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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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他自己都没把握,不能再轻易许给她。

他离得近了,她自然而然地靠过去,像只颤颤巍巍的小兔子,贴在他的肩头。起初是额头边角轻触,见他没有抗拒,遂将整个脑袋都靠在他身上。

她心情很好,有种大病初愈后的精神奕奕,声音里透着灵动跳脱,问他:“兄长,你来看我,是不是代表我以后又能去你屋里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我又没说不让你来。”

她高兴地笑了笑,忽地像是想起什么旧事,语气低了下去,喃喃自语:“我知道兄长是因为我的血,所以才待我好的。但是我不在乎。”

她顿了顿,声音透出一抹娇羞,越发细软:“不怕兄长笑话,我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用处。能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极为心酸的话,从她嘴里跳出来,竟像是一番豪言壮志,骄傲又自豪。

她要的不多,只想在他身上有个寄托罢了。等了十六年才等来的亲情,抓住了,就不愿再放手。

言喻之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他见过比她可怜万倍的人,在那些人跟前,他没有半点动容。她轻巧一句话,却瞬间打破他的铁石心肠。

上心就上心吧。

人这一辈子,总不可能事事尽在预料中。在这诺大的府里,除了他,她还能依靠谁?

她爱哭又脆弱,他本就该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更何况,她还是他的糖。

他所有能尝到的甜处,都系在她身上,横竖是扯不断的关系,何必再避讳些什么。上天将她送到他面前来,可不就是为了让他牢牢抓住她吗?万一她出个什么意外,他到哪里再去找像她这样香软可口的解药?

他心里惦记她,天经地义,纵使他心里从来没有装过人,如今装了她,就算不习惯,过一阵子,也就习惯了。

言喻之看着她说:“那日是兄长的错,不该冷你,阿婉以后好好在兄长身边待着,想什么时候来兄长屋里,就什么时候来。”

她红了眼,鼻头也红红的,小声问:“还会有紫檀匣吗?”

他笑着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有,要多少,有多少。”

少女柔软的樱唇边绽出花朵来:“阿婉一定要快点痊愈才行,已经迫不及待想给兄长喂解药了。”

她就是她自以为是的回报了。

从小受尽欺压的人,忽然受了别人的好,连接受的姿态都战战兢兢,不敢心安理得,只想着早日还恩。

言喻之低眸瞧她,“兄长不急,阿婉好好养身子。”

他派了人悉心照料她,半个月后,她总算好起来。

她这边恢复了,言瑛却还在祠堂跪着。

言夫人实在忍不住,这日跑到书房,希望能求言喻之网开一面饶过言瑛。

恰好碰见言婉。

言婉坐在屋中央,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吩咐言喻之屋里的人给言夫人上茶。

全府上下,如今没有她使不动的人。

经过言婉落水的事情后,整个言府的人都知道了,言喻之捧在心尖上的人,是四姑娘。

言夫人诧异地看着言婉熟络使唤人,那些奴才,个个都对言婉言听计从。竟比待她这个太太还要恭敬百倍。

言婉交待完了事情,亲自端着茶来到言夫人身边,言夫人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言婉的衣袖,央道:“阿婉,你素日最是乖巧,你去和你兄长求个情,就说阿瑛不是有意推你,让他不要再责罚阿瑛。”

少女撅起嘴,答非所问:“小六身子骨真是壮,在湖里折腾了一个时辰,竟然没有冻死。”

言夫人脸色一变,语气愤怒:“你什么意思!”

少女笑着靠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柔声道:“太太,听说过作茧自缚这四个字吗?不瞒您说,那一日,小六确实没有推我,她素日欺负我欺负惯了,只怕连她自己都怀疑,那一日,我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才跌落湖中。”

言夫人瞪大眼,气不打一处来,逮住她的胳膊,就要打她:“好哇,你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话音落,门口出现一道身影。

言喻之冷冷问:“太太,你在做什么?”

言婉立刻从言夫人手中逃脱,可怜巴巴地躲到言喻之身后,身影细弱:“兄长,母亲说我要是不替小六求情,她就扣下我的嫁妆。”

嫁妆。

有什么重要的事从言喻之脑海中一闪而过,惊得他眼皮直跳。

作者有话要说:  日理万机嗜糖成瘾的言首辅:oh,shit,我才想起,我那可爱又香甜的妹妹,是定过亲的人。

惊天霹雳。仿佛看见无数苦药汹涌浇来。

第26章

言夫人张嘴就要辩驳,气急败坏, 话到嘴边, 忽地望见言喻之面色阴沉, 一双幽深似湖的眼死死盯着前方虚无, 像是在思考什么可怕的事。

白光映在他身后,迷迷沱沱,看不出一丝温暖之意,倒像是冬日的雾气,嘶嘶透着冰冷。

言夫人咽了咽,知道现在不是求情辩驳的时候,不敢再说话, 不甘心地瞪了言婉一眼, 趁言喻之发话之前, 自行离去。

言夫人走后,少女作势就要推着言喻之进屋,言喻之却在这时开口,“阿婉, 今日天气好, 我们去园子里逛逛。”

少女乖巧应下:“好。”

言家园林巧夺天工,就连路边最不起眼的小石子,都经过精心设计。言喻之喜欢奇巧的景色,遂将天下最别致的景都搬到了园子里。

平日他休沐,便到园子里住上几天,欣赏花木草石, 将它们映到画上。而现在,他望着这满目奇珍异景,半点愉悦的心情都没有,心中只有烦闷的情绪不停叫嚣。

他怎么就忘了她定亲的事?

家中的姐妹,除了已经嫁出去的大姑娘,剩下几位都待字闺中。他鲜少在姊妹身上费心思,只依稀记得他父亲死前给谁定了亲事。

现在忽然想起,早早定出去的姑娘,可不就是阿婉么。家里的二姑娘三姑娘尚未说亲,就直接为四姑娘定了亲,结的还是皇亲。对于当时的阿婉而言,嫁过去就能做王妃,这门婚事确实着实风光。

她无依无靠,在府里又无交好的长辈做主,若不是机缘巧合来到他身边,她的这门亲事,就是她最大的盼头。

远处雕梁画栋,玉宇琼楼,言喻之停在树荫处,墨绿的枝叶浓得发腻,风微微刮过,旋了半片落在他膝上。

少女俯下身为他拂开,靠在他的扶手边,小脸蛋灿若春桃,“兄长,你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是因为我和太太起争执的事吗,我……”

话未说完,他轻启唇齿:“阿婉,你想嫁人吗?”

少女一愣,脸颊泛起晕红,“兄长,为何突然提及这个。”

他目光深深,几乎要将她刻进眼里。

像她这样的姑娘,有谁不喜欢,见一眼就难忘记,更何况是娶回家天天看着。她娇软又贴心,定会博得未来夫婿的喜爱。

言喻之越看越心慌,下意识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她立刻就贴了过来,眨着无辜清纯的水眸,直勾勾地回应他。

他清楚地知道,她嫁了人,就再也不是他的糖了。

少女窥出他的心思,一点点靠得更近,“兄长。”

随着她的贴近,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语气却淡淡的,听不出一丝端倪:“在兄长面前,你不必有任何顾忌,想就想,不想就是不想。”

他面上风轻云淡,另一只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却紧紧掐着。

即便是她现在说想嫁,他也不一定会放她。

少女:“我不想嫁人,嫁了人,就不能救兄长,对于阿婉而言,在这世上,再没有比兄长更重要的人了。”

言喻之松口气,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下。

他有生之年听过最让人高兴的话,就是刚刚从她嘴里冒出的这句。

他怜爱地点了点她,“乖阿婉。”

他得了她的甜言蜜语,所有苦闷迎刃而解。至于婚约,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以后找个机会解除便是。

言瑛在祠堂跪了两个月,重见天日后,府里的形势已经大变样。

首先是家中掌事的人换了,她的母亲言夫人失去了掌管内宅事务的权力,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她那可恶可恨的四姐。

言婉说想要学习打理内宅,言喻之便立刻让人将言夫人保管着的钥匙全都移交给她。言婉拿了钥匙,第一件事,便是去库房,找出自己的嫁妆。

她挑出藏有自己身世秘密的物件,没有任何犹豫,一把火烧光。

要想肆意地活着,就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让人有可乘之机。

她不在乎公主的虚名,与其要一个金枝玉叶的身份,还不如要一个金枝玉叶般的生活。她向来敏锐,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怎么样才能最有利,她得心应手,轻松自如。

诺大的言府,是言喻之的府,也是她的府。

言府的人,再也不提言夫人,只提四姑娘。四姑娘的话,便是首辅大人的话。

言夫人母女连个翻身战都来不及打,就已经被治得爬不起来。言婉做事,滴水不漏,尤其在她们的事情上。

言夫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知道暂避风头,不再挣扎,很快向言婉示弱。但是言瑛不一样,她早已被宠坏,习惯了嚣张跋扈的日子,又怎么甘心过畏手畏脚的日子。

自那日被丢进湖里后,她就将言婉奉为她一生的仇敌,发誓就算拼上性命,也一定要让言婉感受到她当日所受的屈辱。

趁言夫人没注意,言瑛偷溜出去,正好撞见言婉。

少女身边没带人,穿着一身绿纱衣,柔柔弱弱,步伐轻盈。猛地望见言瑛,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半点惊慌都没有。

言瑛凶神恶煞地就往少女身上扑。

少女灵巧一躲,言瑛直直朝地上摔去。

言瑛刚想要爬起来,转眸望见少女蹲下身,与平时温婉的模样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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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拍了拍言瑛的脸,嗤笑:“你真是被你母亲宠得无法无天,小六,我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言瑛紧咬嘴唇,恨恨地瞪她:“你别得意,我以后一定会杀了你……”

话未说完,脖颈一凉,有什么东西抵在她的喉间,言瑛颤抖一看,是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寒光一晃,晃得她全身发软。

少女低身凑近,“你是不是想像现在这样,杀了我?”

言瑛哪里还敢回话,吓得直哆嗦。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言婉竟有如此狠戾直接的一面,光天化日之下,在府里拿着匕首对人。

她就不怕别人瞧见吗!

言瑛害怕得几乎哭出来:“你要是敢杀我,我母亲定会让你偿命,还有兄长那里,他若是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一定不再宠着你。”

少女的笑声似风中清铃,“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匕首往前更近一厘,刀尖缓缓划破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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