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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此时真有一巴掌拍死谢冕的冲动,她昨晚怎么会以为谢冕心思深沉,别有所图的?这家伙绝对是没心没肺吧!实在是太讨人嫌了。

她暗自咬牙,可今日是她认亲的日子,她还想在谢家好好混下去呢,总不能像这混球一样不管不顾吧。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脾气,看向谢晟赧然道:“听说大嫂女工极好,以后我向大嫂多多讨教。”

谢晟笑道:“都是一家人,弟妹不需见外。”他顿了顿,语带劝解地道,“老五就是这么个脾气,自己的东西再好,也要谦逊几句,并不是真的嫌弃你不好。”

他倒真是好涵养,谢冕态度如此不善,他非但没放在心上,反而来安慰她。

朱弦不好意思地笑道:“嗯,我知道五爷就是这个脾气。他嘴上说得凶,其实心里……”话还未说完,谢冕沉下脸来,拉着她就往下首走去。

朱弦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他的身上,谢冕扶住她,似笑非笑地道:“娘子可站稳了。”

朱弦也不恼,眉眼弯弯,好脾气地道:“站不稳也不打紧,有五爷护着我呢。”

谢冕眉头微挑,狐疑地看向她。早上不还和他打了一架吗?他可不信就这一会儿,她的脾气就变好了。

朱弦笑靥如花地看着他,娇艳得仿佛三月桃花的面容分外动人。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五叔,我们还等着五婶的见面礼呢。”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朱弦懒得多理会谢冕,循声望去,见到两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童子。其中一个皮肤微褐,圆脸大眼,头上梳着一对抓髻,正是昨夜到过她新房,说谢冕“不学好,要远着思齐院些”的孩子。另一个孩子大一些,五六岁的模样,同样的圆脸大眼,皮肤却要白一些。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站在一个瘦削的一脸精明的锦衣青年身边。

“这是三哥,那两个是他儿子。”谢冕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朱弦想起昨日谢昆次子无礼的话语,心里一点都不意外谢冕的冷淡。不过,先是谢晟,再是谢昆,谢冕连装装样子都不肯,也难怪坐在上首的谢渊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她心思百转,面上却丝毫不露,笑盈盈地上前见了礼,同样给谢昆奉了茶,送了一个绣花的笔袋。

谢昆的两个儿子五岁的谢成文,四岁的谢成武过来给她行礼,她一人赏了他们一个放着小金锭的荷包。

剩下的近亲却不多,谢冕兄弟中,老二谢显亡于赵王之乱,老四谢易在晋地任职,赶不及回来参加婚礼。谢冕的舅家则远在江南,此次外甥结婚,只派人送了礼,人却未到。

谢冕又带她见了长姐谢昕的夫婿固城伯张伦以及堂弟谢昌、谢炅等,依然是一副散漫冷淡的态度。

众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倒是对朱弦都态度和善,甚至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些许同情。

等到这边告一段落,世子夫人丁氏过来带她去见女眷。

丁氏穿着一件水红色镶五指阔斓边兰草纹褙子,绛紫色马面裙,头上戴一支丹凤朝阳金步摇,打扮得华贵异常。

她相貌平平,胜在气质温和大方,举止雍容,若在一般人家,也能叫人喝一声彩。然而站在风姿卓绝,如月华皎皎的谢晟身边,不免黯然失色,令人心生不般配之感。何况,她嫁入谢家七年,至今还未生下嫡子。

朱弦心中不免暗叹:难怪连定南侯都觉得过意不去,要送谢晟美人。公侯之家嫡系没有嫡子,那可是致命之伤,坐在皇位上的那位要是苛刻些,甚至可以在没有嫡子继承时撤去爵位。

丁氏虽然得丈夫爱重,只怕在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丁氏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含笑携了她的手,领着小夫妻去往西厅。

西厅的女眷以谢冕的祖母许老太太为尊,人并不是很多。

不过也是,刚刚固城伯张伦就和谢冕道了歉,说谢昕刚发现有孕,来不了了,代谢昕送了朱弦一对羊脂白玉钏;二哥谢显因是赵王伴读,参与赵王谋逆,被从族谱除了名,妻子卜氏和离另嫁;四嫂薛氏跟着丈夫在任上,谢家来认亲的近亲唯有小长房丁氏,小三房徐氏,庶妹谢阳,以及二房三房的两个婶婶卫氏和田氏。

朱弦走进去,就看到上首坐着一个慈眉善目、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一边和坐在她身边的两个三十余岁年纪、盛装华服的妇人说着话,一边时不时地瞥向厅外。见他们进来,露出喜色:“冕儿和他媳妇来了。”

一众妇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朱弦身上,朱弦望过去,发现大多数都已在昨日的洞房中见过,只不过和名字对不上号而已。

丁氏带着两人走到老太太跟前,笑着向朱弦介绍道:“这是太夫人,五弟打小就是在太夫人跟前长大的。”

周夫人身子不好,精力不济,谢冕无人照顾,许老太太看得心疼,在谢冕七岁那年把他接到了自己的院子。

朱弦盈盈含笑,和谢冕一起下跪磕头,没有叫“太夫人”,而是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祖母”。

许老太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答应一声,脸上笑开了花。朱弦将茶奉上,又献上为许老太太准备的抹额、暖耳等针线。

许老太太摸着手里精致的针线活,笑得更开心了,连道:“好,好!”又一叠声地吩咐道,“把我给冕儿媳妇准备的东西拿来。”

身后的丫鬟吃力地抱了一个雕刻精美的楠木匣子过来,匣子的颜色暗沉沉的,显得有些年头了,上面挂了一把精巧的铜锁。

朱弦接过匣子,只觉手中一沉,差点没能接住,不由吃了一惊。

许老太太将钥匙递给她,笑道:“打开看看。”

朱弦乖巧地应了声,依言开了锁打开盖子。匣子中,大红的绸子上静静躺着一顶赤金镶百宝五凤朝阳累丝冠,一个赤金八宝盘螭璎珞圈,珠光宝气,明晃晃的耀人眼目。

莲子米大的红宝石红如鸽血,指甲盖大的碧玺和猫眼湛湛生光,细碎的金刚石盘绕在底座上,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璎珞圈中心镶着的一块大如鸽卵、碧绿剔透的冰种翡翠。

一时间,满室生辉,围观的女眷看得眼睛都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货模式小谢上线o(n_n)o

第8章 徐氏

朱弦愣了愣,忙道:“祖母,这太贵重了。”这两样东西虽是许老太太给她做面子,可委实太招眼了。

许老太太笑呵呵地道:“我老了,这些东西又戴不得,不留给小辈,难道还留着发霉?”

朱弦不安地推辞:“祖母抬爱,可我年纪小,怕当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话许老太太不爱听,脸色不豫地道:“怎么,嫌弃老婆子的东西老旧?”

“怎么会?”朱弦看了匣子中一眼,眼睛亮晶晶的,“这么漂亮的东西,谁会嫌弃啊?”

许老太太高兴了:“漂亮东西就该配漂亮人才是。给你你就拿着,再不肯要就是嫌弃。”

朱弦不好再推,谢过了许老太太。

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到底是五弟妹讨人喜欢,这见面礼,可是我们妯娌中头一份了,就是大嫂当年也比不过。”

朱弦眉头微不可见地一蹙,随即嘴边挂上一缕微笑:有意思,这话说的,非但在抱怨老太太不公,还把丁氏都拖下水来了。

她认得这声音,正是在新房中笑她和谢冕看对眼的那个少妇。

循声望去,就见下首站着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妇,中等个子,皮肤微黑,眉目俏丽,打扮得极其出挑。上身一件真红色遍地金掐腰窄袖袄,配镂金撒花石青洋绉裙,梳着华贵的牡丹髻,插上三四支镶着宝石的金簪,小巧的耳垂下,一对赤金流苏红宝石耳坠闪闪发光。

好一个俊俏的黑美人。

朱弦心中暗赞一声,微微笑着合上了匣盖,没有接话。

丁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不动声色地道:“五弟妹年纪最小,别说太夫人了,就是我也觉得怪可人疼的,赏赐厚一些也是应该。何况,”她瞥了黑美人一眼,口吻轻松地道,“我和三弟妹入门早,这些年,也不知偏了太夫人多少好东西了,五弟妹来得最晚,原就吃亏了。”

原来黑美人就是三奶奶徐氏啊,看徐氏说话行事,在敬伯府是真风光,仿佛娘家安国公府的倒台对她毫无影响。

是因为敬伯府唯二的两个重孙辈都出自她的肚子,所以腰杆才这样硬吗?朱弦心里思量着,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许老太太显然很喜欢徐氏,对她的话不以为忤,伸出一指,乐呵呵地点了点徐氏的额头:“就你掐尖好强,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不成?”

徐氏就拉着她的手撒娇道:“您自然不会亏待我,我这不是怕您老人家有了新人忘旧人,不疼我了吗?”

许老太太呵呵笑着正要回答,蓦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三嫂怎么就是旧人了,我看你今日这打扮,比新人还新,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的新娘子是你呢。”

众人看她一身大红,满头珠翠,果然打扮得比新娘子还华丽,若不是新娘子肤光胜雪,姿容绝丽,只怕生生要被她抢去全部风采。

厅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还夹杂着几声轻笑。

徐氏自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素来自负美貌,昨日见新人容光照人,难免起了一较长短之心,今日出门前着实好好打扮了一番。

但心中所想被人这么毫不客气地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竖眉道:“五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冕伸手拂了拂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凤眼一弯,笑得风流倜傥:“我自然是夸三嫂美貌动人。”

他一个做弟弟的这么夸自己的嫂子委实有些放肆。徐氏也不知怎么想的,一愣之后却回嗔作喜:“五弟这话说的违心,要论美貌,我哪及得上你新娶的媳妇。”

谢冕漫不经心地道:“她到底年纪还小……”

余话未提,也不知徐氏脑补了什么,神情更高兴了,自然不在意谢冕先前刺的那一句,更是不再提见面礼厚薄之事。

朱弦在一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徐氏,还真是好糊弄啊。

丁氏暗暗摇了摇头,拉着朱弦给她介绍许老太太身边的两个妇人:银盆脸,大眼塌鼻,一脸富态的是二叔谢海的妻子卫氏;身材娇小,细眉细眼,精明外露的是三叔谢江的妻子田氏。

朱弦送她们的是皮毛护膝,两人分别赏了她一对金镯子和两股镶珊瑚珠赤金芙蓉钗。

接下来就是丁氏和徐氏,朱弦照例奉茶,送上针线,丁氏自然不会为难她,送了她一套赤金石榴石吉祥如意头面。石榴石虽不贵重,但寓意着多子,倒是取了个好兆头。

徐氏却拿着朱弦送上的绣着兰草的绣囊反复看了几遍,一脸嫌弃地道:“料子倒是不错,这花样子实在太老。”

丁氏头疼地打圆场:“我看着倒还是不错,怪精致的。”

徐氏冷哼:“大嫂惯会做好人,我性子直,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竟是连丁氏的面子都不给。

丁氏脸色微变,咬了咬牙,居然没有再说什么。

朱弦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软糯糯地笑道:“我这花样子确实旧了,三嫂若有好的,教我描两个呗。”

小姑娘的笑容甜甜的,大大的眼睛真诚地看着她,别有一番纯真可爱。徐氏想到谢冕说的“她到底年纪还小……”,忽然什么气都消散了,长得好又有什么用,一团孩子气,连自己为难她都看不出。自己跟个傻孩子较什么劲。

“罢了罢了,我叫小丫鬟送点新样子给你。”她不耐烦地道,随手递了一个锦匣给朱弦,“送你的。”

朱弦笑眯眯地接过,谢了她。

徐氏催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她一副急着炫耀的模样,朱弦自然不会扫她的兴。锦匣打开,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匣子里是一个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鸾鸟纹分心,虽比不上太夫人送的百宝累丝金冠珍贵,却也是珠光宝气,华贵异常,一下子就压过了丁氏。

丁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不好说什么。

朱弦心里有些奇怪:徐氏是庶女,按理说不可能有太多陪嫁,谢昆则为庶子,生母是敬伯原配陶夫人的丫鬟,也不可能有太多私财贴补他们,徐氏的出手怎么这么阔绰?看她一身打扮,也是价值不菲,谢家就没有人起疑心吗?

徐氏得意洋洋地看了丁氏一眼:“四弟妹进门的时候我送了她一个嵌宝累丝满池娇分心,总不能亏待了你。”

朱弦笑盈盈地谢过徐氏。她真是太喜欢徐氏这种性格了,明明不喜欢他们夫妇,却为了出风头,扫丁氏的面子,出这么重的礼。而且张扬跋扈,有什么都摆在面上,三句两句就能被糊弄住。要是谢家的人都像徐氏这样,她的日子想必会十分好过。

两个嫂子见过,剩下的就是一些远亲以及谢冕年将及笄的庶妹谢阳和丁氏刚满周岁的女儿宝姐儿,朱弦送了谢阳一对金戒指,宝姐儿一个金锁片。其余远亲年长的送上针线,年幼的送放了银锭的荷包,各有表礼。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许老太太见谢冕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心疼地道:“冕儿和他媳妇昨儿累着了,先回去休息吧,晚饭再到我那儿去吃。”

谢冕笑嘻嘻地道:“还是你老会心疼人。”

许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眼中却止不住流出笑意:“记得和你父亲打声招呼。”

*

思齐院中已有人在等她。

刚进院门,朱妈妈就快步走上前向她禀告道:“奶奶,东跨院的朝歌和暮舞两位姑娘求见。

朝歌,暮舞?朱弦疑惑地看向恭敬地候于廊下的两个年轻女子,见两人一个轻盈多姿,一个柔媚多情,都生得姿色不俗,身段婀娜,打扮和寻常丫鬟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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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谢冕纳的那两房美姬了,平时住在东跨院。她不由似笑非笑地看了谢冕一眼:“五爷,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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