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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风流韵事
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既是乾封帝的寿辰, 也是五六两位皇子迎亲娶妻之日。
司礼监上下这几日忙得连轴转, 连洒扫的小太监都不得闲。
武贤妃现在成了宫里的二把手, 大权在握, 连刘谙照面都得小心伺候着。魏王又是诸皇子中仅剩的一字亲王,身份尊贵,司礼监不拿出十分的力气应对,不等于给自己树敌吗。
原本这两桩婚事的喜银一共是四十万两,但长宁郡王不过一落毛的凤凰,在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投资的地方,司礼监最是势力, 端会看人下菜碟, 康王府中早先投进去的好东西都被搜刮一空, 除了内务府规制内的那点物件,六皇子这门婚事什么都没多添。
襄成侯府那边得了兵权,对这门婚事的怨愤也少了些,额外给长宁郡王妃的嫁妆上补了不少东西, 好歹保住了体面。
清晨时分, 百官携家眷入宫,在太和宫殿中喜贺圣上大寿。
寿康宫楚太后时隔一年再度现身宫闱,瞧那气色,还算不错。
夏皇后方才正与瑞嘉公主谈笑,结果老太太一到,母女俩立时歇了声。祖孙两个早就因为承恩公府那一家子撕破脸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前脚老太后一蹬腿,瑞嘉公主就能一张和离书甩到楚奕辉脸上。
盛家皇室阳盛阴衰,乾封帝的后宫前前后后二十多年只降生了三位皇女,瑞嘉生母早亡,打小就养在中宫膝下,身份自不是溧阳、萍莱两位殿下能比的。
夏皇后虽是头脑简单但极为护短,瑞嘉公主虽非亲生,但带在身边二十年,一把屎一把尿拉拔大的,这感情比起亲生的也不遑多让了。
一开始楚太后放任韦鸿烨那禽兽靠近瑞嘉的时候,夏皇后就差点暴走。靖远侯那个混账不满十五就偷摸在宫内开荤,若不是老太太伸手护着,夏皇后早用中宫签把人打出去了,还敢肖想瑞嘉,瞎了他的狗眼!
乾封帝对外甥那些小毛病也受够了,借着这个由头,一脚将人踢了出去。
这桩上代婆媳官司,最后还是太子出面解的围。当时适逢京城大考,太子便谏言在新科进士中为瑞嘉择一才华横溢的良人,实际上,楚奕辉的身份摆在那,他只要去考,谁敢不点他。
寿康宫老太太又趁机放出皇女择婿的消息,京中高门心眼都亮着呢,没谁不懂这里面的道道。
楚太后对娘家这个后辈一向十分自持,配公主嘛根本没什么了不得,她老人家促成这门婚事也只是不想瑞嘉这块肥肉落到他人口中。太子无胞亲,皇室中关系最近的非瑞嘉这个疯丫头莫属,栓住她,楚家便至少能再延续两代荣华。
老太太算盘打的极好,就是没料到瑞嘉公主自己偷摸跑到金銮殿相夫去了。
最后一场殿试,乾封帝与内阁里诸位阁老都在,当时诚王势大,得以与太子一起陪侍。瑞嘉一身内宦服藏在大殿西北角最后一根廊柱后面,逐个打量应试的士子。
她从后往前看,直到最后,眼光停在御座下方第一座便再未移过。
这位殿下看得入痴,身形显出来了都未曾发觉。太子与诚王一抬眼,便看到穿得不伦不类的皇妹呆愣愣的站在角落里,两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会元看,简直丢人丢到宫门外了。
刘谙当时都要给这位小祖宗跪下了,苍天呐,让这位混进来,圣上待会不得扒了他的皮!
内阁里诸位阁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唯有抱恙在身的何阁老吓出了一身冷汗。
无他,自己的嫡长孙何佩成就在底下考着呢,要是被这位殿下相中了,那前程可就断了啊。
本朝皇女多下降武勋,驸马可掌兵权,限于前线,因此,公主多寡。
皇女所出子嗣带有一半天家血统,生下来便有爵位。凭其母的受宠的程度,高可至三等伯,再不济也是从二品轻车都尉。
而文官之后多凭科举晋身,不奋斗个二三十年别想摸着三品的门槛。
像这样父子尊卑倒逆,成何体统。
这是世家推脱赐婚的常用说法,但实际上呢,只是因为利益阵营的不同导致文武之间的绝对不相容。
在世家眼中,武勋究其出身,大多草莽,立户不足百来年,谈何底蕴。没有底蕴,便教养不出优秀的子孙,没有优秀的子孙便不该妄想朝政务上插手,乖乖待在边疆专心对付异族就好了。
北疆是开国皇帝特意辟出来的“讲武台”,时时磨砺着大朔兵锋,但上百年过去了,这块磨刀石眼看就要见底了,武勋们自然得另找一条活路。
军中底层无阶可上,只能认命苦熬;中层回防之后把控地方,勉强支撑门户;而剩下的高层嘛,自然就只能在朝堂上比划了。
永安侯府算是武勋中转型最为成功的一例。当然,这里面大部分都要都要归功于沈赵两家联姻的功劳。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文官体系对于永安侯府怀字辈的几位老爷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极度排斥。
目前京中大部分武勋都被夺下了军权,京郊那三毛两爪谁也不放在眼中,勋贵之后空有名号,却无实权,如此下去,撑不过三代便会被养成一帮禄虫。届时,削爵恐怕就不再是笑谈了。
科举晋身,五分苦学三分机遇两分资质,缺一不可。
出身高门、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们,哪个能经的了十年苦读,绝大多数最后都逃不过蒙荫入仕。
也因这个缘故,大批中低层要职被侵占,世家的权益受到严重挤压。
挡人官道,尤甚杀人父母。就凭这利益关系,文武之间的梁子就解不开。
从孝宗收复西境之后,大朔已难有开疆辟土的大动作,文武之间的地位在不知不觉中就拉开了差距。
文尊武卑,驸马人选一定,便会授予正二品虚衔,划归宗亲一派。除非前线掌兵,否则三品以上高职免谈。
何佩成是何家倾力培养的继承人,如若尚主,在六部九卿中的仕途便会受到极大阻碍,按往常有过的案例,十成可能被调进清水衙门荣养。
而且本朝公主彪悍成风,私德秽乱,声名狼藉者比比皆是,世家最重门楣,子孙尚主,羞及祖庭,是以避之不及。
不过事实证明何阁老真的想多了,何佩成才思敏捷不假,但面相方正端肃,完全不投咱瑞嘉殿下的眼缘。
人家一眼相中的可是那届会试飙出来的大黑马,邵家八公子,邵柏博!
科举乃是朝廷选拔人才的大事,哪容一个小女子任意胡为。瑞嘉公主最后被内侍与两位皇兄合力擒走,带回了后宫发落。
太子当时心里十分惋惜,早知道半路杀出一个邵柏博,他绝不会早早答允皇祖母那桩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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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与承恩公府的分量孰轻孰重,是个人都会比较,东宫简直亏大发了。
乾封帝赐婚的圣旨早就拟好了,只等金殿定榜便同时颁旨,楚家一早打过招呼,皇室不能出尔反尔。
不管小女儿怎么闹腾,楚奕辉都是铁板钉钉的驸马人选。
当然,以乾封帝对母家那点稀薄的情感,指望他教导闺女婚后三从四德是甭想了。瑞嘉公主原就得宠,因着这事又抓住了君父的几分愧疚,那作起来就更是无法无天了。
这位殿下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楚奕辉一眼,满心满眼都是新鲜出炉的状元郎。
公主府整修完毕,便撇开驸马一人玩的欢快。
邵柏博在翰林院任职,她就在翰林院扎营,瓜果点心捣饰的就跟戏园子一般。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段时间邵楚二人与瑞嘉公主之间的爱恨情仇就是京城老百姓的最大谈资。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无不嘲笑楚奕辉这绿帽子戴的稳。
邵柏博原有一青梅竹马,乃已故直隶总督徐哲于的长女徐榕月,两人是姨表亲的关系。徐榕月因为采选的缘故,从很小的年纪就随母兄借住在京城外家,两人算是日久生情。
不过,邵玄渊名声虽大,但身份不高,邵柏博早先又无心功名,所以徐家本宗对这门婚事极不看好。
徐家是诚王党的骨干,就在乾封帝头批打压的名单上,阖族遭难,为了挽回颓势,便想将家族嫡长女送进宫城,以求圣心怜悯。
瑞嘉公主不知从哪查到了点蛛丝马迹,霎时间妒火中烧,一番添油加醋将此事报给了夏皇后,她留了个心眼,没说心上人与徐贵姬有私情,只说此人行为不检,妇德有亏。
区区一个六品贵姬,又不得宠,夏皇后就是手无凤印,收拾她也绰绰有余。
邵柏博在表妹进宫之前请人提过亲,这桩婚约虽说未成但也极犯忌讳,为了保住两家清白,邵府便紧急出手,在附庸属官中挑了一家适龄的火速下聘。
林氏其父那时不过是礼部四品从祭,能与邵氏这等百年士族结亲,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况且未来姑爷又是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喜得林氏一族一点都没矜持,媒人上门的第一回 就应下了。
即使后来被瑞嘉公主处处刁难,林家也没吐出这门婚约,咬着牙将闺女送出了门。
当时若不是太子下了禁足令,将瑞嘉圈在坤宁宫,恐怕她能在人家大婚的时候上门砸场子去。
不可否认,邵柏博避居江南,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位殿下,好在三年过去了,彼此之间都冷静了下来,瑞嘉公主怀有新欢,纵使对故人念念不忘,但有邵阁老在那挡着,她又不能将人抢回公主府去,索性再不相见,省得心痒痒,给自己找罪受。
第194章 鸠占鹊巢
楚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不过是用药吊着命罢了, 所以虽然面上气色还好, 但实际上, 多走两步都会觉得胸闷气喘。
老太太也清楚自己熬不了多久了, 好在太子储君之位已经坐稳,她除了娘家几个不省心的兄弟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现任承恩公府当家的几位老爷没有什么恶习,就是草鸡的身子揣了颗凤凰心。
楚家起于微末,跟世家压根不沾边。能有今日的光景,全靠太后肚子争气,当年一举生下先帝长子,而这个儿子后来恰好又成了九五至尊。楚家水涨船高, 地位一下就拔到了极致。
家中老太爷在时尚好, 承恩公府上下勉强算摆得正位子, 虽说对外孙没什么襄助,但也绝不拖后腿。那时候乾封帝还是湛王殿下,虽然外家看着默默无为,但有血脉这层牵扯, 心里还是有不少情分在的。
直到当今正位东宫, 马上就要登基之时,楚家出了有史以来最大一场差子,直接交恶孟家,导致乾封帝不得不以半君之身亲赴孟府磕头认错,可谓之奇耻大辱!
自那以后,楚家与乾封帝便再不复往常亲近, 太后多番说合也不过为娘家讨到些面上荣光,实权,乾封帝分毫不给。
正因为清楚这里面的恩怨,所以当初楚太后才那么坚持的要将瑞嘉下降承恩公府,哪怕这疯丫头胡作非为、不守妇道,也都压着不给和离,她老人家不求别的,只要瑞嘉生下一个带有天家血统的楚氏子孙,也就知足了。
偏偏楚奕辉是个无能的,连自己媳妇都拢不住,太后没办法,只能强撑着一口气,出来给夏皇后母女施压。
其实老太太还留着一手绝的,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就算卑劣些,也能将瑞嘉彻底栓死。但那也意味着会损伤她与皇帝间的母子之情,这是老人家绝不能接受的。
瑞嘉公主一年与驸马同房不过五指之数,还常分内外间休寝,能怀上就有鬼了。
这位殿下早存了与君绝的心思,怎会给楚家孕育子嗣,她的京郊别院内养着不少面首,睡谁不比睡楚奕辉那个自命不凡的蠢蛋强。
老太太在上面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导致宗室里几位大长公主都不怎么高兴,这话里话外的,竟是指着咱盛家闺女骂不贤惠呢,也不想想你是什么出身,若非嫁进皇室能有如今的荣耀,糟践中宫公主去贴补你娘家,忒是脸大了!
宗亲与外戚向来不对盘,楚家平素拽的二五八六,看着也不是会做人的。
裕老亲王等老人见惯了姊妹之间的习性,瑞嘉这点破事真只能算毛毛雨,太后言语间着实失了分寸。
楚奕辉开头还洋洋自得,姑祖一出马,瑞嘉这个恶婆娘立马就老实了。可一会儿过去,等他收到太子与宗室那边诸多不善的眼神之后,心里咯噔一下就觉出不对来了,这时候他想上前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瑞嘉当众领了太后一顿训诫,转身就回坤宁宫思过去了,那小眼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乾封帝渐渐起了火气,自家闺女嫁个窝囊废已经很吃亏了,平素玩玩有什么的,而且她只憋在自己的别院里闹腾,从不出格,母后这要求也太过分了。
当初赐给瑞嘉公主府就是想让她住的舒坦点,承恩公那一家子哪是什么好东西,远着点才好呢。
给皇后递了个眼色,就将瑞嘉拖在宫中,看楚家有没有胆量到乾清宫要人。
魏王最近对东宫极是殷勤,大婚忙得晕头转向还不忘日日到东宫刷脸。太子一早应允,今日会去魏王府席上喝几杯喜酒。
长宁郡王神智不清,圣上免了他晨起入宫请安,着内侍监新任监首陈合全权代理大婚事务。
时辰已到,镇国公府与襄成侯府的车队该相继入宫了。
今儿是武贤妃的主场,乾封帝难得与其颜面,准许陪坐一旁,受高堂之礼。夏皇后刚刚才得了圣上在瑞嘉问题上的支持,这会儿正心情愉悦,就没有过分计较。
再说,武氏与魏王一直都是有眼色的人,夏皇后对这对母子并没有很深的芥蒂。
大殿之上两队新人,却是截然不同的神色。
魏王借着王妃傍上了军中巨擘镇国公,首先小命就上了一层保险;再者,岳族都是清醒人,对他在朝局上多有点拨,若非如此,恐他会像老六那般一条道走到黑,最后下场凄惨。由此种种,魏王心底对王妃十分看重,大婚之前就清了王府,一心将来好好过日子。
而另一侧,便是许久不曾现身的长宁郡王了。早有流言说这位殿下哀毁过甚,形削骨立,现在看来所言非虚啊,只是那呆滞涣散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怎么越瞧越觉得怪异呢。
考虑到长宁郡王的不稳定性,大婚的礼程进行的很快。两队新人拜完高堂之后便领着一众人马出宫了。
长宁郡王不能受惊,所以与王妃同乘车架。
车辕内,盛阆祯迷迷瞪瞪,整个人缩在边角,一点正常人的神态都没有。水家姑娘抿住红唇,止不住的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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