外面的花丛中, 恰好避开了进来查看的妇人。

过了一会儿, 就听到妇人说道:“您别担心,我检查过了,没有别人。”

女子道:“我这心里突突地跳得厉害,总觉得不安。”

一道陌生的少年声音忽然响起:“这是怎么了?”少年应该年岁还不大, 嗓音还有着变声未完全的粗嘎,声音低沉, 语气温柔。

女子惊喜:“你来了。”

妇人道:“娘子担心有别人闯进来。”

少年笑道:“这里我早就清理过了,不会有外人。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语声温柔和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之力, 让人听了心里十分熨帖。

朱弦心里一动:总觉得这温柔的语气听着十分熟悉。

女子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少年笑了起来,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声音极其温柔。

朱弦竖起耳朵,试图听清他们在说什么。鱼郎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带着一丝紧绷:“念念,我们快走吧。”

朱弦却是心中好奇,压低声音道:“他们鬼鬼祟祟的, 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们等一下再走。”

鱼郎一本正经地道:“非礼勿听!”

朱弦真想送他一个白眼:“他们这样偷偷偷摸摸的,肯定没什么好事。我们悄悄听一听,说不定可以帮到好人,这一点点非礼又算得了什么?”她义正言辞地忽悠鱼郎道。

鱼郎不知是被忽悠住了还是不敢反对她,果然不再做声。朱弦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与无措传递而来,连带着她的心都开始一下一下地跳得厉害。

里面的声音却越发低了下去。朱弦想了想,正要猫过去再靠近些。

少年的声音忽然一变,柔靡多情,缠绵之极,哑着嗓子道:“好人儿,我们好不容易会一次,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

关门声和脚步声响起,应该是那妇人退了出去。

女子恼道:“休要动手动脚的。”随即嘤嘤的哭泣声响起,“你就要娶亲了,以后还是休要再来见妾身了,免得新人不高兴。”

少年道:“娶她是父亲的意思,我岂会将她放在心上。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第一位的,旁人怎能比得。”

女子嗔道:“休要巧言哄人。”

少年叫起撞天屈来:“我对你的心天日可表,若我有一句虚言,叫我天打五雷劈。”后面的声音含糊了下去,似是被人捂住了。

女子的哭泣声又起:“好好说话便是,发什么毒誓,你要有什么不好,我……”

少年道:“好人儿,只要你懂我的心,我死而无憾。”也不知他动作了什么,女子嘤咛一声,哭声止住,随即有喘息声和啧啧的水声响起,少年含糊的声音响起:“春宵一刻值千金。”

女子娇喘着说了一句“别”,又被消了声,接着是窸窸窣窣衣物脱去的声音。

朱弦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暗叫倒霉。她还以为他们要干什么呢,原来是幽会偷情!她顿时失了兴趣,猫着腰,运上气,欲要悄悄远离。

下一刻,骤觉不对。心底愤怒的情绪骤起,席卷而上,她刚提起的一口气顿时岔了,内息开始在身体中左冲右突,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几欲晕厥。

朱弦觉得自己今日出门一定忘看黄历了,鱼郎胡乱练没有走火入魔,她只是随便用用内息,居然因为受到鱼郎莫名的情绪波动乱了内息。

这孩子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这下麻烦大了。内息乱行,经脉逆转,轻则半身不遂,重则半死不活。

朱弦顾不得其它,立刻盘膝坐下,默运心法,引导内息归位。

屋中的声响还在不断传出,拍打声,呻/吟声,喘息声,以及床榻的吱呀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息般钻入耳中。

鱼郎的愤怒越来越强烈,朱弦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她心知不妙,低喝道:“鱼郎,冷静!你想让我离开吗?”如果她这时离开了鱼郎的身体,她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但留在身体里的小鱼郎不懂内功心法,最终的下场只有走火入魔。

大概是“离开”两字提醒了鱼郎,他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朱弦舒了一口气,总算排除了干扰,可以抱元守一,调息归位了。

她默运心法,渐渐天人合一,忘却周遭的情景。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沸腾的内息终于归位,她睁开眼睛,露出笑容。这一次,鱼郎倒是因祸得福,顺利地打通了经脉,内力更上一层楼了。没想到鱼郎这身子竟是练武奇材,只是……她心中苦笑,只怕不得不把第一层修炼的心法传给他了。

原来鱼郎只是会一点皮毛,依着身体的经验运行或是散功倒也没什么,可现在内力初成,再不依心法而行或是强行散功,只怕很快会走火入魔。

她好不容易救了他,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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