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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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自然是靠着徐相经营数年的势力,夺回朝政大权了。

太上皇回归,傅家、高家权势富贵可保,这当然是很诱人的。可即便北凉愿意放人,太上皇就能安稳回京,重掌权柄吗?

伽罗不知道原先那位太子为何呕血而死,八岁的皇子为何暴毙,却总觉得,谢珩父子被压制多年后能迅入主皇宫,绝非庸碌之辈。太上皇复位的事,应当是希望渺茫。

她不敢答应,只做苦思之状。

正自沉吟,忽觉地上多了道影子,抬头就见岳华不知是何时赶来,手中长剑在握,剑尖抵在彭程喉间。

彭程对喉间的冰凉后知后觉,下意识往侧面躲了躲。

剑尖如影随形,岳华眼中仿佛结着寒冰,目光如刺,要将彭程刺穿。

彭程面色不变,似乎半点都不为被人窥破而担忧,甚至显得有恃无恐。他官居高位,被一介侍卫这样执剑冒犯,竟然也不曾作色。

两人对峙片刻,彭程忽然笑了笑,继而抬手捏住剑尖,缓缓将其拿开。

岳华剑尖虚指,目光却还是刺在彭程身上,如藏愤恨,直至彭程走远时,仍未收回。

伽罗冷眼旁观,觉得这情形实在有趣,仿佛这两位陌路人有过私怨似的。

然而也与她无关。

见岳华并无动身的意思,伽罗便是一笑,“咱们走吧?彭大人背上也没绣花,似乎不值得细看。”不待岳华回答,便抬步走开。

*

次日清晨,岳华换了身寻常民妇的装束,与岚姑一道跟在伽罗身后,等待谢珩宣召。

议和的事由谢珩率鸿胪寺、吏部等官员去安排,伽罗安静坐在屋中,直至晌午将近,才听外头陈光道:“殿下请傅姑娘前往明光堂。”

☆、78.078

此为比例最低的防盗章, 时间24小时,敬请支持正版^o^  岚姑捧着一盘粽子进来,见伽罗还是呆坐, 便低声劝道:“姑娘坐了太久, 起来动动吧。高家老太爷的事,说句诛心的话, 当年既然敢出手杀害皇上的儿子,就该想到可能会有今日。姑娘顾念亲情, 却也管不到那么远, 还是做好手头的事要紧。这粽子是才送来的,馅儿姑娘也爱吃, 先尝尝?”

伽罗接过,尝了一口, 软糯香甜, 果真味道极好。

从前在淮南时,外祖母总会亲手包些粽子给她, 比外头街市上的都好吃。如今,她老人家会在做什么?谢珩父子要找外祖父和舅父清算旧账,一则为旧仇, 而则为朝堂权力, 她确实无权置喙,甚至连表哥, 她目下也无力相助。

可外祖母的事, 她终究担忧。

哪怕谢珩说过不会牵累旁人, 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会如何处置?

毕竟,深宫中的皇帝才是天下之主。

他的态度才是问题的根本,总得竭力尝试。

伽罗吃完粽子,顺道洗脸沐浴,又叫岚姑寻了胭脂水粉出来,细心装扮。

岚姑手巧,将她头摆弄了两炷香的功夫,云鬓玉颜,宝髻松挽,简单点缀珠钗玉环,两股青丝搭在胸前,不失十四岁少女应有的活泼明艳,却增妩媚风情。

她的容貌几乎无需修饰,白腻柔嫩的肌肤不必涂脂抹粉就已羡煞旁人,翠眉轻描,双眸灿若星辰,只往唇上点稍许朱丹,便是娇艳欲滴。

海棠红的半袖外罩件纱衣,底下裙衫垂落,腰间缠着两枝海棠,裙角洒满碎花。

对镜自照,伽罗甚为满意。

端午之日有宫宴,谢珩赴宴尚未归来,她便在殿中等候。

*

宫内,宴席已散,端拱帝难得有空,遂携谢珩、段贵妃和乐安公主品茶闲话。

一家人共苦数年,此刻殿内没留半个宫女内监,说话更自在些。

端拱帝心绪甚好,酒后面色微红,说起旧时的事和如今朝中形势,不免跟谢珩论及徐公望、高探微等人,末了道:“……那个高文焘还活着?”

“刑部连夜审讯,案子与他无关,目下暂押在狱中,尚未处置。”谢珩回答。

“我知道。”端拱帝皱眉,“牢狱里辛苦,暴毙了罢。算是给高探微的贺礼。”

谢珩神色微僵,看向上的皇帝。

从淮南至京城,父子二人隐忍多年,端拱帝暗中筹谋夺回帝位的事情,谢珩也出力不少。一家人彼此陪伴熬过阴霾,终有今日的君临天下,确实令人快慰。然而但凡涉及旧事,却难免有小争执。

关于傅家女眷的事如此,高家的事更是如此。

先前高文焘入狱时,谢珩就曾探过口风,彼时端拱帝正忙,没说处置的打算,他也不曾僭越。而今既然说了要暴毙,可见是想将高家男丁都置于死地。

谢珩稍作犹豫,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妥。”

“不妥?”端拱帝目光稍沉。

“高文焘固然该惩治,却罪不至死。”谢珩起身,给端拱帝添茶,“我知道父皇是想给大哥报仇。儿臣也深恨高家,但当日的事,是高探微父子所为,与孙辈的高文焘等人无关。高探微父子必须为大哥偿命,至于高文焘……儿臣以为,配充军即可。往后处境如何,全看他自己造化。”

“高家害死的是我儿子,你的哥哥!”端拱帝面露不悦,将他斟的茶推开,“你却说罪不至死?”

“父皇请听儿臣说完。”谢珩掀袍跪地,“大哥和母妃的事,儿臣时刻未忘,高探微父子和傅玄必须偿命!而至于旁人,倘若父皇当真要他死,自然无人能阻拦。莫说高文焘,就是让整个高家陪葬,也轻而易举。可若真如此,朝臣百姓,会作何感想?”

“朕就是要他们知道,天家威严,不可侵犯!”

“高探微父子和傅玄偿命,足够让那些人长教训。父皇初登大宝,内有徐公望之辈居心叵测,外有北凉虎视眈眈,太上皇虽在石羊城,倘若北凉要送回,不得不迎入宫中。此时最要紧的不是复仇,而是收服人心。父皇——”谢珩跪地而拜,言辞恳切,“父皇登基之前,朝中有多少个高家、傅家?数不胜数。高家是个例子,父皇若为昔日仇怨严惩,那些人胆战心惊,未必敢归心,真心辅佐父皇。”

这道理端拱帝明白,然而念及逝去的爱妻长子,却是怒意更甚。

谢珩缓了语气,“倘若父皇按律论处,不作牵连,朝臣没了后顾之忧,必定感念天恩浩荡,诚心归服父皇。母妃和大哥在天之灵,必定乐意见此。”见端拱帝脸色犹自阴沉,续道:“倘若高探微、傅玄的命仍不能消了父皇怒意,待朝政稳固后再行处置高家其他人,又有何不可?”

最末一句,算是称了端拱帝的心意。

他将谢珩盯了片刻,才抬手道:“起身吧。跪着也不嫌累。”

谢珩依命而起。

旁边段贵妃见他面色稍霁,这才柔声道:“英娥,给你哥哥添茶。说了半天,嗓子该干了。”说罢又捧了茶杯送到端拱帝面前,“皇上也是,都是至亲父子,多少风浪过来了,还动不动就虎着脸,不肯耐心教导。太子是诚心为皇上考虑,拳拳孝心,臣妾都看得出来。”

她膝下无子,将乐安公主抚养长大,加之性情温顺,安分守己,端拱帝纵对妻情深义重,待她也颇礼遇。

婉转带嗔的劝言将怒气消去不少,端拱帝瞪了谢珩一眼,“就只会给朕添堵。”

“儿臣愚鲁,还需父皇多加教导。”谢珩带出一丝笑意。

端拱帝也不再计较,“罢了,此事我再想想。”

谢珩拱手称是。

于是添酒添茶,殿中恢复融融之乐。

*

南熏殿中,伽罗盘膝而坐,静候谢珩归来。

谁知暮色四合时,未等她动身,谢珩竟先来了。

宫廊两侧虽已点了烛,却并不济事。他身上还是赴宴时的太子冠服,应当还未回寝处换衣裳,身后并无随从,只踏着暮光大步走来。

伽罗忙迎上去行礼,晚风中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不由诧异,“殿下?”

谢珩将她容貌衣衫打量,窈窕的身段衬着妩媚面容,赏心悦目。她平常虽也装扮,却很少这般精心,更不会刻意点染眉目双唇,增添风情。

着意的装扮是无声的示好,她笑意盈盈,意态柔美。

谢珩忽然觉得很愉快,微微一笑,道:“很好看,是过节的样子。有茶吗?”

茶当然是有的,伽罗忙请他入内。

他今日心绪不错,伽罗尽量收敛敬惧,冲茶给他斟上,双靥含笑,“殿下似乎喝了不少?”

谢珩笑而未答,目光在屋内逡巡。由窗台至书架、桌案,最后停在砚台笔架上。听侍女回禀说伽罗打听过鸾台寺佛事的时间,近日又极认真的抄经书时,他颇感欣慰,而今瞧见那摆放整齐的笔墨砚台,素来沉肃的神色愈见和缓。

伽罗灯边俏立,拿了瓷杯给他添茶,“殿下在看什么?”

“没什么。傅伽罗——”谢珩顿了顿,又闭口不言。

伽罗含笑奉上茶杯,也未多问,返身在桌旁坐下。

“从宫里出来,想来此处坐坐。”谢珩觑向伽罗,烛光下但见美人如画,比从前添了几许妩媚,叫人舍不得挪开眼。当日鹰佐说她“又香又软,蚀骨销魂”,谢珩后来明白那是鹰佐在搪塞。否则以傅伽罗这样子,若当真被鹰佐欺负,哪会风轻云淡?

只是……又香又软他早就知道,蚀骨销魂呢?

身姿袅袅婷婷,纤腰盈盈如柳,渐渐鼓起的胸脯如春日蓓蕾绽放,入目婀娜。

他忽然,有些非分之想。

谢珩轻咳了声,起身踱向书案,随手翻起伽罗那本佛经,“你抄的?”

“听说文惠皇后的佛事将近,抄本经书,聊表心意。”伽罗随他走过去,目光微垂,“当年的事我虽不知情,但傅家与殿下父子的恩怨由此而起,伽罗心知肚明。殿下宽宏大度,伽罗无以为报,唯有虔心抄诵经书——这是外祖母从前教我的。”

谢珩觑她一眼,翻着经书。

簪花小楷写得整齐秀丽,看得出她很认真。傅玄狠毒奸诈,高探微随波逐流,麻木逢迎,她长在傅、高两府,却还是玲珑剔透,十分难得。

“随我走走。”他说。

伽罗依言跟随在后。

晚风薄凉,渐渐行至湖边。临水有亭,昏暗夜色下,迎风挑了数盏灯笼。亭中有石桌,搁着两坛酒,再无他物。

战青笔直的站在那里,待谢珩进了亭子,便拱手道:“殿下,酒已备好了。”

谢珩颔,令他退下,随手拆开酒封,就着酒坛喝了两口。转头见伽罗还傻站在那里,便指了指另一坛酒,“尝尝?”

“这个吗?”伽罗瞧着酒坛,颇为惊讶。

今晚的谢珩很奇怪,从初见到的那一瞬,她就能感觉出来。从前他神情冷肃,虽宽宏大度地帮了她,却总是威仪不可亲近。今晚却无端叫她来散步喝酒……

难道是那卷经书的功劳?

伽罗猜疑不定,毫不犹豫的拆开酒封,捧起来喝了两口。

不是预想中的辛辣,入口绵软,甚至有清香扑鼻。她在淮南时也喝过酒,虽然量浅,却也不惧酒味,喝了两口放下,偷偷擦拭唇边酒渍。这般喝法很不雅,若在淮南,舅母必定会责备。但伽罗却觉得过瘾,抬头看向谢珩,便见他也正瞧她。

目光相触,谢珩仿若无事的挪开,旋即坐在水边喝酒。

伽罗猜不透他心思,未敢搅扰,就在旁边陪着,偶尔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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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浓如陈墨,唯有灯笼昏暗的光芒照亮方寸之地。极低的风里,谢珩忽然开口,“高家的事,你知道了?”

“嗯。听到她们议论,才知道外面的动静。”

谢珩颔,未再多说。

酒坛渐渐空了大半,伽罗醉意深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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