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你没吃早饭?”白玉堂问。
“嗯,赶早来的,想从头看孙大娘是怎么生火烧油炸花生米。”
白玉堂:“那你可学到了?”
赵寒烟叹口气,“看是看完了之后,但还是没看懂。点火,烧火,等油热了,就揭开油锅的盖子,下花生米。很简单的步骤,没什么特别。像这种反复要用油炸的,很容易控制不好火候,就算保持一样的火去烧,油的热度也会越来越热。所以第一锅炸出来的,跟第二锅就不一样。孙大娘偏偏就能避免这点,就很厉害。我看她炸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用脚踢木头撤火,过了会儿又会添上,看起来很随性,没规矩可循,可是这炸出的花生米就是火候刚刚好。”
“她干得年头多,孰能生巧。”白玉堂道。
赵寒烟点点头,“不过她的花生比别人炸的更酥脆也是事实,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有我没想到的学问。”
热腾腾地包子这时候上来了。
白玉堂:“吃吧。”
赵寒烟笑着点头,倒了些醋,夹包子沾了沾醋,然后送进嘴中,包子是很简单的猪肉大葱馅,猪肉肥瘦相间,这样才不柴,口感咸淡适中,汤汁也不多不少,馅里的葱能恰到好处地突出了猪肉的鲜美,并减少了油腻感。
“嗯,这包子真好吃,不愧是你挑的地方。”赵寒烟赞道。
“是么。”白玉堂这时也夹了个包子尝,味道确实不错,这也算歪打正着了。
赵寒烟忙活了一早上,早就饿了,连吃了四个小包子,转头无意间看到街上有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正正面色疲惫地往前走,眼睛不时地往四周搜寻,很焦急的模样,似乎在找什么人。随即他看到这边的包子铺,闻到了浓浓的肉香,喉咙动了动,又皱眉忍下了。
卖包子的老板招呼他,问他吃不吃包子。
男子无力地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男子心声:我哪还有脸吃饭,孩子都找不到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男子转即就摇摇晃晃钻进了一个小巷里。
赵寒烟放下筷子赶紧追上,白玉堂见状也跟上。随后俩人看见躲在小巷墙根底下抱头痛哭的男子。
“你这是怎么了?”白玉堂也看出这人似有难处,开口问道。
“我女儿丢了!”男子有些疯的抓着头,“我昨夜带她来州桥逛夜市,她要吃山楂糖,我就去给她买,结果转头我就找不到她了!”
“莫非你在这找了一夜?”赵寒烟问。
男子点点头。
“你女儿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叫人帮你一起找。”赵寒烟忙问。
“她叫素素,小圆脸,杏眼,十岁,就这么高。”男子站起身来,比量了下自己的腰部,转即非常绝望道,“可她是个哑巴,你们喊她,她应不了的。”
赵寒烟一听说是哑巴,皱了眉头。白玉堂也是如此,和赵寒烟互看了一眼。
“一晚上没找到,怕是难找了,昨晚怎不叫你家人帮忙,怎没去报官?”白玉堂不客气地问。
男子脸色变白,眼中闪烁出恐惧:“我……我不敢!”
第77章
“为什么不敢?”
“我……我怕被他们骂。”男子蹲在地上, 颓废的抱头痛哭。他情绪里有丢女儿的慌张,也有害怕被家人发现的恐惧。
“就算是被骂, 你也应该说。孩子丢了是大事,大家该一起出力赶紧找。现在已经过了一晚上了, 最好的时机都已经错过,再不找机会就更渺茫了。”
赵寒烟请白玉堂帮忙去通知开封府,她这种刚发生的失踪案在开封府来说不算稀奇,但好歹请出一队人马来, 多些人帮忙总是好的。
赵寒烟则跟着男子一块回家去通知家人。
在去男子家的路上, 赵寒烟就问了那男子的姓名, 叫齐得升, 家就在离州桥两条街的地方,不算太远。
赵寒烟随后问齐得升家里的情况, 有几个孩子, 兄弟姊妹等等。男子就吞吞吐吐半晌不说话。
赵寒烟有点儿受不了他这个懦弱劲儿,提高音量质问他:“都什么时候了, 你女儿都丢了,你还这么支支吾吾!”
“我……我其实是入赘到皮家。”齐得升面容尴尬又羞愧。
赵寒烟不解地看他:“所以呢?”
齐得升愣了一下, 这才敢抬眼看着赵寒烟的脸,“你不笑话我?我是入赘。”
“为何入赘我就要笑话你,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或者品德败坏的事,赘婿而已,自古就有了,并不新鲜。再说你做赘婿是你自己的选择, 当初该是没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如此?何必这般愁眉苦脸。”赵寒烟看得出齐得升因为这件事情在自卑,所以故意这样说。
齐得升听完这些话之后沉默了,很感激赵寒烟的劝慰,跟她道谢。
“以前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都没人瞧得起我。”
“别人瞧不瞧得起你不重要,你自己看不看得起你自己?要是你连自己都看不起了,那又怎么能怪别人看不起你呢?”赵寒烟反问。
齐得升又是一愣,点点头。之后就垂首沉默地走着,再没有说话。
二人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皮家的大宅。
赵寒烟先打量了皮家大宅的门脸,算是间大宅子,虽然比不过东京城那些高官显贵,但这个宅邸如果在一些州县的话,定能在城里排得上名。
赵寒烟让齐得升好生和她介绍一下皮家的情况。
齐得升就乖乖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讲给了赵寒烟。
这皮家祖上曾出过高官,后来就没落了,原本宅院已经荒废了大半。后来还是因为现在皮家的当家皮青山娶了庞太师的庶姐,跟着借了光,混了个八品的承事郎做,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皮青山除了官职公务要做之外,平常还会帮庞太师跑腿办些杂事,自然也因此得到了一些小好处。总归是跟着老虎讨生活,就有能捡到剩骨头和肉渣吃的时候,所以这皮家的大宅也就有如今的气派了。
皮青山虽然把皮家的日子过好了,但是偏偏到他这一代没有儿子,连生了七个女儿。更有开玩笑的还说他家的是七仙女的命。自打老七出生以后,庞氏的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至今日,旁氏已经人到中年,自然是没有办法再生了。皮青山无奈之下,只好把唯一一个没有定亲嫁人的七女儿留下,以招赘婿的办法,保住皮家的家业。
而这几经挑选招上来的女婿就是齐得升。齐得升还说他之前的名字并不叫这个,因皮青山觉得不吉利不好听,在他入赘之前,就把他的名字改叫为‘齐得升’了。
齐得升和皮家七姑娘大婚之后,两年无子,最后终于怀孕得了个孩子,却是个哑巴。好在后来又怀孕,生了个儿子,都正常。儿子自然是百般受宠,不过这哑巴女儿因生的水灵善良,也没有被苛待,一家子对其都呵护有加。
昨天傍晚,齐得升就是因为拗不过女儿素素的央求,就悄悄带着女儿去夜市儿游玩吃东西,万万没想到出了那样的意外。
齐得升本来就因入赘而自卑,现在他把孩子偷偷带出去弄丢了,更十分害怕,不敢回家了。
赵寒烟听到齐得升这番解释之后,无奈地叹口气,就不评判什么了。只问齐得升准备好没有,此刻他们肯定要去面对皮家人,怎么都躲不过这一关。
齐得升缩着脖子,点了点头,表情虽然特别害怕,但是他还是决定了去面对。
赵寒烟看他这副可怜样子,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赵寒烟去敲了皮家大宅的侧门,随即就有小厮开门。小厮一见是齐得升,急道:“怎么才归?老郎君早就等着急了。”
齐得升闷闷应了一声,看眼赵寒烟,率先迈进了府。赵寒烟随后而至,顺便打量一下府邸环境,收拾得倒是干净整齐,有几处屋舍建造看起来跟太师府差不多,但有种刻意要渲染气派的感觉。到底是小户人家,不管是石板还是木头还是栽种的花草,都远不及人家的府邸精致珍贵,根本没办法和太师府那样的府邸相比。
刚刚开门的小厮关了门之后,就急忙的追上来询问齐得升,大姑娘去哪儿了。
齐得升缩着头,没有说话。那小厮也半点儿没有给齐得升面子,急急地又问他一句。
小厮见齐得升还不回答,生气道:“瞧你这闷性子可真叫人受不了。老郎君正着急呢,人怎么没了?看你一会儿怎么交待!”
齐得升更怕,顿住了脚,有些不敢去。赵寒烟忙劝了他两句,他才跟着继续走。
“这位又是谁?”小厮见赵寒烟说话,赶紧问齐得升。
赵寒烟从进门开始,就旁观小厮对齐得升的态度,毫无尊敬可言,看起来就像是在教训小弟一样。
“是开封府的衙差。”齐得升回答道。
“为何要带开封府的人回家?”小厮立刻质问齐得升。
齐得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带我回来是他的事,还轮不到你多问,痛快带我们去见你们的老郎君。”赵寒烟打发那小厮道。
小厮愣了下,继续打量赵寒烟,似乎在质疑或是怀疑什么。
赵寒烟冷笑,“我瞧你们皮家门面挺大,没想到却是这般没规矩的人家,区区一个看门的小厮,顶撞主人,怠慢客人。倒不用见你们家老郎君了,光你一个人就把整个皮家的脸丢尽了。”
赵寒烟被逼急时讥讽起来,牙尖嘴利,丝毫不客气。
小厮没想到齐得升带来的朋友竟然这般嘴皮子厉害,脸色青白不定,再没多言,急急快步往前走,赶紧去给皮青山回禀情况。
皮青山夫妻正在侧堂说话,生气于昨晚齐得升竟然带素素偷偷离开,而且至今还不归家。现在夫妻俩人忽然听说齐得升回来了,一前一后冲出了房门,对齐得升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转即见孙女素素并没不在,又问他素素在哪儿。
“可给她送回房了?”庞氏问。
皮青山恨铁不成钢地快看着齐得升,“你说你一天天干得这都是什么事!我们俩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把你招进门来!”
齐得升默默低着头,任凭二老训骂他,一声不吭。
赵寒烟见状,觉得指望齐得升说出口是不大可能了,就对皮青山和庞氏挑明自己开封府衙差的身份,并把他们孙女素素失踪的事也告知了。
“什么?素素丢了?”庞氏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想齐得升,抖着手指了指他,气得快要晕过去,“你……你……”
皮青山忙搀扶住自己的妻子,转即也瞪向齐得升,“你个没用的蠢东西,好端端地不在家照顾女儿,非背着我们领到外头去。而今人被你给弄丢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么!你怎么还在,你怎么没丢?我们皮家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要干出这种事来害我们!”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带着素素离府的?”赵寒烟问。
“刚知道没多久。”皮青山缓了缓情绪道,“照常理每天这个时候,他该来找我们这定省,今天却不见人,派人去找他,方知道他不在房里,后来素素的丫鬟来回禀,说昨晚他趁着大家安歇的时候,偷偷带着素素出府了。那丫鬟瞧见了,没敢讲,今早见人也不在,才知道事儿大了,不得不讲出来。”
“你个没良心的,养你真不如养条狗忠心,可怜我的素素啊!”
“现在说这些其实对找人没什么用处,应尽快找人。”赵寒烟劝他们二人先把伤心收一收,赶紧张罗府里所有人去找素素,“素素不会说话,也不会应承,最需要你们这些熟悉她的人来找。”
“对对对。”庞氏连连应承,赶紧打发管家去安排。
赵寒烟又问素素母亲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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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氏忙拦道:“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她,她刚出月子没多久,身子很虚,受不得刺激。”
赵寒烟应承,又表示开封府也会派人排查,尽量帮他们找人。
庞氏和皮青山忙对赵寒烟道谢,转即又狠狠地骂一通齐得升,怪他多事大半夜把孩子带走。庞氏悲伤到激动的时候,就跑去抓住齐得升,气得狠打他一通,只很得不得他去死。
齐得升就闷着头,任由庞氏或抓或挠他,任何侮辱的话听了之后,也没任何反应,只是低着头无声垂泪。样子极可怜,也可见他内疚至极。
“你个蠢货你为什么擅自带他出去,为什么!”庞氏被搀扶坐下手,转手就把丫鬟刚上的热茶撇向齐得升。滚烫的热茶水洒得齐得升满胸口都是,有一部分茶水还渐在了齐得升脸上,齐得升抱着头闷哼几声,随后才感受到热茶透过胸口穿过衣裳烫在皮肤上的痛。
齐得升嗓音发抖地努力解释:“素素央求我大半年了,就想去州桥夜视瞧瞧,前几天她生辰,就求我这件事,我不想让素素失望才——”
“素素是大家闺秀,怎能随便带出去!你个窝囊废,半点能耐没有就罢了,还惹这么大的事,你说你活着到底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偏跑到我们皮家祸害人!”庞氏气得眼泪直流,捶着大腿恨恨地痛骂。
皮青山也没好气地白一眼齐得升,显然他也一样巴不得齐得升现在就去死。
“还是留些力气去找孩子比较好。”赵寒烟再劝和一句,让齐得升赶紧去换身衣服,和她一块去找人,“多个人找就多个机会。”
齐得升如获大赦,赶忙缩脖子弓着腰跑了出去。
皮青山和庞氏的激动情绪这时候才稍微缓了缓,不过俩人还是担心孩子在外的安全,而且已经丢了一晚了,怕只怕真的找不回了。庞氏一想到这些,更加伤心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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