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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令蛮思忖着法子的可行性,拉过身后的袁师姐问:“师姐,阿蛮这有蒋师姐曾经给过的蒙汗药,药性极强,一滴即倒,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能让这些羽林卫都倒下?”

袁师姐问:“这一滴是要入口,还是沾之即倒?”

“入口。”

她好笑道:“那估摸着不行,非常时期,这些人警惕性高着呢,恐怕不会轻易食不明之物。”

“那……恐怕只能用老法子了。”

苏令蛮遗憾地看着眼前的雕梁画栋,处处可见匠心,一把火烧下去,恐怕只能付之一炬了。

就在敬王妃跟造火头子,四处放火捣乱时,杨廷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乾元殿外。

不过几个来回,中山王留在门外的侍卫们便被瞬间折断脖子,丢却了性命,被抛在了台阶下。

第214章 帝王业

“郎君, 谢大人传话来,道一切妥当。”

杨廷顿住入殿的脚步,见林木难得地欲言又止,不由问:“怎么?”

身后精兵部曲便见素来得敬王看重的林侍卫附耳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敬王面上的清冷肃穆一散,竟有些柔和的错觉:

“由得她玩去, 着人护好便是。”

话音方落,殿内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碰撞声, 伴随着一道太监尖利的嗓子:“中山王, 你安敢如此?!”

杨廷面色一变, 足尖轻轻在门槛点过, 人已经如大鹏展翅绕过抄手游廊,直扑入乾元殿, 其势如猛虎出闸, 势不可挡。

林木与莫旌亦一左一右跟了进去,勤王之师们在怔愣一瞬后也立时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跟了进去。

孰料一进门便见数百从未见过的精卫从暗处冲出, 与敬王正战成一团。

林木与莫旌迅速冲上前帮忙, 勤王之师流水一般涌入殿内,将乾元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敬王长剑一荡, 将身前交错的锐兵荡开,于此同时,一道冷风裹挟着千钧之势从身后袭来, 被他一个抽袖,打了开去。

足间在地上点过,敬王提气连跃,踩着无数人头与冷兵,跃入了被精卫们保护着的内圈。

中山王手执短匕,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短匕上还由上自下地滴血,一点点汇入地上已经绵延开去的鲜红血液里。圣人生死不知地仰躺在地,胸口破了个大洞,手里还攥着不知什么东西,似也浸染上了深色浓稠的血液。

李公公老泪纵横,控诉般看着中山王,见敬王来便呼号一声:“中山王大逆不道,挟君在前,弑君在后,求敬王灭贼!”

“求敬王灭贼!”

“求敬王灭贼!”

杨廷带进乾元殿内的部曲一道呼号,渐渐汇成了一曲声振寰宇的口号,直指人心。

中山王冷笑一声,侧目看着杨廷,似是反应过来,将匕首往地下一掷:“是大兄我大意了,早该想到的,会咬人的狗不叫,被人当了捕蝉的螳螂,包圆了。”

敬王素来话少,到了乾元殿更是如此,只将眸光凝在地上,面色冷肃,开口便道:“杨家祖训,不得同族相残,中山王逆杀圣人,罪证确凿,本王自当清理门户,还杨氏一片清天。”

话音方落,手中长剑已电射而去,中山王文弱,虽有些拳脚功夫,可与鬼谷门下习武多年的敬王完全不能比,正自怔愣间,雪亮的剑锋已经递至胸前,眼见有血溅当场之势,孰料暗处又跳出一忠心侍卫,替他挡了回去。

“王爷快走!”

侍卫与杨廷对了几剑,急道。

中山王这才在几个身手矫健的侍卫掩护下,往外突围。

奈何杨廷带来的精兵委实太多了,中山王接到消息兴匆匆来时,只带了这么些暗卫,此时跟没牙的老虎般,身边侍卫死了一茬又一茬,眼见有山穷水尽之势。

“敬王可以不顾及大兄性命,可明华宫内你的父亲,那数百官员性命,你都不顾了?”

中山王示意身后侍卫将身上带着的信号带取出捏在手中,威胁道:“若本王死了,这信号弹一发,莫说那些女眷们落不着好,恐怕明华宫内敬王的父亲、文武百官都得陪着本王一起死!”

杨廷冷哼,看着他负隅顽抗:“本王……从不受威胁,中山王尽可一试。”

中山王盯着他,试图从这素来无甚表情的堂弟眼中找出破绽,孰料对方古井无波,毫无动静。

他能一步步走到逼宫这步,自然不是蠢货,从脑袋上来说,恐怕还比地上生死不知的圣人要好上一些。

此时从逼宫成功的兴奋状态里出来,前后一番联想,便觉得今日之事,委实是太过顺利。

而敬王这人,中山王曾经很是研究过,目下无尘许对,可心机手腕更不缺,最近一段时间的被动沉寂,反让他忽略了曾经这个很是看重的堂弟,造成了一朝翻盘——

最后一个侍卫倒在了血泊里。

中山王颓丧地放弃抵抗,他当初能自负于有唾面自干的能耐,自然不会自尽,束手就擒时,定定地看着杨廷,突然大笑三声:

“原来,本王这一切,都是为敬王做嫁衣,好,好,好得很!”

或许从入长安开始,他便踏入了这个为他专门设下的套里,敬王兵不血刃便获得了大好名声,顺利将大梁帝位囊括在内,弑君之举为他中山王所做,文武百官被解救后,感激的也多是敬王——果真是又贤又德。

自古皇家换血,纵史官如何春秋笔法,可总能窥探出一丝阴私来。偏此次坏事全他中山王做了,敬王便是半点亏德事不沾地上了位。

中山王,愿赌服输。

入殿的精兵又如退潮一般,悉数退到了门外,杨廷这才蹲下身去,抿着唇盯着地上的圣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德富颤巍巍躬下身去,行了一礼:“敬王。”

敬王没吭声,一张刀刻斧凿似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哀戚,没有同情,也没有痛快,只余一片茫然。

半晌,才听到他声音发涩:“圣人临去时,可有说什么?”

从床榻后的帐幔里,悄悄走出一人,谢道阳伏下身去,涩然道:“圣人什么也没说。”他从袖中另掏出了一份明黄卷轴,恭敬地递过去,道:

“圣人将他身后事,都写在这遗旨里了。”

杨廷接过去,半晌才打开:“孤登位二十载,由懵懂幼儿至今,不料错信狼贼,以至引狼入室,孤不愿苟活,自当与郎贼同死。孤死后,后妃一律迁入妙缘寺,代发苦修,容妃殉葬。圣德太后迁入峮山行宫,着人看顾。圣位,传至皇叔杨文栩,钦此。”

粗糙又絮叨的一番自我回顾,与正经遗旨还有不同。

倒是圣人手中攥得死紧的,才是写得正儿八经的一份,不过里面却是写“由中山王继位”。

谢道阳道:“圣人自觉命不久矣,却不愿中山王占了便宜,便以此旨引中山王前来,留下弑君证据,与……敬王所料不差。”

但凡今日中山王出这乾元殿,便敬王不来,可这弑君的嫌疑却是脱不了的,又有谢道阳存的遗旨在,怎么也轮不到中山王当这皇帝。

只是,如今却是传位给了杨宰辅。

皇家无父子,为着一个帝位祸起萧墙、父子相残的例子,着实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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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阳也不大清楚,敬王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若直接传位于敬王,杨宰辅便是有异议也无甚用处,可既传到宰辅手中,又有那么个继母在,后续还会有无数宫妃,万一再来个老来得子,那往后……便谁也说不清了。

杨廷捏了捏眉心,朝身后示意了一眼。

林木身后,踏踏踏绕出来一人,长眉怒目,乍一眼看去颇有凶相,偏面上神情软绵绵,让人眼瞅着颇为……奇怪。

谢道阳便看这人不声不响地绕到正殿旁的小书房内,重新拿了明黄卷纸,对着圣人方才那絮叨的遗旨誊抄,不一会,一张一模一样的“遗旨”便出来了——

除了继位之人不一样。

再印上语玉玺,便让谢道阳拿着两道旨意比,也比不出不同来,甚至连杨廷这二字,也与圣人从前写过的一模一样。

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份真的。

谢道阳失语,杨廷叹了口气,先示意他将新的“遗旨”收起,另外一份就着烛火烧净了,不一会儿,殿外便有人进来,有条不紊地将乾元殿内倒地尸身清理干净,不一会,乾元殿便恢复了旧貌。

圣人亦被打点齐楚,放在了床榻之上,由着李公公与谢道阳守着。

敬王退出大殿,林木附耳过来:“王妃将明华宫也点了。”

杨廷嘴角翘了翘,自方才起便沉重冷寒的心情好似一瞬间解了冻,嘴角翘了翘:“由着她去。”

“王爷果真是大丈夫。”

林木忍不住暗中给敬王竖起了大拇指,其实按王爷安排,本就万无一失,中山王既腾不出空去为难百官,更腾不出闲暇去折腾女眷,王妃这连烧两宫的穷折腾,在他看来挺多余,可架不住王爷欢喜王妃这活泼劲儿。

——眼瞅着有烽火戏诸侯的劲头了。

林木心中腹诽无人知晓,但苏令蛮却深以为自己行动很必要。

毕竟万一……有个万一的话,也不至让阿廷有个掣肘,毕竟再料事如神、多智近妖也架不住有马失前蹄的机会。

她一把火烧得羽林卫只有救火的功夫,文武百官们机灵,各自在贴身侍卫的帮助下逃出了明华宫,又被敬王妃带着一道去了冷宫,与各自家眷汇合。

只是期间有些不大安分的,也被敬王妃带人修理了一番,只是人还未全安置好,便见有奔丧的人来了。

谢道阳领着人前来,在这暖阳里,硬生生走出了长风萧瑟凄凄惨惨的调子:

“中山王弑君谋逆,已由敬王拿下了。”

文武百官们不论是保皇派还是宰辅派,不论心里如何着想,可面上都戴了副哀戚的调子,愁苦地互相搀扶着往乾元殿跋涉。

到殿门龙塌前,见圣人换了干净朝服,脸色青灰地躺着,果真是没气了,不由三呼万岁,大谈愁肠,言大梁失君,实不幸之至!

由宰辅为首的一派个顶个地哭得伤怀,倒是王右相,往后退了退,面有难色,到得此时,他才隐约明白过来——此行的赢家,怕是那暗处的敬王府。

他王家,如今只得蛰伏。

王右相深深地弯下腰去,朝榻前的谢道阳深深瞥去了一眼。

哭了一阵,群臣便象征性地问起身后事,言及国不可一日无君,谢道阳与李公公俱哀莫大于心死般站了出来,一个哭诉圣人死前忧戚,一个跨着脸从袖中掏出了一份明黄卷轴。

谢道阳抿唇,将卷轴递给了中书舍人,让其宣读。

“孤……”

在这唱大戏一般的场面里,敬王众望所归般被推到了台前,王右相注意到,现下嚎得最为起劲之人,便是方才附和中山王“诛妖邪、清君侧”之人。

他一脸恍然,只觉:新帝,深不可测。

恐怕,这便是一个套。

谁都没讨着好,唯独敬王……不惹荤腥地得了这大梁天下。

恐怕杨宰辅也早就知晓,暗中推波助澜了一把,也只有中山王那傻子才会相信,一个父亲会襄助不相干的外人。

苏令蛮举目四顾,只觉得:这事听着,着实是没什么真实感。

她这是……要当皇后了?

这一个定州边地出来的小妇人,愣了很一会神。

由于圣人无子,祭祀捧灵都由敬王负责,百官们有头有脸地都留下一道哭灵,女眷们年事高的撑不住,由着安排在各殿安置。

其余人却是要与敬王一道在乾元殿新设的灵堂内跻坐守候,浩浩荡荡一群人,大殿内自然盛不下,一路到大太阳底下,纵然由人安排着茶水,却还是有人中了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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