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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两层的画舫慢慢地靠在岸边,红妈妈扭着腰上了岸,“哎哟,我说今晚灯火连连爆花,原来有贵客上门。吴大人,快请。”

红妈妈那声音是又脆又响,周围几里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画舫凡是接贵客,必得报出响声,一来是让别人知晓这家子生意兴旺,二来也是让有些人识趣,别撞了上来。

隔着两条船远的蔡杨两人听到红妈妈那一嗓门,掀开帘子极目看去,正好看着吴大人和身后的钱东来。

“富家狗腿子又要给富家办啥缺德事。”蔡盐商恶声恶气道。

“跟上去瞧瞧。”

河上的画舫皆是有数,谁家都认得,这样冒然跟上去,别人必定会发觉。

杨盐商朝门外喊:“花妈妈。”

“两位爷,可是再添些酒菜?”花妈妈识趣,知道两位有话说,不提伎子侍候的话。

杨盐商道:“刚刚听了一耳朵吴大人,可是都转盐运使吴大人?”

花妈妈一双眼上下来回地打量杨蔡两位,掩了嘴儿笑,“两淮的大盐商能不识得吴大人?”

杨盐商一愣,翘起大拇指道:“妈妈,好眼力。我们有几年未来扬州,扬州竟然还有人识得我俩。”

话语里满满的自得。

“两淮的大盐商,谁还能不识?那我这双眼珠子也该废了。”

花妈妈嘴上捧着蔡杨两人,就是不提吴大人只言片语。

杨盐商微阖了眼,叹道:“妈妈也知晓我们几年未来来扬州,原也是每年的盐引都是定例的。只是今年新来了巡盐大人,这个规矩听说也变了。巡盐大人好像对我们大盐商有些偏见,把盐引全许给那些小盐商。不过又听说盐务衙门是吴大人在管理,我们想试试,只是不好明目张胆的……”

未尽之意,花妈妈自是明白,这不是怕去见了吴大人,让巡盐大人不高兴。

花妈妈自以为明白面前两人的心思,遂道:“那画舫上的妈妈是我姐妹,这事我厚着脸皮托我姐妹说个情。”

杨盐商忙道:“劳妈妈费心。”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看也不看,塞到花妈妈手里,“尽管打点去。”

一大叠银票,花妈妈估摸着不下千两。今儿她是走了财运,乐颠颠地吩咐船家往那首画舫靠去。

那边红妈妈引着吴大人上船,一面道:“吴大人好久没来了,想死我们芍药姑娘了。前儿我们芍药姑娘做衣裳,那腰,哎哟,那腰足足瘦了三尺,比弱柳还更能扶风。”

“忒个婆子,尽会夸大其词。”吴大人阴沉的黑脸总算露出丝笑容。

“奴家虽说的夸张了些,可我们芍药是真真儿地想着大人您呢。”红妈妈甩着帕子说的更加卖力。

“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让芍药在船头唱一只曲来听,隔着帘听别有一番滋味。”吴大人挥手道。

吴大人身后的钱东来递一张银票,红妈妈高高兴兴地接过,张罗着摆酒席,又让人在船头摆上琴,命芍药弹奏。

一时,琴声婉转,在河面上流淌。

钱东来道:“芍药姑娘的琴艺精进不少。”

“你倒有闲心听琴?”吴大人哼道。

钱东来抿了一口酒,摩挲着琉璃杯身,“我一个小小的盐商,再愁也无用,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

吴大人饮了一杯酒,斜睨着钱东来,“富老爷是什么打算?”

钱东来苦笑道:“大人哟,我这么个小兵小虾,富老爷真有什么打算能跟我说?”

“那富老爷叫你来干吗?”

这几日,眼见周中许了不少盐引出去,衙门里的人也说着周中的好话,他那能不急。每年的盐引都是定额,周中许多了,他手中的盐引自然就少了。盐引少了,银钱自然也就少了。他那能甘心,看着周中大把大把地捞银子,深悔自己先前给周中迷惑,真以为周中不爱管事。事是真不管,却是张口就许盐引。

好不容易等来富家派人来,结果却是个啥事也不知的人,他能不恼火万分吗。

钱东来小心翼翼地道:“富老爷让我来告诉吴大人,巡盐大人怕是许了上十万两盐引出去。”

吴大人这些日子也有揣摸,但真听到数字,也是吃惊不少,不过几日就许了这么多。再过些日子,怕不得许了百万两盐出去。

那他手中还有甚盐?

吴大人面上神色变幻,钱东来安静坐于一侧覤着他脸色没说话。

现在他是两头下注,他给巡盐大人那里也送了不少礼,盐也许了他万两。不管谁赢谁输,反正他不输。

第六十三章

在画舫上没待二刻钟, 吴大人一脸怒色匆匆而去。

钱东来仍命芍药抚琴,他把酒菜吃了干净, 才慢慢地离开画舫。

可怜蔡杨两人,花了大价钱,连丁点消息也没有探出来。

蔡盐商盯着吴大人匆匆的背影, 和杨盐商也赶紧下了船,回别院吩咐人盯着吴大人,一有消息速来报。

吴大人回去跟幕僚一番商议, 派人去富家, 让富家出钱出力。他和富家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难道富家以为不出声就没事了?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拉上富家。

富老爷听着管事的回报, 蹙了眉头,道:“太急燥。”

富家大管家大富躬身道:“看那架势,是非得要到钱和人不可。”

富老爷冷哼一声, “钱可以给,人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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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内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风,说巡盐大人许诺的盐引是空口白话, 实际上是拿不到盐引的, 巡盐大人这是要贪了大家的银子。

这突兀其来的流言像蝗虫很快地像四周蔓延, 凡是之前给过巡盐大人银子的人听到流言纷纷跑来盐务衙门,堵住门口问周中讨过说法。

当然也少了不少看笑话之人, 不想周中命人摆出案几, 拿出之前登记的银两,按着银两开出一张张盐引, 上面盖着官印。

这盐引与之前的盐引也不相同,上面除了写的斤两外,还注有提盐日期,统统是三个月之后才能拿着盐引去提盐。

有人怀疑这是周中的拖延之计,毕竟不是立时拿到盐。

周中冷冷地道:“也可以不拿这盐引,我直接退你们银子。”

说话的人立时收了声,银子是死的,盐引可是活的,能挣来更多的银子。

围着衙门口的人拿着盐引喜笑颜开,人群渐渐散去。

原本准备看看周中笑话的扬州官场,一时人人震惊不已,盐引还可以如此发放?

杨州知府章知府却在家中犹豫,是否该出面劝说一二。

因周中是盐官,章知府作为扬州知府,实不便与之来往,但同为寒门出生,他太了解寒门中人在官场中的艰难,自也是希望在官场中多一个寒门中的人,好相互扶持。

那想,周中却放话出来,他是盐官管的是盐务,跟别人不相干。

听了这话,章知府恼怒不已,骂周中小人得志,约束下属,不准对盐务多事。

一时扬州城内,周中名声大振,尤其那些原本没有希望拿到盐引的小户人家都称周中是活菩萨,到处是念周中好的声音。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衙门后门守候。这个时候,周中却宣布,暂停盐引发放,无它。周中傲娇了,先前那些人听到流言就对他产生质疑,让他备受伤害。故此,他也得审核审核拿盐引的人的人品。

此言再次惊掉扬州官场一群官员的下巴,人人俱惊异或诧异,都在琢磨周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不乏有人想周中是在向大盐商妥协,这些日子,周中开出的盐引也不过几十万两,离百万两还相差甚远,毕竟不是谁有那多的银子能上百万两盐。

不料次日周中命人在衙门前的影壁上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列了有资格拿盐引的条件。

祖上无作奸犯科之人,须里正作保。

准备投资盐的本钱。

拿到盐后在何地售卖,以怎样的方式售卖。

这事儿在扬州又是一声轰动,盐务衙门门前人山人海,还有人扎堆地往里挤。也不知谁给推了出来问:“巡盐大人说没说外地人可以来拿盐引?”

这话一出口,周围皆是抽气声连连。

站在影壁前的衙役指着告示,“看这儿,看这儿。”

有那识字的瞪大眼睛把告示上面的三条规定一字不落的再扫了一遍,上面压根都没有提外地人不外地人。

一些精明的人脑袋里开始转着圈了,更有反应快的,立时递上了相关文书,等着巡盐大人审批。

不过一日,衙门里就进了上百份申请盐引文书。周中全让人搬到后宅去,不劳烦别人看,他自个儿慢慢地看,顺便再教邵氏识个字。如敏姐儿会识字的,让她一份份地看。

扬州城内人人俱伸长了脖子等着盐务衙门出新的告示。

但周中却慢悠悠地,不慌不忙数着日子,估摸着王熊该什么时候到,周秀又该什么时候回来。

贴出告示的第三日,照常是一叠文书给抱入了后宅。周中打着呵欠看几本,就在书房安歇了。

半夜,后宅传来雷鼓般的敲门声。

周中惊醒,唤人去查看。小厮刚出门就住了脚步,管家进来禀道:“老爷,是吴大人带着兵丁前来,说是请老爷一起去抓私盐贩子。”

新来的管家是前头给罢官的同知家的管事,因他是扬州本地人,不愿意随着同知还乡,就给同知在扬州发卖了。像他这种曾在别人家中当过管事,又是本地人,外地来的人都不愿意买下来,怕他勾结外人害了主家。

敏姐儿当初从人牙子手中看中他,就是因为他在同知家当过管事,知道规矩。但敏姐儿也说了,他是代大管家,当的好以后就去掉那个代字。

代管家姓牛,一家子五口全在府里当差。周家规矩没那么大,他们当差也轻松且不过短短十来日,牛管家可是得了不少人家的孝敬。他为着表忠心,每次都给敏姐儿看过,敏姐儿点了头他才收下。

这些银子可比他之前在同知家一年的还多,不为别的,就为这些银子,他也愿意长长久久地跟着周家。

今晚吴大人敲门,他先不开门,拿了梯子爬上墙头看,果然见是吴大人,又听吴大人说了来意,才进门来禀报。

他一面侍候周中穿衣,一面道:“老爷,这大半夜的抓私盐贩子怕不是好事。老爷要不找个托辞推了。”

周中问道:“之前没有半夜抓过私盐贩子的?”

牛管家道:“有倒是有,只是少。”

周中吩咐道:“去跟太太小姐说一声,我出去办差事。”

牛管家担忧地看着他。

“快去,吴大人真有心,你以为你家老爷能躲的过吗?”

听了这周中这话,牛管家越发的担心,眼巴巴地看着周中,“老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周中侧了脸,“一个大男人,做这等姿态,简直不能目睹。”

“快去,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去叫几个衙役来。”

周中的话音刚落,牛管家像兔子一样几个蹦跳就没了身影。

周中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姓吴的实在会选时机,再等几日,等到王熊他们来了,不用姓吴的说,他也要命人抓私盐贩子,看看到底谁是私盐贩子。

只是眼下,周中突然朝着书房外面喊:“旺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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