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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我的天。”元祯说道,用一个悠远绵长的吻将她未尽的话堵回去。

不免又是一阵覆雨翻云。

完事之后,元祯看着身边宁静入眠的小女子——能这么快就睡着,也是傅瑶的一种本事——元祯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他本以为傅瑶对他毫无所觉,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傅瑶对他还是有些意思的,至少愿意为他吃醋,虽然这醋吃得有些不情不愿——且她自己一定不会承认。

既然傅瑶现在仍是懵懵懂懂,元祯决定帮她认识到这一点,至于会花费多少功夫,他也懒得去算计了。只要她一直陪在他身边,这样就好。

元祯俯下头,在傅瑶落满细密碎发的颈窝里啄了一口,这股轻微的瘙痒通过身体传递到梦中,傅瑶皱了皱眉,嘴里仿佛逸出一个人的名字。

元祯忙凑近了细听,想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名。

可惜声音太含糊,他终究没有听清。而傅瑶说过一遍之后,也没有再说。

元祯沉默一瞬,照例揽着傅瑶的肩,沉沉睡去。

江诚如回到寿康宫,依旧如常侍奉江太后,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江太后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却在江诚如盛饭的间隙问道:“皇后跟你说了什么?”

很随意的一句问话,江诚如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没说什么,只让我帮忙看看一扇绣屏,说是皇后娘娘送给陛下万寿节的贺礼。”

“就为这事?”太后看了她一眼。

“还有太子殿下的事。”江诚如顿了一顿,“皇后娘娘想将我指给太子。”

“哦?她怎么跟你说的?”江太后的笑容有些嘲讽,“让你做太子妃?还是良娣、孺子?”

“皇后娘娘许我良娣之位,”江诚如慢慢说道,“我拒绝了。”

“怎么,你觉得这位子不好?”江太后饶有兴致地问道。

“臣女愿为人妻,不愿为人妾。”江诚如神情平静。

“你这样的出身,想做太子妃只怕不容易。”江太后提醒她。

“是,臣女也知道,所以臣女并不做此想。”江诚如为太后添好饭,才回到自己座上。

江太后也没再说话。

江太后吃饱了便径自回房,曲嬷嬷一边为她沏了盏普洱茶,一边说道:“其实如小姐的模样是极好的,人品也没话说,太后若有心,不妨为她在皇后跟前说项。有您出马,皇后不敢不给这个面子。”

“哀家为何要帮她?江家也不曾帮过哀家。”江太后看着镜中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为了江家,哀家一生都断送在这宫里,哀家那时刚刚小产,他们就忙不迭地要送人进来,浑然不顾哀家是何感受,这样的父兄,要来有何用?”

曲嬷嬷赔笑说道:“那是上一辈的恩怨,太后娘娘也该放下了,到底那也是江氏,也是您的族亲。何况,如小姐伺候您真可谓尽心尽力。”

“哀家从来不是豁达的人,哪怕是上一辈的怨,哀家也得算在下一辈头上。”江太后漠然看着镜中自己,“如儿她愿意对哀家好,哀家愿意受着,可她若不主动提起,哀家也懒得为她多做些什么,由她自己去吧。”

她赌气一般说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她那一对爷娘打的什么鬼主意,巴巴地将女儿送进宫来,无非看着哀家在宫中还有点位置,想趁机提携江家——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什么便宜他们都想占尽了,简直是做梦!”

这位老太太年纪一大把了,还和年轻时一般爱憎分明,对亲友亦不留情面,那江家不也是您的娘家不是?

曲嬷嬷想笑又不敢笑,待要提醒她,还是算了——老太后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奴婢,管这些闲事做什么,安分守己就是了。

江诚如被安排住在偏殿,就是傅瑶从前坐月子住的那间,经过仔细的清扫后,从前那股沉重的血腥气已经一扫而空。

江诚如小心地卸下耳坠子等物——这些头面首饰是江太后赏的,命她戴着。可是没明说送给她,保不齐离宫就得交还,因此江诚如自己处处小心,留神别弄坏或弄脏了。

伺候她的侍女与她相处了几日,很是亲近,便问道:“姑娘既不愿为人妾室,方才何不求求太后娘娘,让她帮您说情,或许能成为太子妃也未可知呀!”

“就算我说了,姑祖母也未必肯帮我,说不说有什么要紧。”江诚如沉静坐着,“况且,我并不想成为太子妃。”

她进宫的日子虽浅,已经瞧得很清楚了,傅良娣那样受宠,连女儿都生下了,且太子的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否则不会一句话就跑出去。

既然如此,何必要与别人争夺感情?勉强得来的东西,往往都不是好东西,何况她对太子并没有什么特殊心意,也不是非他不可。

侍女梳着她一头乌油油的青丝,叹道:“可是姑娘这样的容貌,若配与寻常人家,终究是吃亏了。”

江诚如紧紧地抿着唇。

她父母这回命她入宫,本来就意在择婿,他们甚至说得很清楚明白,一定要一位“贵婿”。至于是为妻还是为妾,江诚如自己是否情愿,这些他们是不在意的。

可是正当年华的女孩子,谁不想为自己觅一个如意夫婿,谁愿意早早地断送自己终身,沦为一个庸俗麻木的妇人?

想要顾全家族荣耀,同时坚守本心,与她而言,实在太难两全。

侍女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午后二皇子的近侍过来传话,说二殿下邀您明日泛舟游湖,姑娘,您去吗?”

“去,当然要去。”江诚如木然说道。皇子的邀约,她一个臣女是没法拒绝的。

侍女有些欢喜,“二皇子比起太子殿下虽说差了些,可也是不错的人选,倘若二皇子有心,姑娘也就有机会了。”

有心,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有心?江诚如在心底冷笑一声。

二皇子近来常往寿康宫来,也常在江诚如身边打转,仿佛苍蝇见了血——但她若连真心和假意都分不出,她就是傻子了。

第49章 泛舟

元祯也接到了元祈的邀约——据元祈说, 这是增进兄弟感情的好机会, 他若推了, 保不齐元祈就敢到成德帝跟前哭诉, 说他冷落兄弟, 让父皇心寒。

元祯的水性不及元祈那般好, 他本来有些不安,担心元祈会做什么诡计, 因此特意带了几名水性极佳的护卫守在岸边。谁知元祈来时却是孤身一人,步履洒脱,倒叫元祯觉得自己小人之心。

一只木舫款款靠岸, 元祈领先上去,就将那里头的内侍赶下来,元祯皱眉道:“你把他赶跑了, 谁来为咱们驾船?”

元祈指了指自己, 笑道:“皇兄,你忘了还有我啊?我撑船的手艺,可一点都不比他们差。”

他自幼顽皮,喜欢在这些上头耍, 这一点元祯倒是不意外。他提着袍袖轻轻上船, 心里反倒放下了一块大石:独他们两人,元祈自然更不敢做手脚,否则他一旦出了岔子,这位二皇弟便脱不了干系。

元祈果然没有吹牛,撑篙的姿势既优美又强健, 让人不禁赞叹。

木舫渐渐向御湖深处行去。这时节荷花差不开已开尽了,大半都垂下了萎顿的叶子,只有寥寥几朵孤零零矗立着,看去倍感秋意萧瑟。

元祈朗声吟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皇兄,这两句诗描摹此景是不是正好?”

这小子,拽两句酸文就真当自己是诗人了。

元祯点头,“二弟词句精妙,的确令人佩服,但若是自己做的,只怕还要好些。”

元祈脸上便有些不自在,他又没说是自己做的,被这位皇兄这么一说,倒好像坐实了自己卖弄的罪名——这法子他也对元祯用过,如今对方以眼还眼,他却受不住了。

尽管四下无人,元祈还是觉得几分尴尬。

迎面有一叶小舟冉冉驶来。

元祈恍若得了救星般,指着对面道:“皇兄你瞧瞧,荷叶深处有佳人,这话果然不错。”

元祯定眼瞧时,只见船头立着的女子是江诚如,身旁一个驾娘为她撑篙。

两方一照面,不得不彼此招呼。元祯问道:“江姑娘,你怎么也有兴游湖?”

江诚如看了他旁边一眼,含笑说道:“是二殿下邀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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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祈悄悄说道:“皇兄,有美同游,滋味如何?”

元祯眉头一皱,正要发怒,元祈便笑嘻嘻地说道:“江姑娘,我们的船大,你上我们这边来吧,咱们也好热闹热闹。”

江诚如笑意隐约,“不必了,我这只木舫很好,游湖不在人多,赏景就好。”

“真那么好?”元祈仿佛起了兴致。趁着两只木舫船头不足一尺时,他一跃而起,直直落到对面船上,江诚如那只小船哪里禁得起三个人,登时晃荡不止。

元祈更一把夺过驾娘手中的长篙,在水里一通乱搅,于是小船晃荡的更加厉害。

元祯皱眉喝道:“元祈,你做什么?”

江诚如站在船头,经受的震动最厉害,勉强忍住了没有叫喊,裙子却已被水打湿了一片。

“皇兄,你还不拉江姑娘上去,想等她落水吗?”元祈面上含着促狭的笑意。

照元祈这种闹法,江诚如还真可能掉进水里,元祯无法,只好伸手拉她上岸。岂料江诚如才一到这边船上,元祈就立刻展开技艺稳住船身,飞快地向对岸驶去。

请客的人自己倒溜了。

剩下的两人也没了游湖的兴致,元祯踌躇着道:“江姑娘……”

他想说就这样上岸,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江诚如远来是客。

江诚如体贴地自己开口,“殿下载我上岸吧,我得换件衣裳。”

她看着淋淋漓漓往下滴水的裙子,小心地拧干后将其折起一半,免得透光。

元祯不擅长撑篙,江诚如也不会,只能这样一点一点地往岸上划,免得出什么乱子。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不免更凝滞了。

江诚如忽然问道:“太子殿下,您是否很喜欢傅良娣?”

“是。”元祯手上未停。

“能得一人钟爱,是天下莫大的幸事。”江诚如幽幽说道。

元祯心下震动,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是孤始终不能确定,她对孤的心意究竟如何。”

江诚如柔声问道:“殿下是觉得这份感情付出的不值当?”

“当然不是。”元祯果断说道。

“那不就结了,所谓的付出,并不是一定要有回报。你做的这些,归根究底都是为自己好。只要她喜欢了,你也会觉得高兴,不是么?”江诚如看着泛起微澜的湖面。

“话虽如此,但若得不到回应,难免会觉得灰心失望,这也是人之常情。”元祯声音涩涩。

江诚如不禁回头凝视着他,若有所思。

费了半天功夫,总算驶到对岸。

两人正要上去,忽然发现一个窈窕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过来,睁大眼瞧时,却是一身玉色宫裙的傅瑶。

元祯惊奇的微微张嘴,不止因为傅瑶突然出现,还因为她脸色沉沉的模样:她真的很少有这样不高兴的时候。

江诚如打量这两人的表情,深觉有趣,她忽然柔声说道:“路上滑,太子殿下,您扶我上去吧。”

元祯一向聪明的大脑忽然有些懵了,这两个女人都是怎么回事?江诚如也不像不知分寸的。

江诚如朝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现在您可以知道傅良娣的心意了。”

说罢,她悄悄扯了扯元祯的衣袖——这一幕落在傅瑶眼里,脸色不免又暗了几分。

两人总算上去,傅瑶沉住气,等待元祯的解释:遇到这种事还不解释,岂不等于默认了奸情的存在?

元祯好像真个默认了,居然一言不发,神情也很坦然,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傅瑶的胃里咕嘟咕嘟冒起了酸泡儿。

两个人都不说话,江诚如只好先开口,“傅良娣,我身上的衣衫湿了,请问在何处可以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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